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时分 第7章 咬痕

唐冉的五官皱成苦瓜，绯红的眼角蓄着要落不落的泪水。

“还好吗？我应该没弄错啊。”宋凡有些无措，“喂喂，回句话？”

“没……没事，让我……缓一会儿。”从喉咙里挤完这句话，唐冉又陷入了木头状态。

蹲在唐冉上方的宋凡，腾出一只手贴着他的胸膛，一下一下帮他顺着气。

约莫过了两分钟，枯木状态的唐冉活了过来：“终于体会到了那句，痛并快乐着。”

“怪我，早知道先找个人试验一下了。”宋凡怀着歉意擦掉他绯红眼角挂着的泪滴，“什么感觉？”

温热的痒意从眼角一晃而过，唐冉下意识摸上去：“没哭，这是生理性眼水，感觉嘛……脑子一嗡，一口气憋在胸膛呼不出吸不进，不过缓过来劲确实挺舒服。”

“那就好。”宋凡起身抱起医药箱走向书桌，“还以为把你掰折了。”

“只是听着惨烈，其实没那么严重。”唐冉游移的视线定格在电脑桌下的游戏手柄上，他说：“玩玩？”

“什么？”放好医药箱的宋凡回头，见唐冉盯着一个地方看，视线跟随着他而去，“好啊，有段时间没碰了。”

跃跃欲试的唐冉起身走去：“有我呢，带你飞。”

窗边的薄帘飘动，墙边“轰隆隆”转的空调外机，都大不过房内两个少年激烈的战况。

只听，房间内充斥着肆意的枪声，唐冉一声令下：“没人，下包下包。”

“来了。”宋凡紧随其后，二人配合默契死守据点，炸药包倒计时结束“轰隆”，游戏胜利标语弹出。

“Yes！”唐冉用胳膊肘碰了碰宋凡，满脸得意洋洋，“怎么样？六连胜。”

“此乃天下第一神枪。”

“夸张了，我要不好意思了。”

“那继续？”

“来来来。”两人的劲头正值顶峰，唐冉刚按下准备，微信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响动，他空出一只手拿出口袋的手机，“你先开，我回个消息。”

伍四：唐哥速回！

伍三火急火燎：我靠啊，唐哥你人呢？那谁来了，等会儿，叫啥来着？

伍二：我来说，唐哥杨康芮来了，手里还拎着东西。

刘梦豪上来就骂：妈的，那个狗逼来干什么？没写完作业我妈不让我出门，冉冉你等我啊，一定要等我去了再动手。

陈晓画喝止：干嘛？能和气解决就别生事端。

宋凡见唐冉刚刚还嘻哈的神色一下变成阴霾，便问：“怎么了？”

“操！”唐冉来不及解释，握紧手机快速下楼。

轻风略过后脑勺，看他急匆匆的样子宋凡猜测是急事，撂下手柄快步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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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雷娇霞坐在院中剁肉馅，门口站着的人影动了，人影每走一步剁馅的声音就大一些，握刀的主人眼都没抬，“你来干什么？”

杨康芮扬了扬手中的礼品：“昨天看到涵涵了，最近赚了点钱，买了些吃的来看看孩子。”

“我不要！”杨涵恶狠狠瞪着他，“我不想看见你！”

“在冉冉回家之前，拿着你的东西走吧，我们家不缺这些。”雷娇霞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杨涵，“到姥姥这来。”

“您别这么说，我毕竟是孩子的爸爸，买这些只是希望孩子能多补充营养。”

“我都不用猜，你那个好妈又和你说什么了吧？你早干什么去了？”雷娇霞理了理杨涵耳鬓的发丝，语气淡淡，“你连孩子都下的去手，觉得我们会松口吗？”

杨康芮的耐心即将耗尽：“您想想看，完整的家才是孩子的必需品，总不能像唐冉一样落下心理问题，废物一生吧？”

“老了脑子早就转不动了，我家冉冉什么样，都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雷娇霞渐渐涌上温怒，“拿着你的东西滚。”

“您应该知道唐冉有自残倾向吧？您是不是也想把我女儿变成血淋淋的模样？要知道那种病有毒是会传染的，老太太老了分不清好赖，我这不是帮你分出来了吗？这样对谁都好。”

杨涵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子扬手砸去：“你才有病，我哥哥好着呢，我家不欢迎坏蛋，姥姥你别听坏人瞎说，哥哥天天那么开心不会的。”

