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有心悦的女子吗?”
江遇愣了一瞬,没想到萧映绾会这样问。
萧映绾看着江遇的神情,晦暗不明,他看着她良久未说话,有些着急。
她探究一般的神色望向他,试探着问,“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江遇轻声一笑,看着萧映绾,回道:“没有。”
像是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惊喜一般,萧映绾再问,“那...你有婚约吗”
“没有。”
她有些难以置信,这样优秀的人,怎么会没有喜欢的姑娘,没有婚约。
也是,这样天资聪颖,绝世俊逸的公子,又能轻易地喜欢上谁呢?
好在,她还有一线希望,有与他可以共白首的希望。
萧映绾看着江遇,“哦,我没事了。”说完,她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江遇看着那抹蹦跳远去的红色,扬起嘴角。
再后来,当长公主问起萧映绾是否有属意的郎君时,萧映绾不再支支吾吾地搪塞,而是羞红着脸说出江遇的名字。
长公主派人去打听江遇的家世,新科状元,金陵百年氏族,颇有威望,且江遇事嫡子,年纪轻轻便接掌了家业,承袭家主之位。
长公主与国公爷对萧映绾挑选的郎婿甚是满意。
宫宴之上,太后亲自赐下婚约,萧映绾在满京城贵女的叹息和嫉妒中,看向江遇,他仍是霁月清风那般,接下懿旨。
萧映绾如愿嫁给他的那夜,当江遇将她的盖头掀起,她看见的不再是一张俊雅温和的脸,而是冷若冰霜、淡漠至极。
新婚之夜,他没有与她同榻而眠,往后的时光,他也很少踏进她的内室。
少女无知懵懂的爱恋,满付在他身上的一腔深情,被那个宛若神祇的人...
肆意践踏。
让她在一夕之间,痛彻心扉...
她想,一定是她不够好,所以起初的那些岁月,对外她端庄守礼,对内对他嘘寒问暖,可最终换来的只是他越发的冷漠和疏离。
萧映绾自小被千娇百宠着长大,何曾受这样的冷待,她无所适从,良好的教养让她仍然能够在江遇的身前保持体面,可是对内,她的情思郁结。
彻夜,因为江遇辗转难眠。
她觉得她好像失恋了...
可是付在一个人身上的情意,怎么能说收回就收回,怎么说不爱就不爱。
她难以自我救赎,走出这一场痛彻心扉的相思。
萧映绾擦去眼角的泪,她告诉自己,若总是因为江遇而哭,那她怕不是要每日以泪洗面吗?
她要笑,要对每个人笑。
家规虽严,好在她用克己复礼的端庄,获得了每个人的尊重。
可其中的苦,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翌日。
萧映绾照例去往慈安堂给柳氏请安,却在半路看江遇与沈白月,远远地看过去,沈白月不知对江遇说了什么,江遇万年冰山的脸上,竟浮难得地发现了几缕温和。
萧映绾有些恍惚...
一阵风过,沈白月又咳了几声,江遇又脱下自己的外袍,搭在沈白月的脸上。
沈白月对江遇的举动有些受宠若惊。“兄长,你衣服上的雪松香真好闻。”
萧映绾看见这一幕,心中抽痛,江遇,若是我从没有爱上过你,该有多好?
不想再看见,转身离去。
“姐姐?”
