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森领着众仆人悄声退出房间。小亲王也被皇太后打发走了。
“你们如果敢带走我母亲,我就一头碰死在这!”
皇太后轻笑:“这样正合我意,一下子拔去两根眼中钉。”
“你不怕弗朗兹惩罚你吗?弗朗兹爱我,他不会原谅你的!”若弗鲁瓦不敢相信世上有这样恶毒的人。
“你死了,皇帝会伤心半年,甚至好几年,但为了帝国,他仍会结婚生子,至于我,始终都是皇帝的母亲,他是我捧上皇位的,我地位无可动摇。”皇太后笑道,仿佛在逗一只猫。“如果你一意孤行,那我可以正大光明地以‘妨害执法,包庇罪犯’的名义逮捕你。”
保罗胆颤道:“听说每到月黑风高的时候,监狱就有幽灵飘荡。他们会把人的头摘下来,戴在自己脖子上。”
菲利普道:“听叔叔的话,若弗鲁瓦。离小人,对你有大益处。”
“你们才是小人!”若弗鲁瓦怒不可遏。
亚历山大冷汗湿襟,心想:“我们走进约翰的魔窟了,这里都是他的人。皇帝匆匆离开,只怕也是要给皇太后面子。如果硬碰硬,受伤的只会是我们。”
守卫架着亚历山大的胳膊,想将他拖走。
若弗鲁瓦紧紧抱住母亲的腰。
菲利普经皇太后眼神示意,同保罗一起,抓住若弗鲁瓦的左右手。
“叔叔,我可以不当皇后,我可以永远不见弗朗兹,求求你,放过我母亲!”若弗鲁瓦哭成了泪人,求情道。
“小弗,如果我被害死了,为我报仇!”亚历山大泪流满面。
“母亲!”若弗鲁瓦拼命挣扎。
“小弗!小弗!”亚历山大的呼唤渐渐消逝在走廊尽头。
菲利普松开若弗鲁瓦,脸上又凶狠又怜悯,杏眼湿润:“你也要和我一样,没有母亲了。”
“我不会原谅你们!”若弗鲁瓦声嘶力竭,看向菲利普的眼中再无愧疚和淡薄的柔情,“你这家伙,只会当皇太后的狗,活该弗朗兹不喜欢你!”
菲利普抬手想扇若弗鲁瓦两巴掌,对上弟弟通红的眼眶,终究没有忍心下手。
“我当上皇后以后,要把你们统统赶出宫!”
皇太后带着众人离开。
科森满脸通红,走进来问:“大公,请问现在是否……”
若弗鲁瓦推开他。
“弗朗兹!他们带走了我的母亲!”若弗鲁瓦哭到弗朗兹和众议员面前。
议员惊讶小皇后的失礼,但倾倒于他梨花带雨的脆弱和带刺玫瑰的愤懑,所以只责怪守卫无能。
皇帝示意议员退下,安慰若弗鲁瓦道:“我会命法院宽容,留住亚历山大大人的命,将他送到修道院去。”
“什么?不行!你应该下令,无条件释放我母亲,然后狠狠教训皇太后!”若弗鲁瓦挥拳。
“我母亲的起诉合法合理,程序正当,证据确凿,”皇帝耐心解释道,“我们成婚在即,这桩案件肯定被全国关注着。所幸,犯罪的欧米伽才能被关进修道院以免去死刑,否则,我也难救亚历山大大人的命。”
“你是皇帝呀!难道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吗?”
“很遗憾,小弗,法律不容情面,”皇帝抱住若弗鲁瓦,“我保证,亚历山大大人在修道院的生活会衣食无忧,每年我们都会去见他。”
若弗鲁瓦挣扎开来:“到时候就不会有人关注了吗?皇太后肯定会逼我们避嫌。”
“小弗,凭借美貌,你会很快赢得国民的爱戴,大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我们再用报刊宣传你们的母子情深,大家都会同情你。生下皇储,坐稳皇后位置后,你就有与我母亲分庭抗礼的资本。”
“难道我最大的依靠不是你吗?”若弗鲁瓦喊道,“你是我的阿尔法!只要你力挺我,谁敢忤逆?”
“我爱你,如果可以,我想将你珍藏在八音盒里,不让任何风霜侵扰,但我们是皇室,如果徇私枉法,如何统御帝国?小弗,不要争一时的长短。我向你保证,亚历山大大人会平安无事,但是他必须离开你。”
若弗鲁瓦流泪:“修道院就安全吗?修士难道不会奉皇太后的命令,暗戳戳虐待折磨我母亲吗?难道不会有毒药吗?”
“不会,这样的举动,只会落人口实染一身脏,我母亲很爱惜羽毛。”
若弗鲁瓦哭个不停。
皇帝抱着他:“我会保护你的,我会永远爱你,我会送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回房的路上,若弗鲁瓦顶着红肿的眼睛,撞上皇太后。
皇太后笑道:“没有让我等太久,看来你还是知道胡搅蛮缠没有用处。”
“你这个魔鬼……”
“知道为什么皇帝选择袖手旁观吗?”
