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之时才知晓崔陌猎到了一只红狐。
“那畜生甚是机灵,跑的又快,眨眼便不见,崔世子带了个人竟然还能追得上,一箭便射中了,真是神了!”
“崔世子乃京中狩猎第一把好手,只有没出现的,没有打不中的猎物。”
大家围坐在篝火旁,晚上的食物比午时丰富,多了獐子、野雁,还有人采了蜂蜜、野生菌菇、苏子叶,曲承业热络的讲解如何食用更加美味。
晋陵县主主动坐在兄长旁侧,崔盼辉也自然的坐下了,历阳县主站在那里犹豫,杨暨见她这样以为她是内向羞涩,主动招呼她坐下,历阳县主低着头客套的道了谢,坐在了崔盼辉一侧,另一侧挨着曲从诗。
闻簌簌道:“世子,那只红狐你打算如何利用?”
张献仪比闻簌簌强势,早已抢到了崔陌另一侧的坐席,闻簌簌只得隔着她与崔陌说话,听闻此言张献仪道:“自然是制作狐皮斗篷啊。”
“只有一只如何制作?依我看制作狐皮围子最好。”
“做甚么也与张四娘子无关罢?”
“怎会无关?世子是带我去猎到的……”
“听你的意思,是觉得这红狐皮毛应该送给你了?怎地张家连狐皮都买不起了么?”
“与这有何关系?那只红狐是世子亲手所猎,买来的怎能与之相比……”
崔陌道:“直接挂进书房。”
两人才闭了嘴。
秦桑罗感叹有些人是真的不嫌这样吵闹的日子烦,可能就是享受这种感觉罢,段元沺如此,崔世子也是如此。
杨暨在给历阳县主布菜,虽秦桑罗不喜欢,但不得不说他相貌是优秀的,只不过他越热情历阳县主越躲闪,秦桑罗瞧历阳县主的神情与午时给自己送鸡腿时大不相同,明明之前笑的那般温和,现下却一副慌张不安的样子。
茗儿在来回跑动,崔世子带的人哄着他玩,秦桑罗明白崔陌已命人动手了,她心里紧张,不敢直接去看茗儿,只能不时的用眼睛瞟崔陌,崔陌却看都不看她,张献仪注意到了,与她对视,秦桑罗只得讪讪的收回目光。
这时有人提议玩投壶,另一人道,怎么投都是崔世子赢,前些时中秋崔世子甚至赢了萧映之。
正七嘴八舌之际,曲从诗问有没有人看见曲从梦,半天没见她了。
众人找了一圈,没找到,曲承业也急了起来。
崔陌道:“这林子我熟,我去寻找,你们不要乱走。”
秦桑罗也想去,虽然曲从梦一向与她不睦,但怎么说也是她妹妹,不能看着她出事。
“我也去!崔世子,我有在树林寻找并过夜的经历,不会拖你后腿。”是的,这也是拜曲氏姐妹所赐,她找了一夜荷包。
穆兰拉住她低声道:“你去若有甚么闪失,我如何对岐王交代?”
秦桑罗拍拍她的手:“穆兰姐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只是去寻人,又不是去打架,若寻不着我们再扩大搜索范围,实在不行便回京叫人,不会勉强的。”
说完跟着崔陌走了。
崔陌翻身上马,秦桑罗站在崔陌的马旁才意识到要共骑……心中一万匹羊驼在奔跑……
崔陌勾着嘴角道:“要不你自己骑一匹?”
这不废话么!
只得让崔陌伸手将她拉上马背,由于马鞍是弧形的,两个人自然的会贴在一起。第一次坐李玄异的马虽然也别扭,整个后背都麻酥酥的,但还在能接受的范围,现在和崔陌挨得这么近,没有酥麻感,只有难受,怎么形容呢?就是在公交车上遇到痴汉的感觉……
秦桑罗深呼吸调整自己,努力不去想,专心向树林深处瞧去。
崔陌知她完全不会骑马,生怕她从马背掉下去,紧紧将她护在怀里,一手拉着马缰,一手举着火把,鼻尖能嗅到她丝丝发香,这与白日带张献仪、闻簌簌感受完全不同。
越走越静,秦桑罗担忧的问:“这林子不会有黑熊、老虎之类的猛兽罢?”
崔陌道:“从前没有过,不过现下也不好说。”他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暗哑,努力深吸一口气,但还是阻止不了剧烈的心跳声传来。
秦桑罗再迟钝也感受到崔陌的变化了,怪不得崔陌喜爱带不同娘子出行,原来他借此与女子亲近便会兴奋,真是个色狼!变态!她努力与他拉开距离,但是马匹走动一晃,又会撞回他怀里,与李玄异的清新不同,崔陌的气息让人觉得很有侵略性,秦桑罗浑身僵硬,只能祈祷快些找到曲从梦。
走了一段听到人声,两人判断了一下方向,下马慢慢摸了过去。
是曲从梦与杨岫!
秦桑罗张嘴刚要喊,崔陌一把捂住她的嘴道:“嘘——先瞧瞧他们在这里作甚。”他将火把放低,利用草丛遮住。
秦桑罗用力推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曲从梦与杨岫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秦桑罗越听越觉不像话,这不是在**么?曲从梦才十五,大半夜跟个男子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这是欠揍了罢!
那边说着说着,两人靠在一起了,月光下能看见杨岫在亲吻曲从梦,曲从梦闭着眼,身子软软的倒在他怀中,完全是任人摆布的姿态,亲了一会,杨岫的手便不老实起来,在曲从梦身上游走,抚到她胸口之时,她竟嘤咛出声了!
不行!再不阻止要出事了!