“涵涵，爸爸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你要向着爸爸呀，你看现在每个人都有爸爸，涵涵难道不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吗？”

“哐当当”门外一声巨响，接着“呜呜”的低吼威胁越来越近，杨康芮还未看清声源，突来的巨大冲击直逼腰间，没有稳住身形的他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还他妈有脸自称爸爸？我有没有说过不许再来打扰我们？我姑姑生孩子害怕的时候你在哪？坐月子期间不分昼夜照顾孩子的时候你在哪？产后抑郁的时候你又在哪？现在舔着个脸称爸爸，你他妈去地府当爸爸吧！”着急忙慌赶回来的唐冉还喘着粗气，抱着撒手没就要再落下一脚。

杨康芮护着头着急大喊：“我什么都没做，你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我要叫警察为我主持公道！”

被唐冉腾空飞踹的架势帅到的宋凡回过神，快速拦腰截下：“好好好，知道你气但先喘口气，别在把自己憋出毛病。”

“冉冉你过来。”此刻的雷娇霞平静极了，“涵涵去厨房帮姥姥拿个盆好吗？剁好的肉馅要装起来。”

杨涵犹犹豫豫：“……好。”

唐冉把撒手没放在地上，走去：“怎么了奶奶？”

雷娇霞毫无征兆的伸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力道之大仿佛怕他逃走一般。接着，她的眼睛和手掌在唐冉身上一处处寻觅着，目光触到那道疤痕时，眼眶中蓄着的泪水终于盛不下，一滴接着一滴砸在唐冉的胳膊上。

“你不能……不能，冉冉你不能，答应奶奶，你答应过奶奶啊。”

泣不成声的她语气急迫，每砸下的一滴泪都让唐冉的心生疼。

“奶奶我一直遵守着承诺，你不是检查过了？没有伤对不对？我还要吃一辈子奶奶做的饭呢。”唐冉轻柔的擦掉她眼下的泪，诱哄道：“不哭了，奶奶要是变成小花猫，我会天天拿这个来笑的。”

安抚好雷娇霞的情绪，唐冉弯腰抓起一旁的凳子，转身刹那宛如恶鬼，阔步扬手一副就地解决的架势：“看来上次太轻了。”

宋凡赶忙死死抱住唐冉：“冷静点，我可不想这么快就失去新朋友。”

这架势把杨康芮吓的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跑到大门外，只露出个两只眼睛观察局势。

“哥哥。”杨涵跑来抱住唐冉的腿不松手，“你忘了还要给我买糖了吗？不要去警察叔叔那里。”

雷娇霞快步上前抢走唐冉手中的凳子，嗔怪道：“想把警察局当成家是不是？去，你们去屋里玩，饭熟了再出来。”

“走吧走吧，陪我玩游戏。”宋凡胳膊使力，半抱着让唐冉强制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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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晕一层接一层铺满半边天，唐家小院中四大一下排排坐，五双眼睛时不时看向大门边的狗皮膏药。

刘梦豪隔着老远啐了一口：“呸，不要脸的玩意，像乞丐一样赖在别人家门口。”

唐冉越看越烦：“他怎么还不走？”

“要不要我们偷偷……”刘梦豪做了个手刃的动作。

陈晓画抬手敲了一下刘梦豪的脑袋：“你安分点。”

宋凡的一只手忽然搭上唐冉的肩，他说：“赏个脸？明天下午出去玩吗？刚好玩一会儿我回学校上课，你回家吃饭。”

“那一会儿够玩啥的，上午你有事？”

“我上午有个兼职要做到一点，晚上六点前就要回学校晚修了。”

“行，那就六个人一起玩玩？这么想我还是第一次和那么多人一起玩。”

“这也是你的第一次啊？我到底拿走了你多少第一次？你之前是个机器人？然后我无意间把你解封了？”

绷着脸的唐冉终于露出星点笑意：“脑洞那么大去当编剧吧。”

“他走了！”杨涵语气中满是喜色。

“你看，他自己都熬不下去了，你俩脑子里别总是打啊打的。”陈晓画扔给每人一颗蒜，“把脑力化为手力，奶奶说今晚吃蒜蓉鸡翅。”

大门口那里的黑疙瘩确实没了踪影，但唐冉还是不放心：“我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走了。”

刘梦豪抬起屁股就要跟去：“我也去。”

