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炮灰没有重生 第5章 第 5 章

梁佑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一座山，山上人烟稀少，云雾缭绕，像是仙境。

他回头望了一眼山脚处，眼神迷茫，像是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他静静伫立了两秒，然后回过头来，沉默地沿着小路往山里走去。

他好像只走了两步，又好像走了许久，直到看见深山之处坐落着的一间寺庙，他这才停下脚步。

“忠缘寺……”他看着顶上的牌匾呢喃道。

奇怪的是，冥冥之中，他仿佛被什么牵引着，就是要来到这里一样。

于是他叩响了寺庙大门。

放下门环的一刹那，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小师父，看样子才六岁，梁佑不得不低下头来瞧他。

“你……”

小师父并未理他，只与他对视了一瞬，就侧过了身子，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施主，里面请。”

梁佑有些恍惚。

对方一不问姓名，二不问来历，三不问所谓何事，仿佛知道他会来到这里似的。可是他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跟着那位小师父来到了正殿。

他抬眸看去，正殿里有一人正背对着他们，他微微俯身，手臂不停摆动，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此人一身羽衣仙气飘飘，一头乌发亮丽及腰，梁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伸手往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不疼，是梦。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这就见到神仙了呢。

也不对，万一是神仙入了他的梦呢？

梁佑长叹一口气，晕晕乎乎的同小师父一起行了礼，随即便听见小师父说道：“师父，他来了。”

他们果然是在等我，梁佑心里想。

不一会儿，被唤作“师父”的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只听他问：“这位施主，你为何而来？”

梁佑一愣：“我、我不知道。”他现在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他能知道些什么。

那神仙笑了笑，提着笔转身，青丝犹如瀑布，白衣胜雪。他缓缓几步来到梁佑跟前，握住了他的左手。

他道：“所来之人皆有意，你怎会不知？”

梁佑张了张嘴：“我……”

“既如此，”那神仙笑眼盈盈地打断了他，“不妨这样。”

说着，他抬起梁佑的左手，提笔在掌心处落下一点：“你我有缘，这颗痣我赠与你。”

梁佑顺着笔尖往掌心看去，一滴墨落在他的掌心之上。

“日后你心中若是有了明确的答案，它便会显现，替我完成你的一个愿望。”

梁佑云里雾里的点头，等他想仔细瞧瞧自己掌心那颗所谓的“痣”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看见。

他疑惑地抬头，想询问对方究竟是谁，可抬头时，入眼的却是一片林子。

这哪还有什么神仙，哪还有什么寺庙！他竟然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梁佑心中愕然。

回头看，就连一开始进深山通往忠缘寺的小路也不见了。

没了路，他还怎么去找……找……找什么？

梁佑眨了眨眼，他怎么会在这里？

“小佑，小佑？”

“嗯？”梁佑动了动手指，喉间溢出了几丝困音。

梁聿伸手抚了抚他微皱的眉头，轻声道：“别睡了，醒醒，不是要看日出吗？”

日出？

梁佑眼皮动了动，听到这两个字，脑子总算是清醒了一点。

他下意识歪头在梁聿的掌心里蹭了蹭，紧接着伸了个懒腰，在睁开双眼时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巨大的哈欠，下一秒，哈欠在半路卡住——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到达了金湾海滩。

“我怎么在这里？”

他撑着座椅起身，把脸贴在了车窗上，好奇的透过车窗看向窗外。窗户玻璃上很快就起了一小团白雾，他伸手划了几道，组成了一个字。

身后，梁聿扯住了他的安全带，将他一把带了回来：“忘了吗？你一直喊困，洗漱完换个衣服的功夫就倒床上睡着了，本来想让你继续睡的，不过怕某人今天没能如愿看见日出的话，日后会跟我翻脸，没办法，只好背着他上车了。”

梁佑听完燥红了脸，纯属是不好意思的。

其实离家出走这两年他每天都坚持早睡早起，坚决执行健康作息，从不赖床。主要是最近梁聿陪伴他的这段时间，对他太好了，甚至比以前还要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所以可能又把他给惯坏了吧。

