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映绾心中一紧,她望向江遇,对方在冷冷地看向她。她很少能够与江遇对视,因为他对她从来都是漠然与不在意。
可是她也见过别样的他,性子虽冷,可从不会苛待他人,身居高位从未滥用职权,为人子女他晨昏定省从不缺乏,他是那样的一个将教养刻进骨子里人。
沈白月这样的姑娘,也会得到江遇的温柔以待吗?
失落的心,像是被人敲碎一样疼痛,她无法控制在江遇身上的感情,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表面的风平浪静。
萧映绾敛下眼眸,轻声回应,“无妨。”
她深吸一口气,又朝江遇问,“夫君可是要去给母亲请安,不如同去。”
江遇淡淡道,“嗯”
三人一同进了慈安堂,萧映绾给柳氏请安,柳氏却不顾念她身上有伤,照旧让她随侍,半日下来,萧映绾全身酸软,回到沁香阁,她千霜和幼雪为她按了好一会身子才好。
漫长的冬季终于过去。
萧映绾早早地期待三月,因为三月十二那日是百花宴,达官显宦必然要参加,平日里不得出府,去赴百花宴,她可以见一见自己好友也未可知。
三月十二,萧映绾果真能够与江遇赴宴,她怀着期待的心情,来到城郊青山别院,今年百花宴是英国公家所办,英国公早年立下战功,在朝内颇有威望,来了许多世家捧场。
江遇带着萧映绾出现在别院之时,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一个是天才大理寺少卿,一位又是以容貌冠绝京城的县主,不得不引人注目。
只不过萧家陡生变故,萧映绾如今地位低了许多,但曾经的闺中密友并不会因此而轻看她,反而会因为她担心。
英国公之女燕锦书,礼部尚书之女姜欲晚是萧映绾的手帕交,两人在公主府陡生变故一事之时,十分焦急,奈何家中不允插手,两人也只能暗中给萧映绾送去书信与钱财,接济照顾。
萧映绾十分感激,三人见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燕锦书道:“绾绾,你可知,这次的百花宴是特意为你办的?”
“特意为我?”萧映绾有些不明所以。
“因为想见你,又见不到,我只能求父亲,办个宴。”
姜欲晚道:“燕姐姐比我快一步,若是她未办,那我就要来办了。”
两人见萧映绾瘦了许多,心里暗暗地心疼,镇国公一事,江遇对她是否好,前阵子被打,两人一个字都不敢提。
萧映绾的心情因见到好友放松了许多,她随意在宴中扫视,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韫...
是他回来了吗?
他不是一直在外面做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因有众人在场,男女亲疏有别,尽管两人曾经很是亲厚,萧映绾却无法与陆韫说上一句话,只能远远相望,看对方安好便放心了。
陆韫朝萧映绾微微颔首,示意他很好,萧映绾也点头。
江遇在这场宴中,没能留到最后,因临时有公差被叫走,临走之时,燕锦书在马车前叫住江遇。
“江大人,请留步。”
江遇转身看向燕锦书,“燕小姐何事?”
燕锦书带着淡淡笑意,“春光正好,我与绾绾许久未见,想借此机会踏青半日,傍晚便归,你可允?”
江遇思忖一下。
“允。”
语毕,上了马车。
得到江遇的允许,燕锦书负手轻松地回到宴中,对着萧映绾耳语。
三人很快坐上了踏青的马车。
马车上。
萧映绾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
燕锦书与姜欲晚交换一个眼神,“去了,你就知道了。”
萧映绾眼看着马车出了城郊越走越远,最终来到了一片密林。
马车停下,燕锦书一行下了马车。
对着萧映绾道,“到了。”
萧映绾看着周围,是重重密林,风景倒是很不错。
燕锦书对萧映绾道:“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好。”
燕锦书带着萧映绾与姜欲晚一同往密林深处走去,行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三人停下。
萧映绾看着燕锦书在一个小土堆前面停住,那土堆前还有半块石碑。
一股奇异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萧映绾瞬间泪如雨下,转头看向燕锦书,“燕姐姐,是他吗?”
