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禧叹口气道:“好罢,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女子,怎地这么辛苦?明明应该生来便得父母疼爱,再寻个良配,平安喜乐的过一生。”
秦桑罗抱住他胳膊贱兮兮地撒娇道:“那样我便遇不到林公公了呀!你不是很疼我了么?我现下过的很知足呢。”
林朝禧撇着嘴道:“遇到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男子,还能陪你过一生不成?”
秦桑罗:“为何不能?等我攒够钱,便将我的大娘和婢女也接来,若是一生不嫁人,将来买个大宅子,你也住进来,咱们一起过日子不好?”
林朝禧:“你拿什么买大宅子?还不如我直接买个宅子快呢……行了,别扯那么远了,快回罢。”
林朝禧背起她,因担心她伤口撕裂,不敢跑的太快,一路小跑回到王府。
李玄异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很想再派人去段府看看是否出了什么事,若是被人抓到,他好去要人。但又觉得以林朝禧的身手,不至于探个段府还能被抓。
正要忍无可忍之际,两人回来了。
李玄异一眼便看到了秦桑罗颈间的布,林朝禧将事情讲述了一遍。
秦桑罗感觉气氛瞬间不好了……王爷好像生气了,他脸部线条崩的很紧,半晌没讲话。
她小心翼翼地道:“我会努力学武,下次不会拖后腿了。”别将她赶出大理寺啊!她没其他地方能上班了!刑部她又没有识得的人。
李玄异直直的看向林朝禧:“罚三月月俸,明日起府里之事不用你管,每日去练功房四个时辰,木人桩不得低于一个时辰,也是三个月为期。”
林朝禧表情严肃,没有为自己辩解,竟然很甘愿的领了罚。
秦桑罗更加愧疚了,明明是她办事不利,怎么罚林朝禧啊?“王爷,还是罚我罢,若不是要顾着我,他定然已经抓到那个贼子了。”
李玄异皱着眉:“岐王府不养闲人,他乃昭武校尉,既任职便要承担责任,你不必为他说话……”
他又命人去拿药箱,然后伸手拆秦桑罗颈间的布带,秦桑罗惊了,刚要说话,林朝禧道:“王爷,我来罢。”
李玄异轻轻吐出两个字:“出去。”
林朝禧只得退下,秦桑罗吓得没了动静,坐在那里僵硬的像个尸体一般。
王爷为何这么生气啊?他对工作要求这么严格的吗?那她会受到什么惩罚啊?她月俸才一两银,不会连这个也要罚罢?
有人送来药箱和水盆,李玄异净了手,又轻轻洇湿已经粘在伤口上的布,避免揭开的时候将伤口撕裂,再用净水轻轻将她伤口周围血迹擦拭干净。由于血流到了衣服里面,他的手擦到锁骨处便顿住了,放下巾帕,倒了一些药粉,用干净的布帛重新包扎了伤口。
弄完之后,他对秦桑罗道:“明日让唐娘子帮你清理剩下的血迹,再好好瞧瞧伤口,今日先这样,回去不要洗澡,不要让伤口碰水。”
秦桑罗:“哦……好……”她竟在脑海里想象出李玄异穿上白大褂的样子了,手指修长神情严禁,定然是白衣天使之花,可惜相貌这么好,性情不大好。
李玄异:“今日太晚了,你不要回去了,仍旧住东面那间。”
“不罚我吗……那个,别罚月俸,我月俸才一两,再罚真的不够吃饭了……”别这么吊着啊,要罚直接罚罢,一直不说这样更折磨人……
李玄异瞧着她那副带着战战兢兢呆滞的神情,又想起了鸺鹠那种鸟,情绪神奇的好转了,竟觉得有些好笑。
他挑眉道:“嗯,要罚。明日起,除去查案时间,要跟着我学武,我教你兵刃。”
秦桑罗耿直地道:“可是我已经拜托林朝禧教我了啊……”
李玄异咬着牙长吁一口气道:“你到处问问岐王府谁的功夫最好。”
秦桑罗还没傻透腔,听这话的意思便明白了:“那必然是王爷您了,既然王爷不嫌弃,那我自是乐意。”
上回说教她怎么反制崔世子那招还没学呢,正好一齐学了,日后她强大了,便不用头疼崔世子了。
简单洗漱了一下秦桑罗便歇下了。
第二日李玄异派人去太医署通知了唐妙麟,唐妙麟匆匆赶来,拆开布帛瞧了瞧,长出口气:“无事,只是伤了外皮,很快便会长好,但是一定要仔细养,否则容易留下伤疤,我自己调配了一种养血生肌的药膏,你用这个。”
说着便拿出一个小罐子,打开来有一股清香,秦桑罗看了一眼竟是啫喱状的。
两人进了无人的房间,秦桑罗退下上衣,唐妙麟给她擦干净所有血污,然后涂上她的药膏,以小扇轻轻扇了扇,待半干才开始包扎。
秦桑罗只觉得颈间清凉无比,又瞧了一眼唐妙麟手里的布帛,有轻微细孔,唐妙麟解释道这是她自己用排针打出来的,这种布帛有透气性,对伤口治愈效果更好。
两人换好药后回到厅堂,秦桑罗突然想起了一个简单提取酒精的法子,将倭豆壳晒干烧成灰进行浸泡,然后过滤,再将得到的碱水蒸发干燥,然后再泡入白酒,等到产生乳状沉淀再分离。
这个法子比蒸馏法好一点但也只是凑合用,酒精只能做浅表杀菌和器械杀菌,对皮肤刺激太大,而且易燃易蒸发,没办法,条件有限制造不出来碘伏和过氧化氢,也没有无菌环境,有总比没有好。
又讲了一下纱布的特点,把烧毛、草木灰浸泡加热退浆和光漂白的方式加上去,便可得到唐妙麟想要的那种包扎专用布帛了。
唐妙麟连连称赞,李玄异疑惑的看着她问:“你怎知晓这些的?”
