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棵树 第9章 雪中风暴

那年冬天，正值小栓子四年级上学期的寒假，五爷爷搬来已几近半年。

那天雪下的不小，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雪地里，小栓子在前边跑，弟弟在后面追，时不时两人攒起雪球你来我往，小栓子做啥他学啥。两人正玩得兴奋，院前小路上迎面赶来三四个大汉，他们身上似乎带着戾气，小栓子赶紧跑回屋里告诉爷爷奶奶，那会儿五爷爷和几位邻居叔叔正同爷爷奶奶聊天。

爷爷奶奶赶出来和这几个人打招呼，小栓子方才知道打头的那位是表哥。他与爷爷奶奶微笑的打完招呼，朝五爷爷走去的时候却变了脸。

表哥走近直接揪住五爷爷的领口，一拳捶在胸口，小栓子爷爷和众人看到事态不对就赶忙分开两人，可谁知两人都是怒火中烧，表哥直接抄起铁铲，余下两人一个帮表哥，一个拉架。爷爷和几个邻居有的夺武器有的劝架，场面极度混乱，就那样七八个人撕扯在一起。

奶奶看形势不对赶紧把小栓子和弟弟拉进卧室，小栓子很害怕，他害怕那些人打红了眼，更害怕爷爷受伤，也很不幸爷爷还是被误伤到了，表哥手中的铁锹不小心蹭到了爷爷的头上，顿时鲜血直流，奶奶赶紧跑出去为爷爷处理伤口，小栓子看到爷爷受伤，看到那鲜红的血液直接吓哭了。等奶奶给爷爷包扎好，后来爷爷那块头发再没长出来。

那边的架已经停了，小栓子不知道他们怎么停下的，但看样子，这场架五爷爷输了......

他们三个大汉把五爷爷架出堂屋，放倒在院子的雪地上。表哥拽住五爷爷的双脚从羊肠小道朝山下拖行，那路上的雪直接被拖出一条宽道来，也幸好有这雪，要不然任谁都会被那样拖掉一层皮来。

大家无力阻止，小栓子很害怕哪个人出事情，直至看到那几个身影消失在茫茫的白色之中，几天之后五爷爷鼻青脸肿地回来了，大家才松了口气，此前爷爷还准备去表哥家再去劝和两家的。

在后来小栓子才从爷爷奶奶那知道这件事情，五爷爷搬家的原因远不止之前讲的那么简单。

原本五爷爷是和这位表哥住在一个地方的，离小栓子家有几里地的路程。之前五爷爷和表哥们两家一直相安无事，只是到那件事之后，两家的矛盾越来越大。

那年月，大多数农村人是本分的。但有些人却是以霸道来彰显自己的能力，表哥一家就是这样，能蒙会骗，能说会道，再搞不定就动武，让很多人怕，这是他们处事的方式，所以私下里大家给他们起了很多难听的绰号，他们知道了也并不在意，只会觉得大家都惧他怕他。

表哥他们家那时候做一些‘说媒’的勾当，就是瞄准哪家的男孩子没有结婚，去找他家谈，先不说具体价格，不管什么方法都使人家应了自己帮他们牵线搭桥。其实这本是一个好事，有人家的大龄男女都很着急，可偏偏他们使用一些手段叫这好事变了味儿。

男方的家里大概说好之后，他们便开始寻找哪家有姑娘，告诉姑娘家这边有特别合适的男子，有的姑娘家里老实可能就被诓骗成功，等成功了那就在双方那里要价，这倒还好，让很多人接受不了的是事成之后他们会漫天加价，若给还好，若不给那就隔三岔五的要，声称别人家欠他们账，再要不到他们就会叫上几个人胁迫动武。

遇见能看出他阴谋的家长断然不会同意他的‘说媒’，他们就会悄悄鼓动人家见过世面不多的姑娘，能把人姑娘骗到背着父母偷偷跑出来，然后制造机会让生米煮成熟饭，再向两家要高价，若再不给，动完武再使计把女子给弄到偏远地方，让他们先乘机发生关系生米煮成熟饭。

当然他们会挑家庭，最喜欢挑那些老实人家，受教育程度不高，又没见过大世面的家庭，那样他们要价不会太高，能给得起的程度，然后拿到钱，哪怕几年之后人家有了孩子，他还能再拐骗或使用其他方法做几手交易。

五爷爷家有一个儿子，小栓子喊幺叔，眼看幺叔的年龄超了二十五，他们急得团团转，这时候表哥到五爷爷家里说可以帮幺叔说媒，五爷爷觉得最起码是亲戚，不至于坑自己人吧，就很爽快的答应了，也的确过程中没提过说媒的费用，等人来了也有了孩子，表哥又想计策准备把小栓子的幺婶哄骗到其他地方，只两人识破了他的计谋，至此两家的矛盾便开始了，表哥不在顾及其他，问他们要高价说媒费用，不够又放任自家的牲畜啃其粮食地和菜园，断其水源，实属无奈五爷爷才搬家到小栓子爷爷奶奶这里的。

小栓子听的义愤填膺，奶奶告诉小栓子这些是五爷爷五奶奶讲出来的，不知道有没有修饰或掩盖，但表哥确实声名在外，不过这表哥没倒是欺负过自己家，自己也不作评论。

“孙儿，咱们没看见的事实，永远不要去评价，心里一定要有一把尺子。”

奶奶说的这句话，小栓子当时没怎么理解，确也记住了，不过从另一件事情印证了一些情况。

同样是冬季，同样的大雪，那是五年后，小栓子初中的最后一年。因为五爷爷租自己家房到期，两家讨论再租问题的时候，五爷爷五奶奶那时矢口否认是租的，咬定说房子是他们买的。

那年冬天小栓子爷爷奶奶发火了，和他们大吵了一架，顾念打断骨头连着筋，再怎么说也是亲戚，没有立马让他们搬走，而是给他们留了半年时间，他们却依旧不肯松口，幸亏幺叔幺婶比较明事理，第二年春天他们找到了房子并搬了过去。

那时候的小栓子已然懂事了很多，也能明白很多事情了，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事情要搞那么复杂，爷爷奶奶之前教给他的道理很简单：善良，真诚。而后的经历让他对此有了自己的认识和见解。

五爷爷从表哥那里回来之后，表哥也没有再来找过麻烦，谁也不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而后的日子里五爷爷家弟弟继续追着小栓子玩，直到他们搬家，后来就很少见过了。

那年春节，是两家一同过的春节。很热闹，两家不分彼此，整个春节是在欢腾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