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俗 第4章 肆

人间早已多年不见龙族踪迹，留下来的龙族形象代代相传传歪了，成了长角的细面条子，外加四截木棍。偶见尖牙利嘴，夜里吃小孩的形象。

柳司百年前就拿着《妖精十全图鉴》问柳拾遗，龙就比你多个爪子吗。

柳拾遗看着小司两指捏着画册，一脸嫌弃的模样，决定诋毁龙族。他说变成龙会更奇怪，爪子更大身子更细，更像你嫌弃的泥鳅，自己现在的蛟身，已算是颇有威武之气。

柳拾遗也是蛇妖，他机缘巧合下走水化蛟，又在洪流中救了一村子百姓，后被立庙供奉，祈求风调雨顺。此后就混了个天庭九品芝麻官中的九品，只管一条河。

柳司坚定蛇妖审美，流畅的长条又爪又角又毛的，就是不好看，但他勉强捏着鼻子接受了柳拾遗的说法，不那么嫌弃他了。

“鹿角马头蛇身鱼鳞鹰爪还鱼尾，龙的模样就是很奇怪啊。”柳司路过柳拾遗的庙，带大包小包拎着生辰礼的敖光进来歇歇脚，他一边嚼着香梨一边说，“师傅，你说是不是？”

敖光不语，只是一昧沉默。自己原型似乎十分不受徒儿待见，徒儿只爱自己的脸。

“看来十一哥不在庙里，估摸着是村里有谁头昏脑热，他又去兼职赤脚大夫了。”

柳司去后堂瞧了瞧，又出门往河里喊了喊，转头只见屋里雨雾漫延，师傅叫自己瞧仔细了。

定睛一看，银色龙鳞泛着凌冽的光，眼角红纹就在脸旁，雄霸一方的王者之息扑面而来，柳司对上龙的视线，一时被镇住了。

敖光背手走出云雾，老神在在。

“这是我……的龙族朋友，徒儿以为如何？”

“哇哦。”

“咳咳，龙族之姿应当如此……徒儿，你下来！”

柳司确实很震撼，但回过神来做的第一件事，是化出原型，缠了上去。

长条一般不会互相交叠缠绕，那是求偶或者□□才有的动作，但眼前不过师傅朋友的幻影，应当不要紧。

“徒……”

“师傅！我只比龙短一小截诶，龙也就只长一些，粗一些嘛。”

都怪黑色显瘦，身量才不比这龙粗大。不过这飘逸的白毛倒是柔软，缠在上面体感宜蛇，这两角之间的距离也恰到好处，柳司把头搁进去，刚刚好。

“好玩好玩！”

敖光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徒儿非礼，全身上下都被缓缓绕着玩，肌肤相贴，鳞片相抵，他张口无言，身后手里的香梨都快捏烂了。自己徒儿还小，不懂事还不懂事。

“徒儿不若先下……”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柳司忽然变回人形，握着龙角撑起身，跃到敖光面前。

角是龙族很私密的存在，如今被徒儿又蹭又摸，实在是……不妥。柳司没注意到自家师傅的不自在和目光闪躲，凑过来问。师傅总是很耐心，不管自己问什么，都会认真听完再一五一十地回应，事事如此。

“龙走路的时候，是一欧一欧的吗？”

“何为一欧一欧？”

“一Ω一Ω。”柳司又装成龙模龙样，四爪着地拱起身子往前蛄蛹，“就是这样。”

“有失体统，没有龙是这……”

敖光说着说着，阿黄的脸就在脑海里浮现，那条和鲨鱼统领互咬尾巴的蛄蛹龙。

“可能也有一两条龙，是这样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好玩。”

徒儿笑弯了腰，额角靠在自己肩上，颤动，似乎传进了心里，怦怦，怦怦，甚是喧嚣。敖光大手一挥，云雾散了又聚，映出了往日阿黄和鲨鱼统领互殴的画面。

“哈哈师傅，龙族真好玩！”

陪小妖玩闹够了，一龙一蛇才往陈塘关去。

远在万米深海，拿着扫帚给千年珊瑚打扫的阿黄，忽然打了个喷嚏。

阿黄背过身左顾右盼，心虚地拿尾巴擦了擦被殃及的珊瑚。

狐仙洞和柳家村都在同一座山头，附近几十里，徘徊着许多道士。领路的还是缺牙男子，他身形更佝偻了，手里摇着一个精巧的铃铛，回声最清晰的方向，就是他亲手送进炼丹炉的亡妻，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