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外面在飘着小雨,傅希莱才发现自己伞落派出所了,所幸裴隐带了伞。
应该说裴隐拿出这把伞的时候傅希莱就注意到了,不过裴隐撑开后傅希莱才发现自己对伞的了解还是太片面了。
这把伞真的巨大,撑三四个人都没有问题,配上顶端小小的装饰,可爱又让人在雨中感到安全感十足。
但是,违和感真的很重。
傅希莱好奇:“你这伞是别人送的吗?”
“嗯?不是。”裴隐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但语气自信,“我特意挑的,大吧。”
“为什么会挑这把?”傅希莱问。
裴隐:“一时兴起。我搬来这里的前一天买的。”
傅希莱有很多问题:“你们那,那天也在下雨吗?”
裴隐也乐意回答:“对,很大的雨。我不喜欢淋雨。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我们课堂组做完实验回寝室,很晚,走在路上突然下了大雨,四五个人就我带了伞,大家就挤在小小的伞下跑回宿舍,最后就是什么都没挡住,所有人都很狼狈。第二天我就发高烧了。从那以后,我就想我需要买一把大伞。不过直到毕业也没有买。”
傅希莱边听着边在脑海里构建这副画面:“感觉挺好的。”
年轻确实容易被未来两个字吸引,谁又没有年轻过呢。
裴隐看向傅希莱:“这些你上了大学可以自己慢慢体验,总会有机会的。”
“噢。”傅希莱没敢说自己大概率是考不上大学的,指着前方一栋建筑,“我到了,你回去吧,注意安全。再见。”
“晚安。”裴隐目送傅希莱进了一扇门后转身回家。
裴隐洗完热水澡后靠在床边看书。保持阅读最初是母亲的要求,久而久之,便成了他的习惯。
条条框框的限制,过于苛刻的时间掌控,对一个十几岁的男生意味着什么?大概率是叛逆。但是这两个在裴隐身上没有任何显现的迹象。
也许是母亲的一视同仁和极少与人交流的经历,裴隐并没有发觉有任何不对,以至于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来泰溪谷时间不长,但这些日子让他短暂地忘却过往厚重,得以成为一朵随意飘荡的云。
……
一通电话打过来。
“这里弯弯绕绕地我走不明白,你住哪儿呢?”徐三清润的嗓音响起,“我车停哪儿啊,这地能停吗?”
“我开个位置共享,你直接开进来。”裴隐挂了电话,给徐衍之发了位置。
徐三本名徐衍之,是裴隐的大学同学,也是陪着裴隐一起创业的兄弟。
咚咚。
木门发出被敲后沉闷的声音,裴隐起床去开了门。
徐衍之进门就给了裴隐肩膀一拳:“可算见着你了。”
裴隐侧身躲开,伸手接过徐衍之手上拎的红酒。
徐衍之打量了客厅一圈,倚在沙发边说:“老大,你这屋子也太空了,能住的习惯吗?”
裴隐把红酒放进柜子:“还好。”
“好在哪,什么都没有。”徐衍之左看右看,哪哪都不太满意,这不怪他,人是个纯粹的富二代,吃过最大的苦就是离家出走跟着裴隐创业,“你小心别又过敏了。天高路远的,我可救不了你。”
裴隐无视他言语中的控诉:“我都住几天了,没什么问题。”
“你这是不是得重新装修,我给你推一个设计师?”这里的布局让徐衍之感觉很不舒服。
“再说。方案你看了吗?怎么样?”裴隐坐下开始聊正事。
徐衍之不喜欢沙发的材质,还是站着,闻言回复:“我没意见。不过具体还是要回去开会讨论。我查了一下,年底就招标。”
“行,你看着推进。”
“你个大股东怎么还亲自写方案,这么重视,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这个打算做这个项目才来这的。”
“这不是闲着么。”
“没看出你哪儿闲了。知道了,这事我亲自跟。好不容易有次机会,你休假就好好休假。”
“谢了。”裴隐跟徐衍之伸出的拳头碰了一下,然后手心朝上,“车钥匙给我。”
徐衍之斜着身子掏出口袋的钥匙,放他手上:“你要去哪?我直接送你去呗。”
裴隐说:“明早送几个小孩上学。”
“什么玩意儿?”徐衍之弹起,惊讶地看向裴隐,“哪来的小孩?你有小孩了?你什么时候谈的?”
“谈个棉花。”裴隐无语,“在这边认识刚认识的几个小孩,有俩就住隔壁。”
“多大的小孩儿?”
“十七八岁。”
“噢,那就是高中。”徐衍之放下心来,靠回原处,裴隐再厉害也不能违背自然生物规律,“你在这边没买车啊。你直接开我这辆呗,我回去过户给你。昨天刚买的,我就开过一次,不过我觉得这个颜色不好看。刚好有借口买新车了。”
裴隐想了一下,这边买车也不方便,他也懒得再挑:“那也行。晚点把钱转你。”
“你这才来几天,就熟的能送人去学校了?”徐衍之怀疑地问。
裴隐云淡风轻地说:“嗯,我自来熟。”
“扯淡。”徐衍之翻了个白眼,突然想到,“十八岁啊,这个年纪你都快毕业了吧。”
“嗯。”
“老大,我第一次见你,你才17。”
“嗯,你以为我也是新生。”
“对,结果我靠你带着才找到寝室楼。”说着徐衍之就笑了,“进组之后还得叫你师兄。我的天,给我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嗯。”
徐衍之闭目养神,语气感慨:“想想我胆子也大,认识不到两年就跟你跑去创业了。到现在,快七年了吧。”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裴隐也有些感慨,但不多,“你晚上住哪?”
