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禧贴在她耳边道:“我背着你,咱们跟上去瞧一瞧,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秦桑罗也悄悄地道:“咱们不去瞧段琪章屋内出来那人么?”
林朝禧:“若是你同我一样身手,那咱们可以分头行动,现下只能选一头。那戴黑手套的既与段家有关系,日后总有机会再查,这个黑衣人走了那可就犹如泥牛入海,难觅踪迹了。”
秦桑罗自责了一下,若是她身手再好些,便不会拖后腿了,还能成为助力。
爬上林朝禧的背,身子一轻,接着只听得耳边嗖嗖风声划过,在夜色中、星空下,仿佛飞起来一样。林朝禧背过她许多次了,鉴于这种歌感受太舒服了,她还是在内心感叹——林朝禧的轻功真好啊!
出了宣阳坊,朝南走,林朝禧一直与黑影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容易被他察觉也不至于跟丢,两人都注意避开巡夜的街使,到了承天门横街黑影右转朝通化门方向奔去,看样子是要出城门。
京都的城墙有四丈高,一丈半厚,此时已然宵禁,城门全部关闭,他打算要如何出城啊?
到了通化门,黑影避开城门楼,在城墙处掏出一把□□,朝着城墙射出一枚带着细索的箭头,箭头钉在墙上后他借力一拉,竟犹如漫步一般走上城墙,到了墙头收回绳索,跃下城墙出城去了。
秦桑罗惊呆了,别说林朝禧没带这种弩箭,便是带了也无法背着她这么空中漫步啊……
刚要说话,林朝禧背着她直接奔城门楼去了,城门两侧有阶梯,阶梯上有监门卫把守,林朝禧飞快掏出岐王府腰牌,边上城门边喊:“岐王府昭武校尉办案,速速放行!”
门楼上有一名直长,看过腰牌迅速放行,林朝禧搂着秦桑罗纵身一跃,从门楼上直直跳下,落地抱着她滚了一圈卸去坠力,起身再次背起她朝前追下去了。
林朝禧侧脸对秦桑罗道了一句“抱紧!”,然后秦桑罗便体会到甚么叫油门踩到底了……
林朝禧的轻功显然比之前面那人更好一些,很快他们又能看见那条黑影了,林朝禧略微放慢速度保持距离,一直追到接近滋水的一片树林,那黑影突然消失不见了。
林朝禧立即站定,放下秦桑罗,叫她不要动并拔出佩刀将她护住,仔细聆听周遭的声音。
秦桑罗呼吸急促,仿佛她才是发足狂奔的那个。她只是想夜探段府,查些凶案的证据,最多也就是面对段府的侍卫,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夜间的树林漆黑一片,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淡淡的月光,给树林披上了一层霜。周围有虫鸣声、夜枭叫声、夜行动物窸窸窣窣的声音和远处潺潺的滋水流淌声。
秦桑罗大气都不敢出,她记起上一宗案件夜探孟宅那回了,虽说现下多了一个人陪着她,但是敌人显然比麻志成厉害的多,她感到自己肾上腺素飙升,血压升高,心脏怦怦跳,这是人类面对恐惧时的反应。
林朝禧突然挥刀,秦桑罗只听得当的一声,然后安静了片刻,接着是罄罄锵锵武器连续撞击的声响……
秦桑罗一个人在黑暗中,不敢出声,悄悄蹲了下来,拔出羊角紧紧握在手中,现下她能做的便只有不拖后腿。
过了一会,声音停止了,只听林朝禧道:“你是何人?故意将我们引到此处意欲何为?”
对方不答,两人又缠斗起来,听起来依然难分胜负,秦桑罗正为林朝禧担忧之时,突然感到胳膊被碰了一下,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摸到她的背之后一把抓住了她的后领,然后一个冰凉的东西架在了她的颈间。
由于事发突然,她被抓起来之时下意识惊呼了一声,也忘记了要用匕首反击,林朝禧听到了焦急喊了一声:“阿罗!”
秦桑罗刚要回答:“我……嗯!”颈间的兵刃略微用了一下力,颈间立即传来痛感,一股热流淌了下来,但是量不大,应该只是破了一层皮。
林朝禧听出来了,急问:“你怎样了?别伤她!”他匆忙掏出火折,这时候避免自己成为光亮下的靶子已然没有意义了,吹亮火折之后,凭着微弱的光,他看到了秦桑罗的情形。
那名黑衣人一手抓着她后颈,一手将一把像倭刀的兵刃架在她颈间,此刻她的颈子已经被割伤,鲜血顺着衣领流下,滴在衣服前襟上。
秦桑罗穿的是交领夜行衣,窄袖形制,但依然有空隙,她将羊角悄悄藏在左袖中,然后用眼神示意林朝禧去吸引那人注意力。
林朝禧道:“咱们谈谈条件罢,你夜探段府,只想拿些情报而已,没必要拼命。放开她,我让你离开。”
那人头面皆以黑布覆盖,但身形高大、体格健硕,秦桑罗只觉他抓自己抓的又稳又紧,她略微向后靠了一靠,甚至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这人应是常年习武,反应会很快,所以偷袭他务必一击即中,否则没有第二次机会。
那人冷笑一下开口了:“放下刀。”
林朝禧:“我放下刀,你若不放她怎么办?”
