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年榕洗完澡出来后换赵繁声洗,年榕才用过的浴室里还带着氤氲的水汽,赵繁声一进去就感受到一股热气,他在门口等水汽散了些才进去洗澡。
水流冲刷在身上,等他洗得差不多了,屋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
夏季的天气总是多变无常,对于这种白天艳阳高照晚上雷电交加的情况,赵繁声已见怪不怪。他继续手中的冲洗动作,可没过一会儿,卫生间的门突然砰砰作响,伴随着急促的呼唤。
“哥哥!”
赵繁声家以前的卫生间门就是一扇普通的木门,后来有一阵家里犯鼠灾,把家里所有的木头边角都咬成了木屑。
赵繁声平时生活没什么讲究,但被老鼠咬过的东西还是有点犯恶心,也怕有细菌,花费了一些时间把家里的老鼠消灭干净,又把被老鼠咬过的家具都重新置办了一遍。
卫生间的门原本也想换成原来的木门,但镇上的家具店老板嚷嚷着说现在都流行这种磨砂门,看在他的面子上还打了个折,于是赵繁声也把卫生间门换成了这种磨砂门。
赵繁声之前没觉得这门有什么特别的,充其量也就是比原先的门看着好看点。而现在,他一抬起头,就看到磨砂门上趴着一个黑色人影,把他吓得心一惊。
那黑色人影抬起手臂,用力砸着门:“哥哥!哥哥!”
赵繁声额角抽动了两下,这是在叫魂吗?他随便冲洗了两下,擦都没擦就拿起裤子套上,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猛地打开门。
门一开,年榕因为重心不稳扑在了赵繁声身上,赵繁声皱起眉头,看着年榕湿漉漉的头顶,沉声道:“站好。”
年榕听话地站直身体,额前的头发沾了一些赵繁声胸前的水珠,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一直叫我干什么?”
话音未落,天空又是一声巨响,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空,雨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
年榕指着窗外,小声说:“打雷了。”
赵繁声:……
就这?
“你的熊呢?”
年榕低着头绞手指:“小熊不会说话。”
赵繁声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领悟了年榕的意思。虽然有小熊陪伴,但玩具毕竟不能说话,不能在他感到害怕时给予言语上的安慰。
但他之前不是有玩具熊陪着也睡得很香吗?
算了,他没法判断一个傻子的脑回路。赵繁声看了眼时间,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十一点了。
“睡觉,”他推着年榕往房间里走,“睡了就听不到打雷了。”
赵繁声一只手推着年榕的后背,本意是想快点让年榕回房间躺着,但是手掌覆上去的那一刻却有些惊讶,他的手下是坚硬而瘦削的触感。年榕竟然这么瘦,赵繁声怀疑他身上都没有肉,全是骨头架子。
他回想了一下以前,至少年榕十几岁的时候,脸颊上还是有些肉的。怎么回去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倒还瘦了。
年榕对赵繁声的心中所想一无所知,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哥哥轻轻推着自己走进房间的样子很有趣,于是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笑声过后,他带着一丝期待望向赵繁声,眨巴着眼睛问道:“哥哥,我今天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赵繁声被年榕的突然提问打断了思绪,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
这是赵繁声对年榕最常用的答复,他以为年榕会像往常一样露出失望的表情,然后乖巧地说句“好吧”。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年榕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失落的神情,反而语调上扬地再次请求:“就一晚嘛,好不好?”
赵繁声有些诧异地看着年榕的后脑勺,这傻子什么时候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两人很快就进了房间,床边的地铺还乱糟糟地散落着,显示着有人睡过的痕迹,每晚被年榕抱着入睡的玩具熊也乖乖地躺在枕边,但年榕并没有睡到他应去的地铺上,而是一头栽进赵繁声的床上。
赵繁声被年榕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一时愣在原地没有作声,而年榕从赵繁声的被窝里扭过头,很自来熟地冲他拍拍床:“哥哥睡觉。”
赵繁声忍了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回你自己的床。”
窗外,雷声隆隆,伴随着闪电将狭小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年榕被雷声吓得脸色一紧,嘴微微瘪起:“雷声好大。”
年榕这副模样,倒叫赵繁声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害怕打雷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年榕已经缩进被窝,并尽量让自己往墙靠,贴心地给赵繁声留出一大块空间,然后他自己掖好被角,快速闭上眼睛。
“哥哥晚安。”
年榕一副今晚势必要跟自己一起睡的架势,而且人已经躺到了他床上,此刻再赶人下床,倒真显得自己小气了。
“只能睡一晚。”最后赵繁声硬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年榕才闭上的眼睛迅速又睁开,他开心地回应:“好!”
赵繁声总感觉自己有一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他摇了摇头把这想法从脑子中散去,然后熄了灯躺到床上。
赵繁声的床只有一米五宽,他平时一个睡时绰绰有余,但按理来说两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性挤在这么一张床上应该会有点挤才对,但赵繁声躺下来却没觉得拥挤,甚至没感觉到年榕的存在。
他有些奇怪,年榕难道已经瘦到这个地步了?
