山不眠，云亦不眠 第15章 第十五章-心疼得要碎了

为了避免颠簸引起脚的移位而疼痛，一路上赵青走得极慢且稳，不算长的路途走了很久。童子比较沉默寡言，揪了一根长长的杂草玩。沈明宜同他搭话，才知他名叫“五味”，年方十岁。也许是跟着老医者久了，见惯了伤病，昨日那场面竟也没吓着他。

回到了小院，赵青将沈明宜抱到床上坐着，然后又回自个儿屋的柜中搬来一床薄被子，叠成块状，放在沈明宜背后让他可以靠着，不至于太累。

五味已经推着小木出回去了。赵青便回屋站在床前弯下腰看他的脚，之后又坐在床沿认真地注视着沈明宜的脸，见他此时已比昨日好上许多，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瞧得太认真，又太久，沈明宜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偏偏肚子又在这时咕咕叫，他的脸变得更红了。

赵青起身从书架上取了几本书递给沈明宜，之后便往柴房去。透过小窗，沈明宜能看到他在院中挑水和搬柴的身影，不久，烟囱就升起袅袅青烟。

沈明宜长叹一口气，盯着房梁发呆，但脚上的疼痛感很快就拉回他的思绪。为了分散注意力，他翻起书来，看得深入了，竟真的忽略了脚上的伤痛。其间，赵青来瞧过他两次，见人安安静静地看书，又返回柴房了。

过了一些时间，赵青搬来一张小桌子放在床头，沈明宜一眼就认出是赵青屋里那张。紧接着赵青就从柴房端来饭菜，一盘蒸蛋，一盘炒茄子，一盘炒肉，两碗粥。由于沈明宜相对桌子是侧着坐的，不是很好夹菜，赵青见状便去取来一个很大很大的碗，将沈明宜的粥倒进去，又在粥上夹了许多菜。如此，就不影响沈明宜夹菜了。

沈明宜见他忙前忙后，思虑细致，心里很是感动，吃着的碗里的饭菜，更加鲜美可口了。

饭后，沈明宜继续翻书，赵青则从仓房拿了几块木头，在小院里忙活。不多久，一张简易的小案子就做好了。由于晚饭时要用，这会不好上油，于是他就用破布来回擦拭，直到没有毛刺。他提着小案子进屋，就见沈明宜脸有些红，神色也不太对。

难道是又起热了？

赵青一个箭步上前，手心覆上他的额头，表情逐渐疑惑。

似乎，并没有？

沈明宜愣了一下，仿佛下定重要决心般，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没有起热，只，只是想去解手。”

声音越来越小，细若蚊虫。

空气似乎安静了。

紧接着，他被一双大手托起，陷入一个宽阔厚实的胸膛，惊得他一下子搂住了赵青的脖颈。赵青抱着他，稳稳地朝屋外茅房去。

心中五味杂陈，直到重新躺回床上良久，沈明宜的心还是狂跳不止。一想到接下来几日都要面临这种尴尬的情况，顿时心如死灰。书也看不下去了，干脆睡吧。

赵青端来一壶茶，见沈明宜睡着了，便搬来小凳子坐在床尾发呆。他看着自己的手，似乎还留着抱人的触感，有点软有点轻……怎样才能把人养胖一些？赵青陷入了沉思。

午后小石来串门，他才走出屋子。

“赵大哥，你今天没进城吗？”小石问。

赵青摇摇头。

“我来找沈公子一起去钓鱼，赵大哥也一起去吧。”

小石提了提手中的鱼竿。

赵青摇摇头，让小石跟着自己进屋。

见着包扎着的伤腿，小石吃了一惊，脸色大变。赵青比了个“嘘”的手势，和小石退出了屋子。

“沈公子怎的伤得这么重？”小石问。

赵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小石也沉默了。

“这样子离不了人，可是赵大哥你地里的蔬菜需要运进城卖掉吧？”

赵青还是摇摇头。

“你不进城，那蔬菜不就烂在地里了？要不这样，我进城的时候，我来帮你看着沈公子。”

赵青见小石细胳膊细腿的，还是摇摇头没有答应。

小石一下子就蔫了，有气无力地说道：“赵大哥，我已经长大了……”

赵青淡淡一笑，摸摸他的小脑袋。突然想到什么，便指指小石又指指屋子，之后指指自己又指指不远的田地。小石立马明白过来，高兴地说道：“赵大哥，你去吧，我就在这里守着。”