秦桑罗冲过去一把推开杨岫,怒道:“杨二郎,怎么说你也是书香门第,书读到哪里去了?”
杨岫被她吓了一跳,曲从梦也惊醒过来,崔陌举着火把跟过来,火光映衬下,曲从梦脸红的似要滴血,胸口剧烈起伏,杨岫也有些面色酡红,好像是喝了酒才来的,两人都喘息个不停。
杨岫见是崔陌,牵起嘴角着点了下头:“画白。”然后转向秦桑罗道:“她已及笄,自己选择心仪的男子怎么了?”
秦桑罗:“那你心仪她么?你便是这么对待心仪之人的?你要娶她么?”灵魂三连问,杨岫一时答不出来。
曲从梦又羞又恼道:“秦桑罗,你……你竟然偷看我……”
秦桑罗看她更来气,指着她鼻尖道:“你一个官宦人家的娘子,怎地这么不懂事?平日女师都怎么教你的?”
曲从梦:“要你管?你自己还不是和崔世子在一起!就许你寻找如意郎君么?”
“我与他在一起还不是因为你!你当我喜欢黑漆漆的出来寻人么!我不好坐在篝火旁吃点香的?”
崔陌道:“先回去罢,在这里说个甚么。”
秦桑罗见曲从梦脸色不正常潮红,衣衫不整,显然被撩拨的不轻,吼道:“你是男子当然不在意!她这个样子回去,名声全毁了!”果然崔陌身边就没一个好人!一丘之貉!回去她一定要学会骑马!再不能这样被情势所迫!气死她了!
崔陌自然知晓若是他们不来,接下来会发生甚么,心底暗暗责怪杨岫做事出格,无奈地道:“谁说我不在意了?”
杨岫嘲讽地哼了一声:“你与画白难道不是这种关系么?怎么,他没碰过你?大惊小怪的。”
秦桑罗血冲脑门,好想骂脏话啊……她撸起袖子便要动手,崔陌赶忙拦下她,心道:她性子怎这般冲?杨岫功夫很好,秦桑罗绝讨不到便宜,杨岫可不会像自己这般对她手下留情。
好容易劝几人上了马,杨岫带着曲从梦,崔陌带着秦桑罗。
秦桑罗让崔陌将火把给杨岫,自己取出月华珠照明,杨、崔二人都惊讶于她有此物,崔陌问了一句,她也不答。
秦桑罗觉得今晚耻辱无比,自己妹妹给人占了便宜,不但不能打回来,回程她们还要坐人家的马,像个笼子里的金丝雀,不,连金丝雀都不如,纯粹是任人摆布的玩物!
变强!要变强才行!再也不要被人这样羞辱!安逸的环境会让人懒惰,平日跟王爷和林朝禧待久了,竟缺乏危机意识了!越想越气,眼泪不由自主充斥了眼眶,咬唇强忍着才没掉下来,她才不要给两个无耻之徒看见!
崔陌见她一句话也不说,知她怒极,恐怕杨岫今日所做之事,她也算到自己头上了……他虽喜欢逗弄女子,但也没像杨岫这般过分……想到自己送她手镯她不收,回头便收了萧暕的珠子——这珠子是击鞠那日的奖赏,他看到萧暕拿走了,所以这不是岐王赏她的,再加上萧炼今日所言……
快到营地之时,秦桑罗要求下马,对杨岫道:“你在此待一盏茶的时间再回去!”然后给曲从梦整理衣襟发髻,看着她稚嫩的脸庞,狠狠的扯了一下她头发解气,曲从梦啊了一声。
秦桑罗:“闭嘴!”
曲从梦本来还想还嘴,一晃眼看到秦桑罗眼眶泛红,咕哝一句甚么也没说。
回去之后秦桑罗对众人道,曲从梦因为好奇在周边探索迷了路,自己找到她的时候,她蹲在树边哭呢——这便能解释她脸色不正常了。
曲承业过来教训了妹妹,曲从诗也责备了几句,这事便算翻篇了。
穆兰见她眼眶通红,问她怎么回事,这事没法跟穆兰说,毕竟事关曲从梦的名节,秦桑罗勉强笑了笑道:穆兰姐日后再告诉你。
穆兰越琢磨越心惊——不会是被崔世子欺负了罢?
一顿饭吃的起起伏伏,吃完之后,秦桑罗去找崔陌让他注意闻千千那边的动静,崔陌拉住她道:“杨岫此人并非良配,有机会劝劝你妹妹。”
秦桑罗甩开他的手道:“我自是看得出来,崔世子,你说话便说话,能不能不要拉拉扯扯?”
崔陌压着情绪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同杨岫是一伙的?”
她给了崔陌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崔世子如何与我无关,只要不对我和我身边的人下手,那我可管不着。”
崔陌望了她半天,咬牙切齿道了一句好,抬腿便走了。
半夜之时,闻千千发现茗儿不对劲,脸色潮红,身体发热,手脚都是汗,昏迷不醒。她冲出帐子想找大夫,崔陌指定的大夫到了,看了看茗儿,说他像是中了毒。
闻千千大惊,问是甚么毒,大夫摇头道不知。篝火宴上哄茗儿那个人也出来了,症状与茗儿一样,且呕吐不止,痛苦不堪,闻千千有些疑心,问那个人晚间是否饮酒,那人答道:“是的,莫非是酒有问题?茗儿也饮了一些……”
闻千千惊道:“茗儿怎会饮酒?他才八岁。”
那人满脸抱歉的回:“我逗他玩的,只给他饮了少量……”
闻千千冲进厨帐翻找,发现一个口袋里装了菌菇,有些已经开伞了,正滴着墨色汁液,她眼前一黑,险些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