随着眼睛逐渐适应室内的昏暗,他凝视着天花板上的灯影,然后伸出右手,尝试触摸右侧的年榕,但手指在空气中划过数公分,却连年榕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赵繁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坐起身来,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向身边,只见年榕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紧贴着墙壁,他只占了很少的一点地方,两人中间隔了一条河,宽敞得赵繁声能在里面游个来回。
赵繁声拧着眉,声音有些不悦:“你缩成一团做什么?”
年榕原本背对着赵繁声,听到声音,他慢慢地转过身来,黑夜里赵繁声看不清年榕脸上的神情,只听得清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我怕挤到哥哥。”
赵繁声觉得好笑,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一脸理所当然地上他的床,上床后后胆颤惊心怕挤到自己。他到底是傻还是不傻?
“你这样睡不会难受?”
黑暗中,赵繁声看见年榕摇了摇头。
撒谎,赵繁声眯了眯眼。
年榕手长腿长的,缩成这么小一团,不会难受才怪。
“我怕挤到哥哥。”年榕说。
“就你这身板能挤到谁?”赵繁声说,“你正常睡。”
虽然床是小了点,但也不是挤不下两个人,非要这么折磨自己干什么?
年榕乖乖地应了声“哦”,赵繁声以为他会好好睡觉了,结果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年榕还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变。
他有些不耐烦地说:“再这样自己回地上睡。”
还是这一招管用,年榕听了,连忙向外挪动了一点身体,将自己的手脚舒展开来。动作间两人的手臂不时碰到一起,赵繁声感觉自己的手臂和年榕的手臂相接触的那一片皮肤温度高得可怕。
敬职敬业的小风扇还在孜孜不倦地工作,正好对着赵繁声的上半身,窗外的电闪雷鸣和磅礴大雨,雨夜的气温明明已经降了下来,可赵繁声还是觉得这房间里热得可怕。
该买台空调了,陷入沉睡时,赵繁声迷迷糊糊地心想,但是买空调不是笔小数目,而且前不久他才买了台电视机。
年榕来了之后要操心的事儿怎么那么多?
烦!
*
今天饺子馆老板娘的女儿中考成绩出来了,考了全镇第一名,能到县里读最好的高中,老板娘喜上眉梢,金口一开,说今天的饺子全部免单。
饺子馆里的客人络绎不绝,到达了这些年来的生意巅峰,比开业那天的人还多。
饺子馆里就赵繁声一个小工,擀皮和馅他一个人全包了,老板在前面下锅煮,他在后面马不停蹄地包饺子,包得手酸了也不能停,想喝口水也没时间喝。老板娘一边吆喝着客人一边催促他,赵繁声恨不得现在长出三头六臂。
这饺子一包就是从早包到晚,等店里的最后一个客人离开,赵繁声终于能歇息会儿了,老板娘给他下了碗饺子让他当晚饭,他像一个无情的机器人一样包了一整天饺子,虽然很饿,但现在看到饺子就有一种头大的感觉。
他拒绝了老板娘的好意,转身走进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个面包。他蹲在店门口,撕开包装袋的瞬间,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异样。
他扭过头,随即瞪大了眼睛,瞳孔紧缩。
什么玩意儿?
只见一个巨大的饺子正静静地悬浮在空中,比他的脑袋还要大,外皮白嫩。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然而,那饺子却突然开口:“哥哥,你为什么不吃我?难道这个面包比我好吃吗?”
赵繁声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饺子竟然会说话!
而且还是年榕的声音!
饺子见赵繁声没有反应,似乎有些不满。它突然飞到赵繁声的背上,重量惊人,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身上。赵繁声想要挣扎,但饺子却像是有粘性一般,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动弹不得。
饺子的声音在赵繁声的耳边响起,像是一遍又一遍的紧箍咒:“你为什么不吃我?这个面包真的比我好吃吗?”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尖锐,仿佛要穿透赵繁声的耳膜。
饺子的重量也越来越重,赵繁声感到自己几乎无法呼吸。他拼尽全力想要推开饺子,但饺子却纹丝不动,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赵繁声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电风扇的叶片正悠悠地转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原来是梦。
赵繁声松气。
但是为什么自己的背上还是那么重?
赵繁声恐慌。
他艰难扭过头,嘴唇擦过一缕发丝,毛茸茸的有点痒,他差点打了个喷嚏,仔细一看,是年榕的脑袋紧挨着他的后颈,年榕几乎半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了。
赵繁声咬牙,怪不得他会做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他一把将年榕从自己身上推开,年榕的脑袋顺势倒在枕头上,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能将他吵醒。他皱了皱眉,翻过身,将脸埋进枕头里,继续沉浸在梦乡之中。
赵繁声看着他安静的睡脸,气都没处撒,只得暗骂一句:“猪。”
是兄弟就要一起睡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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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