“老实待着剥蒜。”陈晓画把他按回座位，“你俩在一起还不得翻了天。”

宋凡边剥蒜瓣边斟酌话语：“我上午也在这里，所以听到看到了一些东西，如果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唐冉之前自残很严重吗？”

“没见过冉冉自残，是那次他把我们吓到了。我记得那次是暑假刚开始，冉冉每到寒暑假都会来他奶奶这里玩，我就和梦豪来奶奶家等他，下午的时候他给我打了一通电话。”陈晓画陷入回忆。

客厅的躺椅晃啊晃，就在陈晓画快要睡着的时候，口袋的手机突兀的响起，赶跑了她脑子里的周公，看清备注按下接听键：“冉冉你到了吗？东西多不多？我们去镇口接你？”

可那边过了好久都没回，就在陈晓画要挂了重打时，唐冉开口了。

“好累，我真的学不下去了，我要的很简单啊，我想开心的笑，这个真的很难吗？”

电话那边的人哽咽着声音，语气轻轻。

陈晓画一下急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而那头回应她的是一声开门，接着，陈晓画听到了唐新立声嘶力竭的呼喊：“冉冉！”

陈晓画结束回忆：“那道声音过后电话就挂断了，等我们赶到医院就见到了被血洗过的冉冉，那天夜里我们这些小的都回家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冉冉病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然后经过一年的摸索，我们猜到冉冉大概是心病，他答应重新去上学，是我们想都没想到的。”实在忍不住的刘梦豪站起身迈向大门口，“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我去看看。”

话刚落，便听到门外一声惨叫，几人慌忙走去。

唐冉对准杨康芮的面中直接就是一拳，他把手中的手机狠狠砸向地面，手机瞬间四分五裂：“妈的，你们连小孩都算计，就你妈那狗屁思想还他妈当老师？”

“唐冉！”陈晓画快步上前把两人隔开，“今天吃枪药了啊？他要是再像上次那样闹，你怎么办？”

“让他闹，老子怕他？不就是少管所吗？去就去了。”

杨康芮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边跑边喊：“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看他的样子肯定会闹一番。”陈晓画叹气，“行了，先进屋，发都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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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黑暗的房间亮如白昼。

唐冉关好房门，伸手拉开自己的衣领：“来。”

“？”宋凡懵了又懵，“……来什么？”

“哦对，这样是很奇怪。”唐冉想了想，“要不打我一拳？”

“不是？怎么了啊？好端端的我干嘛打你？”

“我这不是怕杨康芮找警察闹吗？我姑姑和我爸还不知道他来家里了，留下些伤我好有理说啊。”

宋凡笑了笑：“当时那股劲呢？现在蔫吧了？”

“我当时在气头上哪管得了那么多。”

“真的要这么做？”

“对，以防万一没理造理，刘梦豪是个大嘴巴不能找他，晓画又是女生更不能了，能用的只剩下你了。”

“打你吧无缘无故的我下不去手，那我下嘴？”

唐冉再次扯开衣领：“来。”

“谁打架咬脖子啊。”宋凡伸手把他的短袖口撸了上去，“这里肉多应该不疼，把袖子放下来也能轻轻松松的遮住，准备好我就下嘴了？”

唐冉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别掉肉就行。”

阴影落下，垂下的黑色发丝时不时扎刺着肩膀，微弱的痒意使唐冉很想伸手去挠，下一秒皮肤忽然接触到一抹湿软，唐冉整个人一缩，视线下移过去：“别舔……草。”

坚硬和柔软碰撞，轻浅呼吸流转耳畔，唐冉能清晰的感受到牙齿陷入皮肤，他抬手紧抓宋凡肩膀的衣服，遏制住想要推开他的冲动，乱飘的视线看向墙上转动的时钟。

秒针过半痛感消失，宋凡伸手碰了碰咬痕说：“没流血没破皮，只是印子有些深。”

唐冉看了一眼留下的痕迹：“我还以为我的肉掉了。”

“掉不了，我控制着力道。”

“谢了，这下就算他闹到警察局也不怕。”

“咚咚”房间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敲了敲，黑影落下，刘梦豪贴着玻璃说：“两位的密谋该结束了，还要不要吃蒜蓉鸡翅了？”

“就来。”“啪”唐冉按灭灯光，“走吧去院子里吃饭，晚点鸡翅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