赵青点点头，提着篮子，拎起锄头，往田里去。

地里的茄子，西红柿硕果累累，已经可以采摘，白菜也长势喜人。赵青每样各采了一些装进篮中，之后挖了几个土豆，回了小院。

沈明宜还未醒来，小石坐在屋门口望天，见着赵青回来，立马笑嘻嘻地迎上去。

赵青往小石原本打算钓鱼用的桶里放了些西红柿和白菜，让他拿回去吃。自己则往锅中加水，烧水，将土豆蒸熟去皮捣成泥，又敲了几个鸡蛋进去，用大木勺搅匀，接着倒了一些面粉和糖霜拌一起。之后分成一个个小团子，压扁，用油再小煎一下，盛盘。捻起一个尝尝，味道不错。

他去屋里瞧，见人还没醒来，并不打算叫醒他。只是这时，五味来了。一入院，闻着香味，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赵青便拿了盘子装几张土豆饼给他尝尝，五味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满足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直道“好吃”。赵青又倒了一碗水给他。

五味来给沈明宜换药，这下不得不叫醒沈明宜。沈明宜刚醒来，眼神迷离。他想坐起来，赵青便托着他后背，又将被子放他身后让他靠着。之后，五味就开始给他换药。

五味虽然年纪小，手法却十分老道，没多久就换好药又包扎好，甚至打了个漂亮的结。

沈明宜佩服极了，连连称赞。五味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挠挠后脑勺，提着药箱准备回去。临走前，赵青取了个小篮子装些蔬菜让他一并带走。

赵青回到柴房，将西红柿洗净切片，又撒了些糖霜，用勺子拌了拌，这才和土豆饼一起端进屋中。他将新做的小案子放在沈明宜腿上方，然后把吃食搁在上头，又倒了水。见他吃得津津有味的，眼睛都舍不得挪开。

沈明宜见赵青如此体贴细致，觉得开心，又有些好笑。这样子分明就是把他当成小孩子来照顾嘛！罢了罢了，这土豆饼和凉拌西红柿是真的好吃。

晚饭时，熬了鱼汤喝，再之后便是喝药。

夜里，赵青用艾草结熏了屋，又从自个儿屋里搬来被子，睡在书桌后头的榻上。这样，沈明宜若有什么事，便可直接唤他。

窗外虫鸣蛙叫，赵青的呼吸平稳，想来已入眠。沈明宜由于白天睡得久了，眼下根本睡不着。他盯着房梁发呆，脑海中窜出一个个生活片段，平淡却真实，他突然有些舍不得了。一想到某天要离开，心里就一阵难受……

不能想离别，越想越惆怅。

他长叹一口气，不知是夜太安静，还是叹气声太重，竟扰醒了赵青。

悉悉索索的声音，沉沉的脚步声，赵青正往这边来。不知为何，沈明宜竟紧张得闭上了眼，心里却纳闷又不是小孩子怕被抓包半夜不睡觉，自己这是何必呢？可眼下赵青已然立在床头，突然睁开眼，似乎也不太妥当，最后只好继续下去。

赵青来到床前，见人熟睡着，方才的叹息只当是眼前人的呓语。他的双手覆上沈明宜的额头，见人没有起热，便掖好被子准备回榻上。偏偏明月的光透过窗，将这人的脸映得如瓷玉般光洁俊朗，赵青恍了神，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摩挲了两下沈明宜的脸颊。之后又触电般迅速抽回，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心。很久之后，紧紧地握成拳头。他在床沿坐着，一动不动，无声无响。

而此时的沈明宜早已内心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他极力掩饰内心的波澜，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睡脸，他感觉自己快要装不下去了。可赵青还没走，得装！

好辛苦，好累，但，得装！

赵青似乎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四周静悄悄的，沈明宜虽闭着眼，此刻却是聚精会神感受着周遭的一切，他甚至听见了赵青的呼吸声。太安静了！赵青他，怎么还不去睡觉！沈明宜放在被子下的双手揪着底下的被褥，很是辛苦，然而，赵青一点动静都没有……啊啊啊啊，沈明宜的内心逐渐崩溃……最后，沈明宜甚至都睡着了，赵青还是坐在床前，他没有睡，只是安静地看着人，仿佛怎么看都不够似的，静静的，长久的，凝视着这张相识几月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