萧映绾止住脚步,转过身,带上合宜的笑容。
“是你们。”
江遇看她,仍旧是一副森然的眼神。
她想,他大概仍然为她擅自出府的事情生气。
萧映绾敛身行礼,“家主。”
昨夜的错,她不会再犯,从此,她不会再叫他,“夫君”。
江遇没有再理会她,自雇伸手拥着沈白月去往慈安堂。
萧映绾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花藤架下,萧映绾才迈步去往慈安堂。
午膳。
江家规矩,媳妇侍奉婆母布菜,江家三位儿媳,公平起见,大家轮换着来。
今日恰轮到萧映绾,她侍在柳氏身边,一年多的历练,她已然对柳氏的喜好了如指掌。
布菜之时,什么菜多一分,什么菜少一分,总能够精准掌握柳氏的口味。
只是今日,萧映绾却有些心不在焉,眸光时不时飘向江遇筷子。
他用膳的样子,十分的斯文好看,喜欢的菜色也大多偏好清淡,他不喜欢甜食,却喜欢吃鱼,所以萧映绾偷偷练了无数次的清蒸鱼,只希望某一日能够做给他吃。
江遇看着萧映绾在一旁忙碌,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筷,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水晶虾仁放在,沈白月碗里。
萧映绾看着江遇,怔愣了一刻,随即捏紧筷子,敛下眼眸继续手里的事情。
她何曾看过江遇给别人夹菜,就连柳氏也从未有过这般的待遇。
白氏看着江遇,打笑道:“怎么,二爷这是好事将近,打算何时收了沈家妹妹?”
江遇听见白氏如此说,抬起头看向她,冷寂的眼眸像是一把刀能将他凌迟。
白氏怕极了老二生气的模样,不愧是能够当家主的人,她立刻噤声。
萧映绾听见白氏的话,满脑子都是那句,“何时收了沈家妹妹。”
手下一时不察,夹错了几道菜,惹得柳氏放下了碗筷,抬眼看向萧映绾。
“老二媳妇,今日午膳你不必吃了。”
萧映绾屈膝,“是。”
午膳过后,各房散去,萧映绾因昨夜伤心之故,晨起,并未用多少膳食,中午水米未尽,午后只觉累及,躺在床上小憩,一觉醒来,竟睡到傍晚才起。
刚刚起身,幼雪体谅萧映绾身子虚乏,端来燕窝粥,可萧映绾还未喝,千霜急急地走进。
“县主,家主叫您过去。”
萧映绾看着千霜,她是听错了吗?
江遇叫她?
萧映绾起身,让幼雪伺候自己衣饰、鬓发、妆容,修整妥当后,她才起身去往江遇的仰止斋。
江遇的仰止斋并不大,里面的陈设家具,以雅致简洁为主,像极了他这个人。
萧映绾走到仰止斋门前,是江遇的近侍重云在把守,见是萧映绾来。
“少夫人。”
萧映绾点头,“嗯。”
重云将门打开,“家主在里面。”
萧映绾走进仰止斋,成亲一载有余,她还是第一次,进入他的居所。
内室的灯光并不明亮,有些昏暗。她慢慢朝内走去,见江遇与沈白月坐在桌前用膳。
萧映绾站在他面前,离他们很远。
“家主。”
江遇冷声,“过来。”
萧映绾听见江遇的吩咐,慢慢走到他面前。
“布菜”江遇吩咐。
萧映绾伸手将筷子拿起,挑拣了几样江遇爱吃的菜,放在他面前的瓷碟内,又转身为沈白月布菜。
看得出,江遇对沈白月很是不同,就只是因为她是他恩师的女儿,若是从小两人有青梅竹马的情谊,那为何她问他是否有喜欢的人时,他亲口否认。
身为江家的少夫人,萧映绾此时却如同伺候主子的婢女。曾经高高在上的尊贵郡主,此刻却是如同跌落尘埃里的一株草,任人践踏。
如果江遇这么做是为了羞辱她,那他的目的达到了。
萧映绾闪过一丝晕眩,她勉力支撑。江遇用膳很慢,低沉的气氛,压得萧映绾喘不过气来。
此时,重云在外敲门,“家主,有密信。”
“进来。”江遇吩咐。
重云进到内室,将迷信呈上,江遇接过,拆开迅速扫过上面的字。
阅完后,江遇瞬间变了脸色,一掌拍在桌子上。
“倒酒。”
江遇再次吩咐。
萧映绾看着江遇的脸色似乎很不好,那信上到底是什么内容会让他这般愤怒,她很想安慰他。
萧映绾上前伸手握住酒壶,忽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沈白月被吓了一跳,“姐姐...”
......
萧映绾再次醒来的时候,已近半夜,周嬷嬷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县主醒了?”