秦桑罗目视前方木着脸回答:“从前住在庄子上之时,碰到过一名路过的江湖客,他告诉我的。”她不想被看出说谎……
这不刚好赶上她受伤了么,刚好记起来而已。
李玄异瞧了她一会,没再继续追问,秦桑罗松了口气,她将昨日夜捡到的金属坠交给李玄异,李玄异也不知是什么材质,上面的刻痕从未见过,但是林朝禧带回来的那把刀——姑且叫刀罢,很像是倭刀。
倭人为何要夜探段府?倭国与大安此时并无摩擦,倭人对大安更是崇拜与向往,甚至有许多倭人可是算是“精神大安人”,明治维新之前他们根本没能力进犯中原。
这事算是个插曲,暂且放在一边,还是先解决眼下的案子要紧,秦桑罗拿出了那本《蕈菌博物图考中卷》。
李玄异昨日已听林朝禧汇报过事情来龙去脉了,只唐妙麟还不清楚,秦桑罗便低声给她复述一遍。李玄异在一旁打开那本书,一页一页的翻看,翻到带有污渍那页,皱眉看了一会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秦桑罗也很无语地道:“是段元沺弄的。”
李玄异疑惑的看着她,显然没懂,秦桑罗只得接着道:“他与某个女子偷情的时候……”
这下李玄异听明白了,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他本就有些洁癖,何况是这种东西……他丢下书籍,令人打了水来净手。
秦桑罗:“王爷对这本书有头绪么?”
李玄异擦干手之后,垫了块巾子再次翻看,看到末页指着最下角道:“这本书的编纂叫苏谭,既是一位画家也是一位草木大家,他画过好几本介绍草木苗疏的图籍,不过蕈菌类从未听说。”
唐妙麟:“那会是别人冒充的吗?”
李玄异看了看笔触道:“画法很像,没法确认,不过……”他目光扫过秦桑罗与唐妙麟“有一个人应该可以分辨。”
秦、唐二人齐齐问道:“何人?”
“我的恩师,柳翀延,现任太子太傅。”
李玄异带着秦、唐二人直接去了太子府,这个时辰该是太子上课时间,柳翀延在太子府。
刘服见岐王来了,立即进去禀报,李玄异母妃过世之后一直养在皇帝身边,与太子关系熟稔,又是太子的叔叔,刘服自然不敢怠慢。
李蛟正觉燥热烦闷,又不敢在柳翀延面前表现,听闻岐王殿下来了,开心起来,立即让请进来说话。
听闻李玄异来了,柳翀延也十分高兴。
不大会工夫李玄异走了进来——“学生见过老师!”
柳翀延见李玄异走进来,自己也迎了上去,脸上带着笑容道:“玄异!三年未见了!”
“老师恕罪,学生回京之后本应亲自登门看望老师,却一直拖延至今,是学生的不敬!”
“唉——哪里话,你回京之后要在圣上面前述职,又匆匆到大理寺上任,一直未有空闲,为师怎会不明白?快让为师看看,嗯……比三年前成熟稳重了。”
李玄异点点头又对太子道:“太子殿下,我来打扰你上课了。”
李蛟一笑脸上便会带着两个淘气窝,颇为顽皮的道:“岐王这是来救我了,本殿都要闷坏了!”
柳翀延哼了一声道:“太子殿下不好好听授,圣上问起,臣要如何回答?”
李玄异微笑着道:“可能是天气炎热的原因,太子殿下需要喝口水纳凉,咱们正好说说话,打断老师授课,老师不会怪我罢?”
柳翀延表示没事,太子李蛟让刘服加把椅子,这时他才发现,上回那个给他挑蜂针的娘子也来了,她今日穿着缃色襦裙,梳着百合髻,明艳娇嫩,仿佛一朵迎春花。
唐妙麟见太子直直的望着自己,有些赧然地上前见了礼,李玄异为她做了介绍。
李蛟道:“你上回给的方子很灵,这几日已差不多全好了,听闻你自小便有才女之称,日后可能还要烦你照顾呢。”
唐妙麟:“太子殿下谬赞了,我可不敢担什么才女,只是自小学了些医药方子罢了,太子殿下原本就身体康健,自然恢复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