黑衣人:“你有选择吗?我先杀掉他,再与你打也不吃亏,正好防这小子偷袭。”
林朝禧:“她不会武功,否则早上来帮忙了。”
秦桑罗带着啜泣声音颤抖道:“这位勇士,你放了我罢,我真的不会武功。”
黑衣人:“嗯?是个女子?”说着他一把扯掉了秦桑罗的面巾,又用刀刃挑起她下巴看了看道:“生的不错,杀了可惜。”
林朝禧:“那便放了她。”
黑衣人:“你将刀扔在我脚下。”
林朝禧和秦桑罗对视了一下,然后将刀丢了过去,黑衣人用脚尖一挑一踢,刀便飞向旁侧的树木,咚地插在树干上,兀自晃了几晃。
秦桑罗心下骇然,方才一直想动手,迟迟没有抓到他走神的时机,幸亏比较冷静,此人功力很深,贸然动手恐怕情况更糟。
黑衣人接着道:“过来跪下。”
林朝禧走了过来,跪在黑衣人面前,黑衣人冷笑问道:“她是你的妻子?你们是何人?为何夜探段府?”
林朝禧道:“我们是跑江湖的,段三曾当街轻薄过我娘子,我们来找他寻仇,追你只是好奇。”
黑衣人冷笑:“嗯……你娘子确实生的标致,跟了我罢,下辈子你可别再好奇!”说着他挥刀斩向林朝禧脖颈。
就在此时,林朝禧双手合掌夹住他刀刃,秦桑罗左手的羊角匕首已抽出衣袖,她突然转身向黑衣人脖颈狠狠划去……
黑衣人注意力在林朝禧身上,一时没料到秦桑罗竟然敢动手,更没想到她袖中藏着一把利刃。但他反应奇快,立即松开手里的刀刃,以脚跟蹬地,拼尽全力向后倒去,羊角划破了他脖颈,这一下比方才他伤秦桑罗那一下要狠得多。
倒地之后他随即向一旁滚去,林朝禧顺势接过他的刀随着他向地面刺去,刺了几下都没刺中。
没想到情况急转直下,黑衣人原打算杀了男的,带走女的,现下自己却陷入困境,难以脱身了。
他喘着粗气,眼神中冒着寒光,犹豫了片刻转身便跑,林朝禧追了两步,又不放心扔秦桑罗一个人,停下来看向她。
秦桑罗:“你去追,不必管我!”
“原地等我!”
秦桑罗看着两人消失在视野,掏出火折点燃蜡烛朝地上看去,方才她用羊角斩向那人之时,那人掉落了一样东西,蜡烛的光线实在太暗了,找了好半天才找到。
——那是一个金属片,形状不规则,有点像贝壳,上面穿着红绳,原是挂在那人颈间的。烛光之下隐隐透着古朴的光泽,上面有一个眼睛形状的刻痕,痕迹已然发黑,显然是佩戴许久的缘故。
正在研究金属坠,林朝禧回来了。
“人呢?”
“追到滋水边,他跳水逃走了。”
“为何不继续追?”
“我……不会水。”
秦桑罗斜眼看他,扁了扁嘴,没说话。
“做甚么这样瞧我?我只不会水而已,其他方面不是很优秀吗?人哪有完美的?!”
理是这么个理,但他俩费这么大劲干嘛呢?搞了半天最后卡在不会水了,这像话吗?
秦桑罗将金属坠递给林朝禧道:“这是方才从他颈间掉落的,我看不出是甚么材质。”
林朝禧接过来摸了摸,又用牙齿咬了一下道:“非金非玉非铜非铁的,还挺有分量,我也看不出是何物,带回去给王爷再说。”他交还给秦桑罗。
说罢突然记起她颈间的伤,拿过她手中的蜡烛,一手托她下颚道:“我看看,可伤了经脉?”
秦桑罗配合的抬起头,不过她自己感觉血迹已经半干涸了,这一动还有点黏糊糊的,现在才感觉到疼,方才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一时竟忘记了。
“哎呀,这细皮嫩肉的他竟下得去手!流了这么多血!那个混账,待下次逮到他,倒叫他瞧瞧我的手段!”林朝禧将衣袍撕下来一条,边帮她包扎还边嘟囔“这要是留下伤疤可怎么好……”
“留就留罢,又不是在脸上,不吓到人便好。再说回去还可找阿妙瞧瞧,问题不大的。”
林朝禧咬牙切齿的道:“你倒潇洒,哪有女子不在意自己容貌的?你是真不心疼!”
“疼的,疼的,林公公轻些……”
林朝禧帮秦桑罗包扎好之后,用力戳了一下她脑门,戳的她脑袋一晃,她忙道:“朝禧,回去教我使用武器罢,我不想下回遇到危险再拖后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