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没有罐罐和猫条,玄风还是得到了不错的招待。毕竟,狗领地的鼠条,已经快要胖成鼠球了。
刚好猫猫到的比较齐,菜头正式提出了狗崽的命名问题:“总不能一直叫小弟吧?”
“他肥嘟嘟的,毛色又那么华丽。就叫肥华吧!”斑斑缠着玄风讲了一上午丧彪的往事,现在心里长了跳蚤一样,不透露出来一点不好受。
果然,丧彪听出了斑斑暗戳戳的内涵,扔过去一个眼刀。
“不好不好,听起来像‘废话’,不吉利。”菜头摇头。
“怎么狗也要名字,就叫狗就好了呀,麻烦。”蓝波断了罐罐,只灌了个水饱,现在看谁都不顺眼。
“不行,小弟和别的狗不一样。”菜头义正言辞。
“是不一样,这可是吃着你的尾巴长大的狗弟。”玄风一见到菜头与狗崽亲昵的样子,便总觉得不顺眼:“瞧瞧,尾巴尖都秃了。”
“哈哈,菜头,你先别急着给你狗弟起名,你先改名叫菜秃秃吧!”斑斑几天不挨打皮痒痒,在那里煽风点火。
“不要捣乱,都认真一点。”剑仔看到菜头被挤对,帮兄弟撑场面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起名字是很重要的事!”
“对哦,彪哥,我们的名字,你是怎么起的?”
丧彪正神游天外,突然被cue,面上表情有些裂痕:“记不清了。”
“什么嘛,不要撒谎。”蓝波乐得拆丧彪的台:“菜头呢,是大雪天啃白菜,啃了个洞,卡住了头,丧彪灵机一动,给起的名字。”
“斑斑刚捡回来时斑秃,原本要叫秃秃的,但当时丧彪以为他是个小母猫,心软了一下,改叫了斑斑。”
“剑仔呢,据丧彪的原话,纯纯是谐音。你们都懂,我就不解释了。”
霎时间,几个猫崽闹成一团,挂在了丧彪身上。尤其是斑斑,喊得最大声:“造谣!绝对是造谣!彪哥你快说这不是真的!”
蓝波甩着尾巴尖,隔岸观火,心下舒坦了不少。
“蓝波,我呢?”曼巴推了推蓝波,眼睛亮亮的——她也想知道自己名字的来历。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蓝波挠挠头:“丧彪就那么一拍脑袋,决定了。”
“曼巴,是斑斓又神秘的猎手。”玄风在旁边,轻轻开口:“这名字真美,很和你,不是吗?”
曼巴眨了眨眼,又错开了头。玄风看向她时,总是带着许多情绪,朦朦胧胧,曼巴下意识想探寻,却总能及时止步在礼貌的距离。
玄风或许可以透露许多丧彪的往事,但是曼巴并不像斑斑一样,热衷于探听隐秘。
往事让猫猫变得生动,也同时猫猫变得复杂。曼巴并不期盼着这种改变,甚至隐隐有些抗拒——她对现状还是满足的,如果可以,她倒希望每一天都这样过下去。
在“泰山压顶”之下,斑斑已经听到了自己想要的解释:“一片又一片黄黑色的圆圆斑块,所以我叫斑斑,听到了吗?”
剑仔还在逼迫丧彪改口,否则从今往后他行走江湖不再叫“剑圣”,改叫为“丧彪满嘴跑火车”。
菜头闹腾了一阵,倒是冷静了下来——虽然没有印象,但是听起来确实像自己做的事。
“好啦好啦!小弟到底叫什么?”
难得菜头还能记起主题,扯开了胡搅蛮缠的剑仔:“彪哥,你给小弟起个名字吧。”
周围一静,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向丧彪。丧彪顿时有些压力山大。
“他是花花的后代,又是东边幸存的狗崽”,丧彪沉吟片刻,硬着头皮:“我看,就叫他花东子。”
“听起来怪怪的,倒不如花仙子。”蓝波插嘴。
“狗崽臭臭的,这个名字香香的,不好不好。”剑仔摇头。
“我们都是两个字,小弟是三个字,不像一家人呢。”菜头摇头,在那里嘟嘟囔囔划拉着:“花东——不好;花子——惨惨的;东子——听起来像我哥。”
众猫都已经习惯了。总之,他们提出的名字,就没有菜头满意的。
“东......东......”菜头低头来回念叨。
“汪!”狗崽突然抬头一叫。
“东东?”菜头眼神一亮。
“汪汪!”狗崽一连声地叫唤,还急吼吼地起身,一溜烟跑到了菜头旁边。
“小弟喜欢这个名字!小弟叫东东!”菜头激动地拱起狗崽耷拉的耳朵:“东东,你以后叫东东啦!”
“咦?叫一个,刚刚不是很喜欢吗?”
“你还会害羞吗,东东?”
