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栓子爷爷奶奶家养了一条家犬,这犬通体纯白,体态壮硕,是小栓子二年级的时候奶奶从别人家逮来的,不过那时候这白犬还不点大,到现在已经两年了。除了这只白犬,还养了好几只猫。奶奶告诉小栓子:养犬一是看家护院,二是热闹;养猫是山里老鼠多,威慑老鼠,第二个就是猫猫粘人,养来开心。
这白犬看着凶猛,却很通人性。外人只要来到院里,无论它在哪里睡觉都会提前警醒,站在路口叫个不停,直到把那人逼退,直到爷爷奶奶或小栓子出来说句:别叫了!它立马温顺的缩起脖子,眼神平和的缓缓退下。若是它叫的太凶太专注,没听见命令它的话,你只要大声吼它,它最后几声叫声一定会嘶哑下来,然后委屈巴巴的看着你小心翼翼地退去,仿佛是伤了心,倒让你有点心疼它。
屋里几只猫跟这白犬处成了朋友,尤其是春天,能聚堆一起晒太阳,一只猫躺在它的下巴旁,一只躺在它的肚皮上,另一只一定喜欢躺在它的奶嘴旁,时不时嘬上一口,它就会瞬间弹起身来,‘汪汪汪’的叫个不停,这声音里充满着哀婉,仿佛少女失了贞洁一般,这只猫则是虎头虎脑的立起尾巴,眼睛瞪得老圆巡视着周围,以为出了什么事,小栓子总觉得这猫可真会装!受伤的可是另外两只猫啊,它们猝不及防的被摔在地上,随即连滚带爬的起身来,也跟着警戒,时不时还从嗓子里发出愤愤之声,仿佛在威慑那隐秘的对手。
有时候它们四个喜欢到屋后耍,小栓子栽的核桃树已经长得很高,只是枝干纤弱,离开花结果的日子还差点,三只猫明显更喜欢旁边两个粗壮的樱桃和桃树,它们在上边训练自己尖锐的爪子,这也让树皮上被抓出好多道痕迹,训练完尖锐的爪子之后它们就来白犬身边捣蛋,等白犬实在没了耐心,去追赶它们,它们则分别爬上这两颗树,白犬在树下走过来走过去的叫着,这时候,小栓子和奶奶就会以为屋后有啥情况,转去看看,只是看到三猫一犬在互相愣愣的看着对方。等狗叫累了,这几只猫就在树上整理一下毛发,然后再爬下树来,这时候这白犬也不计较,四个又和和气气的回到院前。
三只猫和奶奶的关系特别好,奶奶只要一坐下,三只猫就慢慢的靠过来争宠,一只在奶奶腿旁绕来绕去,时不时用头蹭蹭,用那小舌头舔舔,另一只则毫不客气地直接跳上奶奶的怀里,还有一只看着奶奶蹲在地上‘哇哇哇’直叫,眼睛瞪得老圆,仿佛不满意奶奶的偏心。奶奶有时穿了干净衣服,它们只要往身上爬,定会被赶下去,这时候它们就会集体抗议的叫起来,还带着委屈的声调。爷爷讨厌身上被弄得灰土土的,兹要是有猫朝身上爬的苗头,爷爷就会拦住,再来一句:“哎哟,你们脏死了,走开走开。”然后挥手赶退它们,所以它们每次都是瞧上几眼,然后灰溜溜的找别人。
这三只猫最喜欢半夜悄悄遛到奶奶的床上,起初奶奶嫌它们脏将它们赶下去,后来实在拦不住它们,就在床上一角垫了不少旧衣服,它们大多会听话的待在那里,那只最调皮的偶尔会悄悄地钻进被窝。
小栓子放周末都会和爷爷回到家里来,爷爷要忙农活,自己除开要完成学习任务之外,偶尔也帮忙干干农活,剩余时间就自己玩自己的了,此时那只大白犬成了他的好伙伴,他亲切称它为‘大白’。
小栓子在屋里太无聊就会和那几只猫玩游戏,在屋外就唤上这条白犬。小栓子在前面昂首阔步,大白犬在身后哈赤哈赤的跟着,活像大哥和小弟,小栓子一声令下,这‘大白’就冲锋陷阵,先声夺人,余时便是紧紧跟着,有时甩甩尾巴有时竖起耳朵,就这样的陪伴小栓子便不觉得孤单了。
春末,一次放假小栓子先跑去三叔家看了一个时辰电视才回家,意犹未竟的小栓子羡慕神话剧里的那些神仙都有坐骑,便叫来‘大白’,然后跟它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坐骑了!”然后摸了摸它的脑瓜。
小栓子看‘大白’并未有什么反应,便默认同意了。随即就跨过它的脊背,拉住两只小耳朵。
‘大白’瑟瑟发抖,唧唧歪歪的叫着,那声音里透露着受欺负的无助,笑声愈大,随即挣开小栓子的双手,扭过头来狠狠的回击,那一下小栓子的手被咬烂了,小栓子“哇哇哇”的哭了起来,‘大白’狼狈的所起脖子猫着身子,逃走了。这是‘大白’第一次伤人。
奶奶听到声音赶紧从地里回来,看见小栓子那血肉模糊的手,随手捡起一节树枝就朝‘大白’走去,躲在墙根的‘大白’仿佛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弱弱的看着奶奶,又看了看奶奶手里的棒子,慢慢的猫起身子,弱弱的叫着,像是在道歉,慢慢的退着,直到奶奶在它身上狠狠打了几下,它也没再逃走,而是原地卧下。奶奶看它可怜没再打它了,就去找了一根铁链将它拴住。
爷爷赶紧带小栓子去打了狂犬疫苗,小栓子回到家才把事情的原委讲给爷爷奶奶听,奶奶告诉小栓子他的行为是不对的,但下定决心要将‘大白’卖走。
小栓子很委屈,从那刻开始意识到自己错了,心里很是懊悔。
“奶奶,是我错了,咱能不能不把它卖走?”
奶奶摇了摇头:“我帮它找个好人家卖了吧,如果卖给一些商贩子,它必定不能活。”
小栓子知道奶奶爱护自己,害怕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小栓子却更愧疚了。
没过多久小栓子再放假回来,院子里安静了不少,那只白犬已然不见了,过了好长时间小栓子开始慢慢淡化了对它的印象。
小栓子幻想过大白后来的人家,想过‘大白’可能趴在哪个地方埋怨自己,想到‘大白’也可能到了人贩子手里,成了一些‘爱狗人士’餐桌上的一道火锅,越想越不敢往下去想......
想着想着也就淡了,随着时间的流走,随着新事物的来临。小栓子终于也开始发现,原来遗忘和淡忘才是最难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