“你什么意思?明明是你嚣张跋扈,不要把脏水泼在弗朗兹身上!”
“呵呵,皇帝很爱你,但他容不得身边人有二心,”皇太后走近,亲切地将手搭在若弗鲁瓦肩膀上,“这是菲利普出局的原因,也是亚历山大被送出宫的原因。有母亲在身边,你怎么能全心全意爱弗朗兹呢?”
科森正监督侍从整理若弗鲁瓦的行李。
通过一件件铭刻着大公过去岁月痕迹的物品,科森正如通过琴谱弹琴般,渐渐勾勒出一幅主人的模糊框架。
他笑捧起若弗鲁瓦的一套锡兵:“我父亲也送过我这样的玩具,但不比若弗鲁瓦大公的精致贵重。”
侍从亚当斯道:“我们的皇后真是一位小孩子,有那么多玩具。”
“大公殿下,”科森忙迎到失魂落魄的若弗鲁瓦面前,握了握他的手,“好凉,亚当斯,快拿件外套过来。”
若弗鲁瓦甩开他:“你巴不得我感冒吧!”
科森尴尬地站在一旁,温柔道:“我是您的侍从长,尽心服侍是我的职责。”
“你是皇太后派来的,”若弗鲁瓦冷冷道,“怎么会盼我好呢?”
“皇太后的确交代了我许多,”科森不卑不亢道,“但我有分寸。我是私生子,皇太后于我有恩,让我在宫里能有个差事,但我绝不会违背良心。我是贝塔,理性就是我的天性。在我心里,照顾好您是第一位。”
若弗鲁瓦听见“私生子”三个字,心里一惊,怔怔地盯着科森,脸上一烧:“我……”
“您是大公,我是私生子,听起来的确跨着一道鸿沟,但如果您愿意交付信任,我会回以忠诚和友谊。”
“我不会信任敌人的爪牙,”若弗鲁瓦强硬道,他冲到同母亲一起准备的行李前歇斯底里,“滚开!都滚开!你们都藏了毒药和匕首!”
“如果你认为我们都是皇太后的手和眼睛,”科森不忍对十五岁的大公说狠话,但为了他好,还是厉声道,“那没错。美泉宫的每个人都是皇太后的手下,每个角落都在皇太后的掌握之中,但你可以努力赢得我们的爱戴。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你仁爱惠下,谁会不真心顺服?如果你一味学刺猬,用锋利的刺保护自己,只怕会适得其反。”
亚当斯将稍微冷静点的若弗鲁瓦扶起来。
“我们能理解大公你心中的委屈,初来乍到却遭此大祸,心中的苦楚无法向人述说,”科森指天发誓,“若你愿意,我可以当一口没有生命的树洞,只听不说。”
“我在这里不会有真心托付的朋友,”若弗鲁瓦鼻尖一酸,他坐到梳妆台前,瞧着镜中狼狈的模样,无力道,“为我梳洗吧。”
日落得很快,皇帝拖着疲倦的脚步,带着礼物,探望若弗鲁瓦。
科森递上茶水,同众侍从一道,恭敬地束手站在一旁。
不等皇帝坐下,若弗鲁瓦就抽噎着扑到爱人怀里。
皇帝紧紧抱着若弗鲁瓦,一言不发。
几道精致菜肴和甜点摆上桌,皇帝拍了拍若弗鲁瓦的肩膀,同他入座:“我猜你肯定没怎么吃东西。”
“我母亲怎么样了?”若弗鲁瓦问。
“法院会同意亚历山大大人进入修道院的。”
若弗鲁瓦不知自己该喜还是悲。
“皇太后说,”若弗鲁瓦犹豫了会儿,还是道,“你怕我三心二意,所以想赶我母亲走。”
皇帝切下一块蛋糕,递到若弗鲁瓦嘴边,道:“没有这回事。”
若弗鲁瓦尝了口:“我要见我母亲。我要给他送衣服和吃的,让他知道我没有被太后为难。”
“我和你一起去,”皇帝道,“他是我爱人的母亲,我理应施加照顾。”
“你不怕太后责怪吗?”话一说出口,若弗鲁瓦就暗悔着想:弗朗兹会以为我在埋怨他。
皇帝握住若弗鲁瓦的手,郑重道:“我只怕你伤心。”
“我会勇敢起来,为了你,为了母亲!”若弗鲁瓦感动道。
皇帝笑了起来:“那……先好好吃一顿,如何?你都饿坏了。”
“嗯……我有点想吃焖蜗牛……”若弗鲁瓦不好意思道。
“不愧是小弗,我就不敢吃这样的东西,”皇帝回首吩咐,“叫厨师焖三只蜗牛。”
“别放罗勒,我过敏。一吃罗勒,我就会发烧。”若弗鲁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