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着陆 第3章 互相关注

初次围读进行了约九小时。演员和导演交流后，角色的部分举止得到细化，曲剑对整体呈现出来的结果也较为满意。

“大家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大伙儿本来稍稍放松了，听见曲剑的话又不约而同笑了。

可不是么，明天一早就是开机仪式。开机仪式讲究个吉日良辰，要是因为谁睡过了头而推迟，那意头就不好了。

在大家各自收拾之时，岑行月装作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周筠。

只见周筠正在和景编低声交谈，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人竟是同时笑了出来。隔着些距离，岑行月也听不清她们说话的内容，仅仅能看见景微在离开前拍了拍周筠的手背。

眼见周筠的视线马上就要转回来，岑行月立即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和莫盈盈走出了会议室。

岑行月的房间在酒店十二楼的尽头。可能是缺乏对建筑艺术的基本了解，她每次回房间都感到九曲十八弯，出现拐弯必迷路。

好在莫盈盈还是比她稍强一点，在岑行月迷路到另一个尽头之前，及时掉了头。

于是队形变成了莫盈盈在前面带路，岑行月乖乖跟在后面。

在走最后一个拐角时，她听见身后的走廊传来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岑行月下意识顿住脚步，向后一望。

刚刚说话的是乔越，岑行月第一眼看到的却是站在乔越身边的那个人。

马尾随意地披在背后，灰色的短上衣底下是白色的运动裤，肩上还挎着刚刚带去围读的帆布袋。此刻，她正偏过头和拿房卡开门的乔越说着话，露出了半张未施粉黛的侧脸。

岑行月保持着做贼般的姿势，只是默默盯着，直到视野中的两个人消失在门框后，留下一道不重不轻的关门声。

还未收回视线，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小岑姐？”

岑行月吓得猛一转身：“？！”

面前是折回来的莫盈盈。

岑行月定睛一看，惊魂稍定，答道：“哎，我在。”

莫盈盈面露疑惑：“小岑姐，你怎么停在这里了？我刚刚转头没见你，以为你走丢了呢。”

“是我走神了，不好意思。”岑行月讪讪一笑，“我们走吧。”

她重新跟上莫盈盈的脚步，将心事暂时抛诸脑后。

岑行月进房门后便直接栽进沙发，长舒出一口气。

读了一天台词，口干舌燥嗓子疼，腰酸颈痛脑子空。

她头靠着沙发椅背上的枕头，微微仰视着天花板。

天花板是昏黄的，静静被灯光染了色。

方才在过程中，周筠给参与围读的成员都送了两颗润喉糖。当时，她把糖递给大家，对每个人都笑得很温柔。在递给岑行月的时候，岑行月对上周筠的眼神，那样清亮，那样坦荡。好像岑行月也只是众多普通同事中的一个，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真是好演员，说出戏就出戏。”

岑行月阖上双眼，语气凉凉地小声说着，不知是褒奖还是埋怨。过了许久，她从沙发上起身，继而赌气般把大瓶矿泉水一拎，吨吨吨地倒进了烧水壶，决心今晚多喝几杯水，降火去燥。

趁烧水的功夫，岑行月将身上的衣服换下，套上了家居服。

随手将衣服一挂，她习惯性地往那衣服口袋里掏了掏，还真清出来俩物件。

是一根唇膏，还有两张皱巴巴的糖纸。

唇膏是岑行月上午出门前揣兜里的，她寻思读剧本应该能用上，读到嘴巴干就涂两下。

至于糖纸……

岑行月顿了顿，玄关处忽然传来“笃笃”两下敲门声。

她暂且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一边应答着“来了”，一边走向门口。

岑行月悄摸从猫眼中眯着眼看，恰好对上来人凌厉的目光，这下赶紧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赫然是她的经纪人冯楚。

冯楚拎着一个塑料袋踏进门，岑行月则自觉在后边负责关门。

岑行月跟在后面，试探道：“冯姐，你怎么过来了？”

