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糊成一团的陆玖听见问话下意识应了声,“好像是。”
“我的刀鞘,你没还给我,本想让人去找你,没想到找到你的时候你成了这个样子,你的面具怎么掉了。”
面具在陆玖偷着潜进飞宿落脚处时就已被他揭掉。
“揭掉了,刀鞘......我......啊!”
刀被拔出,方竹佶舒了口气,风闲眼疾手快在伤口上撒药,药物带来的灼热刺痛让陆玖再度痛呼出声,“你这是什么药?!”说话都有了气力。
方竹佶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救命的药。”说罢让风闲再倒多些。
被药痛到脑子清醒,陆玖大抵算是独一人。
风闲将绷带递给方竹佶,陆玖并未制止,待在原地等他替自己缠上。
方竹佶:“你还没死,稍微动动。”
陆玖支起身体,离方竹佶近了些,方竹佶坐在地上,微微前屈,鼻尖若有若无的温热喷在身上,陆玖寒毛直竖,身体不自觉绷紧,赶紧道:“可以了。”
方竹佶应了声,撕掉绷带,又让人把一直架在火上的药倒出端来,看着陆玖喝下才重新看起自己的医书。
汤药也出乎意料的苦。
陆玖咂了咂舌,把碗放在一旁,靠在石头上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靠近出镇之处的几家客栈都被烧的七七八八,听说是有人故意纵火,官府挨家挨户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人只能作罢。飞宿被迫投宿到从鬼市下山,紧挨山脚的客栈之中。
眼看着到嘴的肉飞了,飞宿能独吞一张残图的算盘落空,陆飞鹰牙都要咬碎了,屋内桌子椅子翻了一地,飞宿弟子们低着头大气不敢喘,陆飞鹰发泄之后心情平复了些,肩膀上的伤势因为他的动作而渗出了血,怒道:“全去领罚!”
一想到飞宿的罚惩,众弟子就冷汗直冒,哪怕心里发慌现下也不敢犹豫,赶紧应了声齐齐出了门。
陆长鹰喘了口气,想到陆玖那不死不休的神情,心中一紧,手中茶杯被捏的粉碎,茶水从他手中流下,一旁的弟子赶紧拿了药替他包扎。
几名弟子出现在屋外,其中一人战战兢兢道:“首领,那几人身手不凡,我们不小心跟丢了。”
好不容易将怒气平息的陆长鹰大喝:“废物!废物!几个人你们都跟不住!养你们做什么吃的?!”
站在屋外那几人低下了头,待陆长鹰平静了些,屋外为首那人又道:“首领,还有一件事。”
迎着陆长鹰锐利的目光,那人头皮发麻,壮着胆子说道:“据弟子回报,之前在鬼市中与陆玖在一起的那两人,在弟子们即将得手的时候,有几名黑衣人从天而降把他们救走,现在也不见踪影。”
那人说完头就更低了些,没有意想中的发怒,陆长鹰沉声道:“你是说,他们也被人救走了?”
为首那人这才敢抬头看向陆长鹰,“是,那两人一个瘸子一个少年,那名少年武艺不凡,那名瘸子手无寸铁。”
一个瘸子,一个少年,还有不知名的护卫。
陆长鹰沉吟道:“把那两人的画像画出来看看。”
几名弟子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有人带着画师拿着卷轴来到陆飞鹰面前。
卷轴上画着的方竹佶惟妙惟肖,风闲的容貌则是他易容之后的容貌。
陆飞鹰道:“找人时不要惊动晦明楼和红绡。”
“是!”
山洞中火把熄了大半,只有最中央的篝火还在燃着,陆玖喝了药睡下,身上盖着是方竹佶的披风,睡梦中依然眉头紧皱。
故渊:“公子,您想好去哪儿了吗?不如先就近寻一处如何?正好也让陆玖养养伤,飞宿也不一定能猜到我们还在附近。”
翻看医书的方竹佶道:“去找师父,师父来信了吗?”
风闲:“来了,师父说他到了京师。”
故渊略有诧异道:“您,这是要去京师吗?”
方竹佶合起医书,温和道:“嗯,你先去准备吧。”
“那......需要我先派人去打声招呼吗?”
“嗯,辛苦你。”
“公子您客气了。”故渊犹豫了一下又问,“为什么您会突然改变主意呢?”
这两年京师来的信不少,无一例外都是请方竹佶回到京师,每一次方竹佶会以各种理由推脱,而今却改变主意。
“有些陈年旧事要到京师去,办好了才好回落霞山。”
陈年旧事?
