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一片海 第4章 第四章

陈文乔继续软磨硬泡，雷越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吗？”

她三两步上前，熟练地从包里捏出来自家健身房的名片，瞅了眼姜南华的姓名牌，瞄准时机，清清嗓子，“南华同学！”

姜南华被这中气十足的一嗓子吼懵了，转头和雷越大眼瞪小眼。

“南华同学，雷霆健身房要不要看一下”这边说着，一张名片已经递到姜南华眼前。“我们家健身房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离一高非常近，地铁公交甚至共享单车都非常方便……你看你这瘦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长点肉强身健体怎么能行啊！”

雷越一阵慷慨激昂的游说，陈文乔看姜南华眼睛眨了眨，像是在思考的样子，心下万分惊恐，“她不会被说动了吧！”

姜南华接过名片，她确实身体素质不是很好，长期对着屏幕还久坐，思虑过重脾胃虚弱，面色发白……她还要赚钱要照顾奶奶，要考大学，不能创业未半就中道崩殂……

所以她神情严肃地对着雷越点点头，认真道：“有时间我会过去的。”

陈文乔脑袋上缓缓冒出几个问号，她心里小九九多到快溢出来了，心说“你这么容易就被说动，刚刚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雷越简直喜出望外，她今天说动的第一个客户！简直要把姜南华当成菩萨供起来，她从校服口袋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要记下名字和联系方式，“你来我一定给你打折！”

“诶诶诶你腿不是还没好吗？”陈文乔打断两人交易，“你腿刚好，真的不再养几天考虑考虑吗？”

雷越对陈文乔这种中途截胡的行为做鄙视状，她眉毛眼睛鼻子皱在一起，“腿养好了再来也不迟，南华同学你电话多少快告诉我我记一下。”

陈文乔：“……”

雷越在小本本上欻欻动笔，还不死心地冲陈文乔抛媚眼，“文乔同学你看你要不要……”

“诶——打住，我四体不勤，这辈子是要和运动绝缘的。”

四周的哄乱终于归于平静，班主任吴舒款步姗姗走进教室，“咳，同学们好，我是咱们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我叫吴舒。”

底下有同学接话，“老师您教语文怎么叫吴舒呢？吴舒无书，可不就是没有书的意思吗？”

面对这样无恶意但有点冒犯的提问吴舒也不恼，她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四两拨千斤地回怼过去，“这位同学提了个好问题啊，我看你很有做语文课代表的潜力，有意向来找我填表哈。”

吴舒一句话引得哄堂大笑，那个提问的同学讪讪地摸了摸脑袋。

吴舒目光扫视全班，顿了顿继续道，“同学们觉得读书的目的是什么呢，只是读很多很多书吗？老师来置换一下，同学们从上小学以来，做过的试卷摞起来基本上有一人高了吧，那你们都收获了什么？是几张试卷，还是试卷里的知识？”

微不可闻的讨论声响起，一片传一片，几秒之后吴舒继续开口：“读书也是一样的，书只是一个形而上的东西，书里的内核才是最重要的。老师的名字里虽然没有书，但是老师头脑里的书可海了去了。”

底下学生百态都被吴舒看在眼里，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有仰着小脸一看就没听明白，大部分学生都只是似懂非懂的点头摇头转笔翻书。她好歹当老师当了十来年，不至于刚来就被立个下马威。

“今天我们就正式开始上课了，同学们收收心，你们考进咱们班呢，都是未来冲击好学校的苗子……”

这耳熟能详的开学大礼包，陈文乔听这话要听的起茧子了，她留了半只耳朵给吴舒，以示对老师的尊敬，余下的心思已经溜进了现成的解闷逗趣儿读物——高中语文课本。

姜南华正在看假期里做过的导学案，空白处简单写了解题思路和她不懂的地方。她眉头微蹙，正疯狂地进行头脑风暴，良久动笔在纸上一字一顿写下一个答案。

“报告——”

陈文乔抬头，一个身材瘦小的男生背着书包喘着粗气站在门口，绿豆大的眼睛藏在浮肿的眼皮下方，只露出一条窄缝。他应该是一路小跑过来的，额角汗珠一颗一颗往下滚。

吴舒抬手实意他进来，那男生低垂着头进教室，又在前门抬头张望。班里差不多坐满了，只剩最后一排角落里还剩个位置。

他咬咬牙往后排走，姜南华似有所感的抬头，就在这时陈文乔感觉到前方空气传来一股森森寒意，窗外烈烈骄阳她居然打了个寒颤。

陈文乔觉得莫名其妙，那个男生刚刚是在瞪我吗？

丁明明手指关节捏得喀喇作响，他没想到在这儿又碰见了老熟人。昨天晚上丁远光喝醉酒耍酒疯朝他和他妈拳打脚踢，“你个小兔崽子，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丁远光暴怒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他爸妈在三号胡同里是出了名的难缠，胡同里没人敢来劝架，一家人鸡飞狗跳直至闹到半夜。