“来给你送晚饭。”冯楚放下那个袋子，岑行月便看清了，是两盒打包好的菜。

岑行月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

她口头上客气着，手倒是毫不含糊地捞过饭盒，嘴角不住上扬，继续说道：“不过还是谢谢姐，我正好饿了，还是您心疼我。”

冯楚气乐了，斜睨一眼道：“等下再吃，过来，给你说几句。”

见经纪人严肃起来，岑行月收起玩笑的心思，正襟危坐：“您说，我听着。”

“你看日程应该也注意到了，这次没有开机宴，一切从简。曲导不太喜欢酒桌文化，投资人是严总，这位脾气直，讨厌别人一味奉承他。到时候剧组聚餐，正常社交就行，注意分寸，也别失了礼数。尽量和大家打好关系，像乔越和周筠，交好的话，对你有益无害。之后我回公司会让盈盈照顾着，有什么事就联系我。”

岑行月默默记下，认真点头道：“我记住了，谢谢冯姐。”

冯楚拍了拍她肩膀，脸上露出了几丝笑意：“好，那我先走了。”

待岑行月毕恭毕敬把冯楚送出去，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冯楚又探出头来：

“哦对了，洛乔她们关注你了，你记得上微博给人家回关啊！”

“得令！您就放心回去吧。”

岑行月忍不住跟经纪人耍了句贫嘴，才关上门落了锁。

冯楚对着她像个语重心长的姐姐，倒是和岑行月想象的经纪人出入挺大。熟了以后，岑行月有时候总想和冯楚耍耍宝，还怪亲切的。

岑行月慢悠悠晃到床边，倚着墙打开了微博。

鉴于她目前还是糊糊，粉丝也不多，暂时还没有一天涨粉好几万的苦恼，岑行月便顺路去看了看粉丝列表，果然在里面发现了《春过长安》的主演们。

她按照时间顺序，挨个点进主页回关。

最新一个是乔越，往后是洛乔，接着是男主，还有搭戏的其他演员……翻到最下面，才看见周筠。

……周筠竟然是第一个关注她的？

岑行月一时间愣了，手指却不受控似的点开了周筠的微博。

跃入眼帘的首先是周筠的微博主页背景。一片静谧的绿，草坪尽头是远山。而头像里的周筠举着相机，镜头就像对准了那片草坪般，与背景图和谐地融为一景。

岑行月换了个姿势，干脆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看。

周筠的微博平时都在转发商务活动或剧组宣传，发日常不多，频率大约是月更。内容以素颜照和风景随拍为主，文案通常就是一句简单的话，最常用的表情是[兔子]和[哆啦A梦微笑]。

她从周筠最新的微博开始，一条一条往下划。

巷子里的小吃摊，阳台望出去的晚霞，桌面摆的花束，不同剧组的盒饭，落地镜前从冬到夏的穿搭。这一张张照片，在岑行月眼前动了起来，渐渐拼凑出了出道后这几年的周筠。

岑行月盯着这个界面许久，手指挪到关注分组处。

屏幕上，悄悄关注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互相关注”四个字。

这时，微信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2条]周筠：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

“？？？”岑行月怀疑自己眼花了。

幻觉，这绝对是幻觉，肯定是没休息好起猛了。

她自信一笑，闭上眼睛，屏气凝神，数秒后重新睁开眼睛。

周筠：抱歉，打扰了。今天读完剧本，我有些地方想和你讨论一下。

周筠：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

对话框的消息依然静静安躺，两条，不多不少，不增不减。

——妈妈，这好像不是幻觉。

岑行月端起水杯喝了口压惊，随后又想到了什么，骤然起身。

在思考应不应该、可不可能之前，她的身体先拽着意识动了。

仅仅凭借那一瞬灵光，岑行月按下了把手，猛地一拉。

门外站着一个人。见面前的大门开了，她抬眸望过来，眼神中出现几分意外。

来人正是周筠。

她应该是洗了澡出门的，衣服换成了简单的T恤牛仔裤，头发也散了下来，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花香。

岑行月定定看着她，忽然笑了。

时过境迁，有些事好像却没变。

如同当年岑行月匆匆赶到约定地点，时间刚好，抬头却发现，周筠已经站在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