故渊与风闲对视一眼,显然风闲也不知道方竹佶指的是什么。
故渊忙道:“是,我这就去准备。”
从鬼市狼狈出逃的红绡一直跟在苗疆那群人身后,本想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可故渊派去保护他们的那几人根本没有跟任何机会,本想到路途遥远,还有机会,可那几名苗疆人却走了小路。
小路常年无人而过,瘴气便长年累月聚集在此,对苗疆人来说稀松平常,对常人来说却难以跨越。
红绡无法,眼看他们就要走进小路,便动了手。
圣使很是机灵,在看到红绡他们出现那一刹那,便带着另外几名“傀儡”往小路中狂奔而去,身后的人紧追不舍,暗器频出。
故渊派去的护卫将其挡下,毒虫从圣使身上四散,堵住红绡等人去路,圣使则带着一群人扎进瘴气之中,故渊派去的那几名护卫因为有圣使给的药,也闯进了瘴气里。
红绡恼怒,却也无能为力,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道:“走!”
一只白鸽飞到红绡肩头,红绡取下鸽子腿上的竹筒,本阴沉的面色缓和了些。
信中写:生客入京。
生客便是红绡之前派人跟着的池鱼。
红绡拿来纸笔,写了回信,又不忘吩咐道:“盯紧晦明楼和飞宿,省得他们搞些小动作。”
“是。”
“回京。”
晦明楼两名楼主从鬼市出来便马不停蹄赶回晦明楼,路上不忘传信让之前在落霞山搜过山的弟子,将他们所见过的人绘出。
翌日。
陆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马车之上,对面坐着捧着医书的方竹佶,方竹佶听到有人起身的声响便道:“醒了。”说罢将医书放到一边,“也差不多可以换药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
陆玖不再似过往那般警惕,悄悄掀开车帘,荒郊野岭辩不出方向。
“去京师。”
陆玖沉默片刻道:“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翻看医书的方竹佶面无表情,“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因为救你,飞宿已经把我盯上了。”
陆玖眸光一沉,他与陆长鹰的彻底决裂,他们的关系走到这一步,只能算是有迹可循,冷声道:“给你添麻烦了,我会想办法。”
方竹佶似是露出一抹讪笑,“你想出来了吗?”
陆玖不说话,方竹佶又道:“如果你想杀了飞宿首领,我劝你还是断了这个念头。”
被说中想法的陆玖捏紧了刀柄,方竹佶又叹了口气,“养好伤之前就先在我身边做我的护卫,至于救下你的这份人情,以后再还,飞宿的事情也总会有办法,先换药吧。”
陆玖心存感激,“无以为报。”
药瓶丢给陆玖,方竹佶道:“看你精神不错,自己换吧。”
陆玖抿了抿唇,不自觉想到昨夜,赶紧低下头为自己解下绷带,方竹佶头早已偏到了一旁,听着耳边的悉悉索索开口道:“你怎么不问去京师做什么。”
“没什么兴趣。”
陆玖拆下绷带,皱着眉头换药,方竹佶给的这个药上起来额外的疼,也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
换完药没多久的陆玖昏昏欲睡,没一会儿就靠着车壁睡了过去。方竹佶确认他已经熟睡,拿出针包,取针,默念解咒之法,一只手搭着他的脉搏,另一只手则在他头上施针。
陆玖陷入了梦魇。
他来到一处院落之中,不像是大漠中的飞宿,倒像是中原才有的院落。
男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阿九,阿翎来找你了。”
好耳熟的声音,像是义父。
一名与梦中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冲进院落,看不清那孩子的脸,只见他朝自己递出一把刀,“阿九,这把刀送你!”
这不是自己身上的刀吗?
梦里的陆玖想要握住自己腰间的刀,却变成了从那名孩子手中接过刀,拔出,他听到自己说:“谢谢你!”
那名孩子又指了指自己的腰间说:“这把刀有两把,还有一把在我这里。”
另一把刀现在在哪里?
想要问出口的陆玖忽的就站在一群大人之前,大喊道:“让我去救他!”
一名看不清脸的男人道:“首领,那个地方,确实只有鹰羽少主能进去。”
首领?
接下来的梦境混沌不清,那名孩子的声音一直在梦中响起。
“嗯?阿九,什么事?”
“阿九,我的刀不见了。”
孩子的声音换成了那道很像义父的声音,只听他道:“今后你便叫鹰羽,是我儿长鹰的义弟,也是我的义子。”
“义父。”
睡梦中的陆玖轻声呢喃,施针的方竹佶大汗淋漓,夏枯的药效让咒术开了缺口,若要解咒,他自己一人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