燕锦书与姜欲晚伸手抱住萧映绾,“是。”
萧映绾泣不成声,“燕姐姐,谢谢你。”
燕锦书摇头,“不必谢我,你应该谢的人在那。”
萧映绾看见密林边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隔着重重树影,他在远远看她。
萧映绾对燕锦书道:“燕姐姐,帮我谢谢他。”
姜欲晚解释,“绾绾,陆大人知晓国公变故,从北境秘密赶来,无力回天,也只能暗中为你做到这些,他也会全力查明镇国公一案。”
萧映绾听闻陆韫为她所做,心里万分感激,只能对着他的身影,鞠躬行礼。
燕锦书与姜欲晚识趣地离开,为萧映绾与父亲多留些空间。
萧映绾知晓,爹爹是以通敌叛国罪论处,死后是要挫骨扬灰,绝不会立墓刻碑。
半晌后,萧映绾与爹爹话别,归来时,陆韫已经离开,
燕锦书道:“男女有别,陆大人怕惹非议,已经先走了,你的谢意我已经帮你转达。”
萧映绾心想,他哪里是怕惹非议,而是知晓江家家规森严,他不想给她惹麻烦,由此可见,陆韫对于她的情况心里应当有数。
三人再次坐上回城的马车。
萧映绾今日见了好友,见了爹爹,又见了远在北境的陆韫。心里郁结散去了不少,她下了车马车,连回到沁香阁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回到沁香阁,萧映绾刚跨进内室,反手便被人抵在房门上。
萧映绾吓了一跳,她于慌乱之中,抬眼望向那人。
“夫...夫君。”
江遇的眼中少了往日冰冷,此刻满是森然,他定睛看着她。
“萧映绾,你很开心是吗?”
江遇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萧映绾很少看见江遇这般动怒的时候。
她不明白,今日江遇为何这般生气。
“夫君,发生何事让你生气?”
江遇冰冷的眼眸看着萧映绾,像是有利刃要将她看穿。
他伸手掐住萧映绾的下巴,“萧映绾,你不配,你只配困在这一方天地,在这与我一同腐烂下去。”
萧映绾看着江遇愤怒的眼眸,江遇的手掐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夫...夫...君...”
她明白,他似乎是因为她出城而恼怒。
“我...我不...出...府...”
萧映绾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来,心里徒生绝望,他竟恨她至此。
她的脸色因为窒息而泛着白,萧映绾的手,用力地握住江遇的手,也难以减少他的力度半分。
一滴泪,控制不住地滑落在,江遇修长的手指上。
感觉到那只手渐渐卸了力,萧映绾大口喘息着。
“夫君...”萧映绾含泪轻唤。
不知此刻是应该对他道歉,还是将白日一事和盘托出。可事关爹爹,她又怎能轻易给他惹麻烦。
萧映绾,思虑一瞬,还是咽下即将说出口的话。
江遇冷着眼,“萧映绾,以后,你不必再唤我这两个字!”
听见江遇这般讲,萧映绾的挂在江遇身上的心很痛,她私以为与他独有的亲密,便是能够在众人面前,唤他一句,夫君。
可如今他竟也要将这个权利拿走。
江遇冷冷地看向萧映绾,转身出来了沁香阁。
萧映绾的身子酸软,慢慢滑落在地。她将头埋在膝盖上,咬住唇,无声地啜泣。
她很想问江遇,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自己。
难道仅仅是因为太后赐婚...
萧映绾在那场大火中被江遇救下,心里从此多了一个挂念的人。
而后,江遇果真不负众望,荣登榜首,为大宣百年以来,连中三元第一人。
那日放榜,因陆韫参加春闱,萧映绾也来凑热闹,两人看着榜眼一词,陆韫颇有些遗憾。
萧映绾安慰他,“其实你已经很棒了啊,你也连中两元,只是这次运气差了一点嘛。”
陆韫笑笑,“让妹妹见笑了,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萧映绾点头,“好啊...”
只是她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哥哥,你先去潘楼等我,我想起我有个东西要买的。”
陆韫见萧映绾神色焦急,点头说好。
萧映绾转头回到榜下的人群之中,仔细地再看,状元之下是江遇的名字。
萧映绾在人群之中,找了又找,心道,这个人不会狂妄到,连放榜都不会来看吧。
事实是,那日的江遇确实没有看榜的心思,因为他知晓,状元之位一定非他莫属。
只是架不住被同窗拉来看热闹,江遇尽管不愿,还是出现在榜下。
“江遇...”
人群之中,推搡之间,江遇仿佛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很熟悉的声音。
江遇回过头,看见一抹熟悉的亮红。
她喜欢红色?
萧映绾费尽力气,终于靠近江遇。
“江遇。”
江遇扬起嘴角,朝她点头,“嗯。”
萧映绾于喧闹的人群之中,对江遇大声道,“我有事要问你。”
江遇带着她,来到街边僻静处。
“何事问我?”
萧映绾朝他笑,“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
江遇道,“确实没想来。”
萧映绾的笑意更深了,“谢谢你救我。”
“举手之劳。”
“你说话都是不超过五个字的吗?”萧映绾打趣他。
刚及笄的少女,笑容娇媚而明艳,任是谁看了都移不开眼。
江遇神思一晃,“习惯而已。”
他习惯长话短说,直指重点,不浪费大家时间。
萧映绾笑道:“我有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江遇点头。
“如实回答,你问。”
萧映绾看着江遇,“那个...就是...”
话嘴边倒是有些问不出口,憋得她双颊泛上红晕。
“就是什么?”
江遇反问。
萧映绾看着江遇那张清俊出尘的脸,他神情温和之中透着随意,实在让她难掩心动。
萧映绾所幸心一横,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