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池水声响起,虞明窈越搓,越倍感快意。
这种全身置于温润池水中的感觉可真好,身心皆有种久违的舒畅。
她洗着洗着,手不自觉顺着身体曲线,一路下移。
待快触到私密部位时,她才蓦地一停,先前提起的警惕,再度袭来。
她捂住胸口,往四周望去。
偌大的汤泉池,仍是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人。
虞明窈见状,刚想继续,一直屈膝的下半身,传来一阵麻意。
洞口之水,实在太浅,不便于痛快洗浴一番。若仍像刚刚这般,一点点掬水,恐彻底洗完,又要误些时辰。
她贝齿轻咬,省时的想法,最终还是占了上风。
因她水性不好,虞明窈只能背抵池边缘,一点点往里侧挪去,直到在水中站立,水深没过腰肢,她又往里靠了两步,这才彻底停住步子。
浑身毛孔舒张的舒适,直冲天灵盖。
若不是时机不适宜,虞明窈简直痛快得想哼出来声来。
这种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人,浑身被水浸泡,肆无忌惮揉搓的感觉真好。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烦人的男欢女爱。
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自己。
重生以来,虞明窈第一次这般快活。
惬意之下,她索性将身上最后一点衣物一褪,随手置于岸边。整个人赤条条的,不受任何桎梏。
抛却贴身衣物的瞬间,她像又回到那日裴尚带她躺到草地里一样,鼻尖嗅得的,全是自由的味道。
这种可以畅所欲为的舒爽,让她犹如置于云巅,灵魂爽利到出窍。
先前抑住没哼的软语小调,此时也从她喉咙里溢出声来。
“君在湘江头,妾在湘江尾。相思不相见,共饮湘江水。”1
小调娇媚,如莺歌般,丝丝扣人心弦。
在场的唯一听众——谢濯光,此时却无心赏析。
他在憋不住气时,就已悄声从水下冒头,身子直贴着冰凉的石壁。
女儿家沐浴,他一个未婚男子在场,本就分外不当。此事只有他知还好,若是泄露了声响,纵使她平日是个胆大的,羞恼之下,也不知会发生何事。
谢濯光暗暗长叹一口气,生怕看见不该看见的,纵然浑身因长久保持一个姿势僵麻,他的目光,也没有多移分毫。
之前,虞明窈越靠越近时,谢濯光心提了半晌。
他听力过人,凭借动静,便可确定她大致位置。
现今,她离他最开始沐浴的位置,已经不足两三丈了。但凡她再警醒一些,身量再高些,伸长颈脖,他那双藏在石缝中的鞋,将一览无余。
但愿不要出什么意外……
他阖上目,暗暗祈祷。
天不遂人愿,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
正当谢濯光提心吊胆之际,虞明窈的哼唱声,停了!
巨石右下方,虞明窈眉眼冷凝。
她竟不知什么时候,离她几尺之处的石缝中,出现了一双男子皂靴!
虞明窈第一时间,她迅速捞起手边小衣,捂住领口,往身后退去。
直到退到洞口处,她才手脚麻利,要多快有多快,速速将衣物穿戴好,外裳一覆,退出洞来。
洞外,虞锦年正百无聊赖,左瞧右瞧,一见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他立即转过身。
“妹妹,你这……”
他见虞明窈衣裳凌乱,面露犹豫,不知如何开口。
“无事,”虞明窈瞥了他一眼,“已经耽搁一些时辰了,现下赶紧回去要紧。”
“哦,好。”
虞锦年忙去牵马,虞明窈借机又理了下衣裳,平复受惊的心情。
马声哒哒中,那双男子皂靴,浮现在她面前。
虽只是匆匆一瞥,未瞧清具体款式。可那皂靴的竹青色布料,鞋面上绣的银叶,她总有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莫不是……
她脑海中浮现一人,下一息,立即否定。
怎么可能但凡是个穿青的男子,就是他呢?
这人眼里,自己肤浅浅薄,仗着一副好皮囊就沾花惹草,他才不会有这般心意。
更何况,明知两人就此一别,此生不复相见,裴尚这素来不藏事的,都难过不能自已,这人连送都不来送自己一程。
不可能是他。
-
一路无人,晌午热气腾腾,飞马从草皮踏过,不断带起枝叶折断的声响。
虞明窈提起的心,刚放下不久,眼见就快到来时的林地。
这份安心,却忽地被一阵喧闹打破。
雁月的尖叫声,被热风传送到虞明窈兄妹两人的耳里。
他俩对视一眼,“驾!”
一记飞鞭狠狠抽打在马腹上。
吁——
马一声嘶吼,蹄扬得飞快,可虞明窈心揪得死死的,说不出的恐慌涌上心头。
这一世,兄长已经被她救下,外祖母可千万不能有事。
她心口的跳动几欲骤停,直到看到虞家众人皆好好的,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你们一来就赶人,这是什么道理?”
人群中心,雁月捋起袖子,跟人吵得面红耳赤。她周围,一群陌生男女围着她,唾沫横飞。
虞明窈见状,蹙眉将马拉停。
片刻前,她离去时车队尚井然有序,现她们的车驾旁,多了一队富丽堂皇的马车不说,场面还乱糟糟的。
她扫视一圈那队人,走上前去。
“我是这边主事的,这是发生何事,你们要这等喧闹?”