他真是个禁不起养的，这才跟梁聿重新相处了多久啊，就被他给养娇了些。

使不得使不得。

梁佑捧着热水用余光偷偷瞥了梁聿一眼，随即又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真使不得。

留恋太久的话，会舍不得离开的。

他垂着眸，沿着杯口，轻轻地吹了几口气。

五点零三分，他拗不过梁聿，只好乖乖披了一件梁聿的衬衫外套下了车，往沙滩上走去。

虽说南方还处于夏季的状态，但夜晚的时候还是挺凉快的，特别是凌晨的时候最冷，而梁佑又是刚刚睡醒，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又是海边，海风每吹一次，梁聿就要担心梁佑可能会感冒一次。

偏偏某个心大的还脱了鞋在沙滩上撒丫子乱跑。

“你慢点，”梁聿看得眉头直皱，他提着两瓶鸡尾酒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摊开了沙滩巾，忍不住操心，“别光着脚，容易受伤。”

不过梁佑好像没听见。

梁聿无奈地摇了摇头。

沙滩上难免会有些硬物，例如石子，或者贝壳，如果梁佑是光着脚走那倒还好，可他是在奔跑，脚底就更容易被划伤，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剧烈运动。

这些梁佑当然知道，只不过他选择无视他哥的话。

他短暂的二十二年的人生当中，也曾去过无数次沙滩海边，玩过不同地区的沙子，冲过不止一次的海浪，可让梁聿陪着他来看日出的，这是第一次。

所以他很兴奋，尽管他现在有点喘不上气。

他哼哧哼哧地跑过去，又哼哧哼哧地跑回来，然后停在梁聿面前喘的直不起腰，脸上却是带着笑的，在拒绝了梁聿的帮扶请求后，还冲着梁聿抬起了他那沾满了沙子的脚底板。

“你看，没有受伤。”

梁聿点头，伸手：“是的，你运气真好，所以过来擦一下吧。”

于是梁佑开心地握住了梁聿的手。

第一缕金光从遥远的海平线上射出时，是上午五点二十二分，紧接着千万金光沿着海平面齐齐照射而来，几乎是一瞬间，光明驱散黑暗，像是天神的恩泽笼罩着洒满人间。

梁佑紧紧地抓住了太阳初升的这一刻，两瓶鸡尾酒瓶身交叉相碰，让相机永恒的记录下了这伟大的一幕。

录屏后置中，火红的烈日逐渐升起高挂长空，万里无云；海浪扑腾涌动而来，泛起的白沫像是一条条巨大的银链，撞在沙滩上，碎成了一颗颗羊脂玉珠。

录屏前置里，梁佑神采飞扬地靠在梁聿的肩头，酒瓶子里的液体随着手臂摆弄的动作而荡漾，洒出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了七彩的光，梁聿猝不及防的与镜头中的梁佑对视了一眼，转而仰头灌入了一口酒。

不能喝酒的梁佑则是在使用完鸡尾酒这个道具之后，就被梁聿无情地没收，被迫换上了凌晨四点多时喝过的保温杯。

他浅尝了一口，惊奇地发现保温杯里的热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变成了蜂蜜水，不甜，但很暖心。

他笑着和梁聿碰杯。

清脆的碰撞声传来，击打在他的心上，声小力大，像是白居易笔下收尾的琵琶琴音。琴音虽终，却荡气回肠，余音绕梁，久久不息。

他想，或许他有难了。

不是梁聿离不开他，才来找他，才一路跟着他，而是他离不开梁聿，才希望梁聿来找他，才允许梁聿能够一路跟着他。

是他给了自己一个释怀和被爱的机会。

梁佑叹息着，仰面闭目养神，感受着来自阳光的温度，半晌，眯了眯眼，伸手挠了挠梁聿的手心：“哥，你冲浪给我看吧，好不好。”

梁聿捏住了他作乱的手指：“你可是我最爱的弟弟。”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叫梁佑狠狠一愣：“你说什么？”