萧映绾虚弱地点点头,“嬷嬷,我怎么了?”
周嬷嬷心疼极了,“你一日,水米未进,本就重伤初愈,身子虚,夫人和家主又这般折磨你,身子怎会好。”
说到痛处,周嬷嬷抹了一把泪,把一直温在火上的粥端了过来,“一口一口喂给萧映绾吃。”
萧映绾喝下粥,身体的虚弱慢慢恢复,可心里上的痛好像还在蔓延。
周嬷嬷让她不必多想,先养好身子要紧。
翌日,天色还未亮,沁香阁传来一阵敲门声。
千霜起身去开门,见是重云。
千霜敛身施礼,“不知您有何事?”
重云道:“家主让夫人去近身伺候。”
千霜听见,蹙起眉,“夫人昨夜只睡了一个时辰,这会还在睡着,能否宽限一会。”
重云摇头,“家主之令不可为。”
千霜叹息一声,“好。”
她来到内室,将账慢挑开,萧映绾还在熟睡着,皙白的脸上,连睡觉都是皱着眉。
千霜心疼极了,轻声唤,“县主...”
“县主...”
萧映绾睡眠浅,千霜只唤了两句,萧映绾便睁开眼,“何事?”
“家主让您近前伺候。”
萧映绾听见又是江遇,心里有些怵,但还是起了身,快速地让千霜与幼雪梳洗好。
来到仰止斋,看见江遇正穿着一身月白里衣坐在案前批阅公文。
萧映绾屈膝施礼,“家主。”
江遇放下书,来到木施前,张开双手,“更衣。”
萧映绾将江遇的绯色官袍取下,一件一件为他穿戴齐整。
江遇冷白的肤色和出色的样貌在绯色的官袍下被映衬得格外两袖清风。
他是那个高风亮节的大理寺卿。
随后,江遇坐在镜前,萧映绾拿起梳篦,开始为他梳发。在梳发的时候,萧映绾会学着千霜幼雪通发的手法,有意将梳篦在一些舒缓劳累的穴位,多刮几下,力道适中,会让人灵台清明。
江遇的发质很好,乌黑油亮的发穿过萧映绾的手,又顺又直,她也曾偷偷练习过,盘男子发髻,想着他们婚后,她会为他盘发,为他更衣,送他上朝。
她们会是很恩爱的夫妻,会举案齐眉,相守到老,她给予他所有的快乐和爱。她再也不会让他像那日他站在桥头上的那般落寞。
如果之间有爱,那大抵会像今日这般,她为他更衣梳头,送他上朝。她会期待,他们每一天醒来的时候,一起看见太阳,他走的时候,会温柔地送给她一个吻,对她说很快就回来。
她见过父亲母亲相爱的模样,明白如何爱与被爱。
而不是像现在,他厌恶她,他冷落她,任凭她所有努力,都于事无补。她给他的最珍贵的东西,他像是草芥,轻易地就碾碎,散在风里...
萧映绾仔细地为江遇盘好发髻,戴上官帽,在镜中轻轻调整好位置,一举一动无不细心温柔。
她温和地看着他的官帽,眸光却不经意落在他的眉眼上...
萧映绾的心怔了一下,半晌后,她轻声道,“嗯,好了。”
江遇对她落下一个淡漠的眼神,未说一句,动身上朝。
看着江遇离去的背影,他像是风掠过她,又冷寂又肃然,让她永远抓不住。
她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发丝,伸手轻抚,又小心地珍藏在胸口。
回到沁香阁,天色已经微亮,千霜劝萧映绾再去补眠,萧映绾被这一折腾哪里还能再睡,用过早膳,去往慈安堂给柳氏请安。
萧映绾又回到往昔的日子,只不过除了去伺候柳氏,她还要日日早起去伺候江遇上朝,就算偶尔能得了他的发丝,她也会很开心,假以时日,她就可以做一个同心结。
原本她以为可以平静度日,却不承想那日千霜上前禀到。
“县主,家主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