雁月一见她来了,立马有了主心骨,倒豆子般,将前因后果说了个干净。
“诶,你可别瞎说,本公子可没欺你们老弱病残。”
她话未说完,一旁领头的马车中,钻出一个满身锦衣、一脸纨绔样的男子来。
男子瞧着年岁不大,肥头大耳,生怕别人不知他有钱似的,一身金饰。
他身后的马车,也同主人一般浮夸,车厢外裹了一层鎏金铜皮,马车四角全是金铃铛,风一吹叮当作响。
这人一下车就色眯眯,直盯着虞明窈瞧,眼珠子简直要黏在虞明窈身上。
“小娘子好生美貌,我父乃新任金吾卫指挥使,你若嫁与我,做我第十六房小妾,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岂不比你们那乡野地方,快活得多!”
“你!”虞明窈还未动怒,雁月就先看不过去了。
“你算什么狗屁,还想肖想我家小姐?”
“就是!”
落于后方的虞锦年,一听这些狗屁不通的混账话,忙扒开众人,上前开口输出。
“我妹妹美若天仙,你这癞蛤蟆,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呸!还想我妹妹嫁给你,你怎么不找根绳子吊死!”
“不知死活的家伙!尝尝小爷我的拳头!”
他上前拽过男子的领口,只一下,便将这男子悬于半空。
“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我父可是新任金吾卫指挥使!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他尖叫着,身后一管事模样的,态度嚣张,也走上前来。
“我劝你们放下我家公子,否则,等我们到了京都,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京都?
虞明窈冷哼一声,视线扫过一直立在旁,一声不吭看戏的裴家护卫。
“恰好我这也有几个京都裴家的人,你们既要去京都做官,不妨打听下,裴家累世门楣,可比你们那劳什子金吾卫指挥使,要矜贵得多。”
她面露冷意,虞锦年听完也是高昂起头颅,拧这人的手,又加了把劲。
两方对峙不下,还是一直在车内观望的施罗氏,下来打了个圆场,虞锦年这才将那人放下。
“公子,你……”
男子身后侍从欲上前安抚,被他一巴掌拍开。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走着瞧!”
他临走,还撂下一句狠话。
纷争消停,虞明窈也不想再节外生枝,于是便吩咐众人,准备起身。
命令刚下去没多久,雁月急匆匆跑过来。
“小姐,不好了,我们的车驾坏了,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定是那群黑心肝的做的!”
话音落地,虞明窈同雁月,皆将目光投向先他们一步离去的车队。
那人掀起车帘,像是听到雁月所说的似的,嘴角含笑,面色嚣张。
“可恶!”虞锦年不忿道,“妹妹,要不干脆我追上去,揍这龟孙一个半死。否则这口气,我真是咽不下。”
自称父是新任金吾卫指挥使那人,车驾富丽堂皇,行囊众多,光装物什的马就有近十驾。虞明窈的眼神,落在中间几驾车架上。
那几驾车,车轱辘的印痕,都比旁边的马车,重上数分。
“不急,”虞明窈面色幽深,“会有人替我们报仇的。”
日头渐渐落下,车驾终于修好。
可天色漆黑,已不适宜赶路,他们一众人得再在这休憩一晚,明日再启程。
“窈姐儿越来越有当家的款式了。”
见虞明窈诸事吩咐下去,有条不紊,施罗氏见状,不由得取笑道。
虞明窈恼怒地斜了她一眼,没再多言。
夜深,车外的蟋蟀叫个不停。
上路已有七日,虞明窈日日提心,小心防范,实在太耗心神。
这一日,从汤泉池的惊险,到午后的口角,再加停在原地修车,几件事叠加,虞明窈实在撑不住倦意,眼皮一阖,沉沉睡去。
睡前,那双青色皂靴,又闪过身影。
“啊!杀人了——”
“小姐,有劫匪,快逃——”
“抢了那个娘们,回去做压寨夫人!”
尖叫声与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交织,虞锦年蓦地从梦中惊醒。
却见雁月一脸血,趴在她跟前。
“快走,小姐,他们冲你来的,你赶紧走!”
虞明窈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见雁月眼含热泪,将鞭子往她手中一塞。
“小姐,少爷已护着老夫人去了,她们将你托付给我。你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说完,雁月纵身一跳。
“我在这儿,你们是在找我吗?”
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了下马肚子,马儿吃痛,车驾不受控制,向夜色更深处驶去。
“兄弟们,那娘们在那,冲!”
“一个也不要放过!”
耳边的嚎叫声实在太过凄厉,虞明窈手颤抖着,捏着鞭子走到车前,掀开车帘一看。
火光,黑衣劫匪,一个个倒下的护卫。
她浑身颤抖,目光移到被众人围堵的雁月身上。
“快追,那车上还有人!”
“快跑啊,小姐,快跑!”
雁月的吼声中满是哭音,虞明窈颤抖着手,痛苦与懊悔交织。
1.引用古琴曲《湘妃怨》,宋.李子仪《卜算子.我住长江头》也有类似表达。
ps:感谢收藏,不知道说啥了,就祝大家天天开心,日日好运吧。
纵然我们素未蒙面,我也在这永远祝福大家,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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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