丁远光本来打算让丁明明上完初中就直接出社会工作，他自己无赖流氓一个，一辈子没读过书上过学，不照样老婆孩子都有了。谁知道丁明明这孩子自己争气，不仅考上了一高，还进了重点班。当时学校里接到丁明明的退学申请时，一个两个急得想冲上去给丁远光两巴掌。

一群人好说歹说，丁远光才勉为其难松了口。

“你觉不觉得刚才那个男生的目光有点渗人啊。”陈文乔向右侧偏头低声耳语。

“你别招惹他。”姜南华冷声道。

“怎么了，你们认识啊。”

“不认识。”姜南华回答得斩钉截铁。

陈文乔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盯着姜南华，就差把你骗人三个大字写在脸上。

姜南华无奈扶额，一口气说了一长串，“你都觉得人家目光渗人了还去招惹他，你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陈文乔不知不觉已经被姜南华绕进去了，她明明在问姜南华第二个问题，姜南华却只回答她第一个，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对方又低下头看她那本习题册。

陈文乔：“一个破题册有什么好看的，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爱学习的女人——姜、南、华。”

太阳再次西沉，姜南华和陈文乔在窄胡同里信步而行，温热的风扫过脸颊，落日余晖给路旁绿植和小摊贩裹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一高学生相较于本区另外三所高中，有很大的自主权。高一学生是弹性上晚自习，走读生可以回家也可以继续在学校上自习，住校的学生就没有走读生这么幸运了，教学楼的灯光一直为他们亮着。

吴舒最后一节课投下这个重磅炸弹，周围顿时民怨沸腾、怨声载道、唉声叹气、让人悲痛欲绝……

“知足吧，咱们学校算是好的啦，隔壁学校高一就强制全部人必须上晚自习，人家三节你们两节。”吴舒依着门框看着这帮学生在底下笑闹，无奈摇摇头。

陈文乔当机立断拍拍屁股走人，走之前还不忘连姜南华也拉走，“快点，奶奶说今晚给我们做好吃的，你不许上晚自习！”

姜南华本来也没打算留在学校，她的画具都在家里，写完作业还能留点时间画画，陈文乔一路拉着她出校门。

雷越那一七五的身高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陈文乔和姜南华稍微落后她一点。

“你真的要健身啊？”陈文乔犹豫着开口。

“对啊，我身体不好，是该多锻炼锻炼了。”

路灯下姜南华的眼睛亮亮的，陈文乔朝她笑道：“因为这个原因啊，你吓死我了知道吗，我以为你摔了一跤突然有了成为金刚芭比的想法！”

“你这是什么脑回路啊。”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等你腿好了，咱俩一起去吧，你多锻炼锻炼，看你小身板风一吹就倒了，我陪你，等毕业了吴舒一看（A）班养出了俩金刚芭比。”陈文乔想到那个场面就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半晌，姜南华伸出三根手指在对方面前晃了晃，“错了，是三个。”

“还有哪个？”

“雷越啊。”

陈文乔发现姜南华这种一本正经的人蛮有幽默天赋的，“雷越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这么夸她她得开心死。”

胡同里飘来阵阵饭香味，这个点儿正是做晚饭的时间，每户人家门口飘着不同的饭香味，组成了人们最原始的对于家的记忆。

“奶奶我们回来啦！”陈文乔大着嗓门嚷嚷，还没来得及放书包，就先拉着姜南华走进厨房，“您做了什么好吃的，闻起来这么香。”

“属你鼻子最灵啦。”姜奶奶捏捏陈文乔的鼻尖，“你们俩快去放书包，洗手准备吃饭了。”

一张桌子，三副碗筷，姜奶奶的家常小炒特别好吃，煮的粥也是一绝，祖孙三个围着小圆桌呼噜呼噜吃饭。

自从陈文乔搬过来之后，姜家就热闹了很多，姜南华话少，聊不起来，陈文乔整日叽叽喳喳的，给院子里生生添了许多活气儿。

“包子，快吃。”姜南华找到包子的饭盆，从锅里盛出来一小份米粥放到包子面前。

陈文乔吃饱喝足，两个小的一块进厨房收拾碗筷，流水声哗啦哗啦，洁白如新的白瓷碗亮堂堂放在沥水架上。

“一会儿去我家写作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