梁聿面不改色：“叫我表演，得加钱。”

什么？

梁佑错愕了几秒，紧接着反应过来之后，捧腹大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不怪他笑的花枝乱颤，实在是因为这冷笑话和梁聿太不搭边。

他只是一时兴起，想再看一次梁聿冲浪的样子而已。

一是因为，他自己现在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在海上兴风作浪，所以只能看他哥去浪了，算是解解馋吧。

二是因为，时间有限，所以他不仅仅是想在手机相机里存些什么，还想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在他的脑海里，留下点有纪念意义的片段。

没想到梁聿明明清楚了他的意思，却跟他玩了把一语双关。

冲浪冲浪，突然发现梁聿这样平常不苟言笑的人玩起梗来，有趣的效果竟是翻倍的。

梁佑抬手擦了擦眼角处被笑出来的眼泪，揶揄道：“原来哥你也会网上冲浪啊。”

梁聿不置可否。

他只是个勤于工作疏于网络娱乐，且兢兢业业的梁氏集团总裁而已，他又不是老人。

把梁佑的笑声过滤在耳后，梁聿起身朝南边走去：“我去租冲浪板，你在这等我。”

梁佑拍了拍过分起伏的胸口，笑道：“快去快回。”

下一秒，在梁聿渐行渐远的背影后，梁佑眨了眨眼，笑声逐渐收敛，很快卸了力，缓缓倒在沙滩巾上。

浑身像是吸满了水的海绵，沉重却又无力。

他仰面看着天空，张开的唇瓣轻轻喘息，双眼难得显出无助而惶恐的神情。

没有人会不怕死，他也不例外。

他并非有意要在梁聿面前假装轻松。

奔跑、大笑，都是他由心而生的。

可是现在他却连一个大笑，都要累得喘上几口气才能缓过来，说几句话，嗓子里就好像爬满了蚂蚁。

身体的异样已经清晰到不可再忽视。

梁佑沉闷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半晌，他借助着保温杯里的蜂蜜水吞下药物后，翻了个身，侧躺着，熟练地点进手机的录音设备，摁下了红色按钮。

“现在是九月十九日，上午……”梁佑抬眸看了眼时间，随即又放下手机，“上午六点十七分，我们正在咳咳、咳……咳咳咳……咳，东门的，金湾海滩看日出……”

……

梁聿回来的速度比梁佑预想中的要快，他回来的时候梁佑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手机上捣鼓着些什么，面前还站了一个梳着高马尾，面容清秀的女孩子。

他走进了些，只听到了一小段尾音，紧接着那个女孩子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跑了。

他微微皱眉，撑掌在梁佑身侧坐下，问道：“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梁佑扭头，随即诧异：“哥，你不是去租冲浪板了吗，怎么空着手回来？”

梁聿解释道：“太早了，现在才六点多，租冲浪板的地方还没开门。你呢，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梁佑：“没什么，她说她想要我的微信。”

梁聿：“你给了？”

“没给，”梁佑弯起嘴角，眼神狡黠，“我跟她说我现在正在被包养，给她微信的话我的金主会生气的，然后我就给她看了你的照片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怎么了小佑？”

梁佑说着说着突然咳嗽起来，咳得惊心动魄，差点没把梁聿的魂咳走，他这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微信，什么女孩，连忙摊开手掌给梁佑顺背。

“怎么突然咳嗽了，是吃错什么了吗，是蜂蜜水吗？你是不能喝蜂蜜水，还是早餐？”

“不、咳咳咳……不、不是，哥咳咳，哥你别紧张，”梁佑伸手拽住梁聿的胳膊，五指纤细，却抓的十分有力，“我没事，我只是被口水呛到了，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梁聿半抱着他，不肯松手。

梁佑点点头，失了血色的脸上轻轻挤出了一点笑容：“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这不是缓过来吗？走吧哥，既然没法冲浪了，那我们就先回酒店补觉吧，我好困啊。”

梁聿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胀：“好……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