菜头又反复叫了好几次,狗崽都没有了最初定名时的回应。菜头几经纠结,摊摊手,承认东东是一个腼腆的小狗——尽管东东的口水已经糊了菜头一脸。
名字终于敲定,几只猫猫都轻轻松了一口气。
只有曼巴眯着眼睛,对上了玄风狡黠的眼神——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也断断不会相信——玄风这样的又酷又拽的大猫,竟也会搞咬狗崽尾巴这样的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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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浪腾起时,猫猫宴会已经散了。神经紧绷了近两天的猫猫终于迎来了一个安稳的午后。均匀又绵长的呼吸声揉进在烈日下流动的蝉声里,竟也能在聒噪中开辟出一方小小的静谧。
“罐罐、别抢我的罐罐!”睡得翻白眼的蓝波猛地一抽,咂摸着嘴,睁开了眼。梦中堆成小山的罐罐骤然一空,衬得他的饥饿更加难以忍受。
“蓝波,蓝波,你醒啦?”斑斑贴着地面蠕动过来:“你是不是想吃罐罐了?”
蓝波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斑斑诡异地一笑,就地一盘,竟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罐罐,只剩下张嘴巴浮在上面,还在笑:“蓝波,我是不是很香?”
蓝波浑身冰冷,喉咙仿佛被堵住。他用尽全力——
“啊——”
“啊呀!”
蓝波猛睁开眼,被强光一晃,又眯了眯。眼前的身影逐渐清晰,正是疯狂舔毛的斑斑。
“蓝波!你睡觉就睡觉,怎么突然咬我!”斑斑巴拉巴拉,闻了一下,便拧着身子,对着后腿一通狂舔。
斑斑的声音仿佛隔了层鼓面,呜呜隆隆,听不分明。蓝波用力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把脑袋一通狂甩,声音才忽地涌入耳道,意识重回清明。
“睡迷糊了。”蓝波勾着手腕去搓压扁的脸毛,四处打量了一下:“猫猫呢,怎么就这几个?”
通风最好的走廊上,只剩下菜头和狗崽摊手摊脚,睡成了两个焦黄的板鸭。
“剑仔去看邦邦了,曼巴嫌热,泡冷水去了。”斑斑掰着指头:“我醒来时,彪哥和玄风就不在这边了。”
蓝波走了两部,伸长爪子抱着树干又是磨爪,又是拉伸,才感觉浑身的肌肉都清醒了起来——尤其是胃,饿得他反酸。
“你怎么没去?”蓝波看了眼斑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斑斑宴中,好像也只吃了几条小鱼。
“我、我这不是,守着你们吗?”
斑斑有些心虚——自己醒来有些饿,撺掇曼巴和剑仔出去打猎不成,就拿后脚偷偷把蓝波熏醒的事情,承认哪一件,都不太好意思。
“饿了没?”填饱肚子是第一要务,蓝波倒也不绕圈子。
“饿。”
“邦邦家还进不去?”
“嗯。”
“走吧。”蓝波起身:“去那边的食堂,捡点鸡腿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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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彪和玄风都栖在树上。
只偶尔有微风吹过,大多数时间,树叶只是蔫蔫地耷拉着。
这棵树的位置生的极好,不仅可以看到邦邦的窗子和校中央的草坪。透过枝杈的缝隙,还可以瞭到校外的马路。
“你就在这儿,看着,等胡瓜?”
“起初是在路上,后来,路上就太烫脚了。”
“你知道的,没有用。”玄风看着丧彪:“胡瓜若能走到这附近,他一定会过来找你,便也不用你看。”
“我知道。可是,除了在这里守着,看着,我还能去哪里找他呢?”
丧彪并没有被戳破的恼怒,只是用爪子垫着下巴,伏在树干上,看被太阳烤得扭曲的空气。
“你不打算呆很久,是吗?”一阵沉默后,丧彪轻轻开口:“所以你让我带着你,到处看,到处走。”
“我说过,我有了一个家。”玄风并没有否认。
“什么时候?”
“催我走?”
“你知道,我不会的。”丧彪慢吞吞地说:“只是提前知道的话,就不会总想着这些。”
“我不想回去。”玄风扭过脑袋:“我原本就发了愿,要报仇雪恨,找到斓影。现在却......”
一件都没有完成。
丧彪没有答话。有着执念的猫,是痛苦的,又总是顽强的。所以他放任自己在树上盯着马路,他也放任雪糕在盛夏去寻丢掉的人。
他突然有些后悔——如果他再聪明一些,大约既可以救出斑斑,也能放任玄风的误解。
丧彪想告诉玄风,她可以不回去。话未出口,就变成一声轻轻的叹息——留下做什么呢?
难道他会留下她在满是新面孔的猫群里,在一点点消失着的旧日痕迹里,等着一个渺茫的重逢吗?
这样的生活太过残酷,没有猫猫应该经历这些。
“我在这里,倒也不是没有用。”丧彪笑了笑:“你看,这不是,等来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