“就你家前面那块的一个旅馆,反正就一晚上,凑合住吧。”徐衍之幽幽地睁眼,“谁让你不乐意跟人合住呢。谁让我这么善解人意呢。”
“行。明天送完人再聊。”裴隐把他送出门就回去睡了。
……
天微亮,算着时间还早,裴隐穿着运动装就开始绕着居民区晨跑。这时候的空气纯净干爽,路上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人影。
整个镇子不算大,能看见南北两方是连绵的群峰,一条宽阔的溪流从山腰直流而下,到了平地就一直延伸,弯弯曲曲地进入小镇。
让裴隐联想到了小镇的名字,泰溪谷,倒是很贴合实际。
晨跑结束后裴隐回家洗了个澡,走出浴室正打算找吹风机,门被敲响。
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裴隐的额前,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滴在身上的黑色长衬衫上,布料被浸湿而变得服帖,胸肌紧实的轮廓若隐若现,下身是一条普通的休闲裤,显得一双腿又长又直。
傅希莱刚进门就看见这一幕,愣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来这么早啊。”裴隐随意吹了几下,头发不滴水了就不管了,“吃早饭了吗?”
傅希莱也发现自己来早了,把单肩包扔在一边后在沙发上坐下:“还没,到了学校去食堂吃。”
裴隐瞥他一眼:“我还以为学生都不喜欢吃食堂,你很特别啊朋友。”
傅希莱:“……也没有喜欢,食堂方便。”
“这倒是。”裴隐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双臂,“不过我还没吃,你赏光陪我一起吧。”
“好。你吃什么,我去买。”傅希莱没所谓,站起来就打算出门,没听到回答看了一眼裴隐。
他反应过来:“你做啊。”
“嗯哼。不过就咱俩的份,你坐着吧。好了叫你。”裴隐走进厨房。
大清早本来就容易犯困。
“噢。”傅希莱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传出细微的咕噜声跟听催眠曲一样,酸涩的眼皮缓缓阖上。
傅希莱半躺着,大半张脸埋进了沙发,已然升起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清减的侧脸上,给面上细腻的小绒毛镀了一层琥珀色的光辉,发顶的呆毛被风吹动轻轻飘着,整个人显得乖巧许多。
像精灵,裴隐走出厨房看见这一幕冷不丁地想,又突然联想到动漫里的蓝精灵形象,乐了。
他没叫醒傅希莱,站在桌边抬手阻挡了日光径直的路径。
光影变化间,傅希莱睁开了双眼。
始作俑者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招呼傅希莱过来吃早饭。
有蒸蛋,米糕,燕麦莲子粥,两人安静地吃完了早餐。
车就停在楼下。收拾完两人先直接下去了。
祁书祁望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些下楼。傅希莱坐在副驾驶座上,两兄弟坐在后面,人到齐,裴隐就出发了。
到了校门口,三人谢过裴隐又接着道别后拎着书包进学校。
裴隐提前修完学分就直接毕业,学校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是个很遥远的存在了,没想到再次接触是在这种情况下。
裴隐看着傅希莱的背影,鬼神使差地拍了张照片。学校门口不能停车,他没做过多停留就开车离开了。
刚进教室,一个人影就窜到傅希莱眼前,是宋煦。
“傅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天天在班上快自闭了。”宋煦一脸被学业摧残的模样,晃了晃傅希莱的肩膀,“我跟你说,就这两天老林不在,但是布置了整整五张卷子,天呐,五张,我们才高二啊,以后可怎么活啊。”
傅希莱嫌他离得太吵,侧着身子移到自己的位置上,把书包搭在凳子靠背上。
刚坐下,堆积如山的试卷一张接一张倾泻而下,掉在腿上,傅希莱伸手去接,感受到了知识的重量。
“傅哥,老林明天回来。”宋煦幸灾乐祸,“意思是你今天就得把它们写完。”
老林是他们数学老师,也是他们班主任,是个随和的小老头,就是话多,一次谈话一节课起步的那种唠叨。
据说小老头得罪了校领导,所以被下放到这个可以说全班成绩都是毕业即进厂的班。
宋煦成绩在全年级下游,但是在班级里名列前茅,加上有礼貌讲文明,学习态度认真,在新学期被老林光荣地任命为了班长。
傅希莱觉得手里的卷子更沉了,一时怀念起短暂的休学时光。
傅希莱看向宋煦:“我不写。”
“写没写,是态度问题。”宋煦学着老林的语气,手指在空中转了两圈,“写没写对,那是另一个问题。态度决定一切。”
“……”傅希莱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宋煦:“爱你傅哥,我爬了。”
高中这种魔鬼作息下大多数人除了关心成绩,也就一些传播范围大点的八卦能吸引他们的注意。
傅希莱曾经在一个月内连续发表四次国旗下的检讨和两次广播里的检讨,班班落实,人人皆知。
校友评价,他是个威名远扬的混混。
除此之外,他能出名,还有脸的加持。
傅希莱的相貌张扬,极具攻击性,一眼望去摄人心魄。夸张点说,当鬼都得当艳鬼的长相。
按理来说喜欢他的人不会少,偏偏他性格和长相完全不符。待人冷淡,寡言少语,且传言有暴力倾向,也就鲜少有人靠近。
而且,这人成绩烂到令人发指,高二分班后更甚。在学校漂亮不能当成绩用,可能是幻想崩塌,可能是自顾不暇,大家的热情慢慢褪去。
直到这个月打架把人打住院,傅希莱又出了一次名,也更让人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