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好,我叫江彧。”江彧礼貌的过来打招呼。
他压低声音,冲窦米说:“是yù,不是yú。”
管它是ù还是ú,窦米也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和他说悄悄话,“进了我的池塘,就是我的鱼。”
果然,帅哥的五官都皱在一起,不搭理她了。
郝美丽把女儿拉过来,“跟人家好好相处,看把小江脸都气红了。”
窦米眼梢扫过去,偷笑,“确定他是被气的?”
江彧放下东西就走,郝美丽拎起包,想了想跟黄世艳说:“咱得跟小江好好说说,回去我要拜访下新邻居。”
黄世艳大笑,“你这算盘打得真好。”
江彧也要回家,三人一起坐上公交车,车厢人正多,好不容易挨到一个空位,窦米眼尖看见,立马去抢,被郝美丽拽住。
“干嘛?”
郝美丽把女儿拉到身边,笑说:“让你新朋友坐吧。”然后在窦米耳边压声说道,“咱家得找人家帮忙,你客气着点。”
窦米撅起嘴巴,把空位让给江彧。
江彧没动,车子一刹车,他拉着吊环的胳膊晃了晃,目视窗外,“你坐。”
窦米坚持说:“我不。”
车开的不稳,窦米紧拽着座子靠背,竭力控制着重心,江彧始终表情淡然,“我还没有笨到站不稳,如果你再坚持,我就下车了。”
“别。”
坐就坐,有位置不坐谁傻瓜,窦米这下心安理得,“我是怕又要被说欺负你了。”
车厢拥挤,他下意识靠了下前面的椅背,下颌微绷着,“是吗,我还想看看平衡能力差劲的冒失鬼,是怎么欺负人的。”
“嘁。”窦米的头转向窗外,“小心我真的打你哦。”
暖黄的光线划过车窗玻璃,从窗边人的肩线照到脸颊,窦米摸了摸鼻翼,半边脸都晒的发烫。
她意外的看到江彧的倒影,炙热的阳光穿透他短袖,照在他很浓的眉毛上,窦米看见他拧了下眉头。
再抬眼,就看见那截线条流畅的小臂,他站的板正,像高高的松柏,果真在晃荡前进的车厢里也能保持平稳。
窦米突然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或者,她想每天都能和他挤公交。
于是她问,“你报的哪所高中?”
“一中。”
窦米更兴奋了,眼底漫起笑意,“我也是!”
江彧又开口,“志愿截止的前一分钟,我把一中和二中对调了。”
窦米眼里的光唰地灭了,焦急地抬头,“啊,为什么?”
“因为不喜欢。”江彧的口气平淡至极。
“那为什么喜欢二中?二中离家远,强制住校,分数没有一中高,升学率也排在后面,难道说你是嫌一中压力大?”窦米着急列出好几条。
江彧:“嗯。”
“那你上了二中,就没办法每天回家,吃不到江阿姨做的点心了。”
江彧往前站了站,两人离的更近了,他又“嗯”了声。
窦米感觉失落一点点加深,有些丧气,“那你也见不到我这么可爱的邻居了。”
江彧眼神一暗,没说话。他保持着圈住她的姿势,没撤走手臂。窦米没心情理会那么多,脑袋歪在一边,小太阳浑身的能能量使不出来,非常憋闷。
阳光明媚,照着路两边绚丽多彩的广告牌,明亮得晃眼。
窦米的额头出了点汗,鬓边的碎发黏在一起。暖色调的光线浸染着白皙的脸庞,皮肤透着粉。
江彧默不作声地往旁边移了一步,宽阔的肩膀正好挡住阳光。
窦米只感觉没那么晒了,拉开窗户,微风吹到脸上,她的心情又舒畅起来。
他看着她由阴转晴,想补充说,志愿截止前的半分钟,他又把二中和一中换回来了。
想了想,还是保留这句,他想看看报道再见面时她惊喜的表情。
车子到站,她跑到谭丛家,他家和江彧家是两层楼,江家在中间,左边是窦米家的一层平房,右边是谭丛。
“我发现你这里能看见江鱼家的二楼,那间卧室不会是他的吧?”窦米站在楼上,就差拿望远镜偷看了。
“江鱼能从他家看见我家院子,你这能看见他卧室,我要常来,反监视他。”
谭丛摘了颗葡萄,“你想多了,我至今都没见过那哥们上来过。”
窦米见他偷吃独食,去抢,“给我留点!”
“自己摘。”
谭丛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窦米在后面追杀他,两人风风火火在楼上跑闹。
黄世艳在下面喊,“谭丛,你几岁了!”
窦米小学生告状,跑到栏杆边,朝下喊:“干妈,他把葡萄吃完了,一颗没给我留。”
黄世艳开始骂谭丛,“谭丛,让着点你妹妹,别总跟小豆子抢!”
“哪门子妹妹。”谭丛没再闹下去,给窦米摘葡萄去了。
另一个院子里,江彧刚好走到阳台,他拿着本书,出来坐在外面,靠着软绵绵的垫子,闲适悠哉。
无意听到那头“哥哥妹妹”的,夹杂着窦米的叫嚷,还有男生的笑声。江彧眼色一凛,故意把翻书的声响弄的很大,搞出动静。
谭丛和窦米听见,一起扭头去看。
太阳照着江彧柔软的乌发,光圈描摹着深邃的眉目轮廓,黑眸静而清澈,一张英俊到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脸。
谭丛语气酸溜溜:“哟,不知道还以为哪家未出阁的大小姐。”
窦米隔着墙挥手,“江鱼!!”
江彧目光一瞥,然后收回,继续看手里的书。
“你在看什么?”
“《白痴》。”
窦米恼火:“问问你看的什么书,没必要骂人吧。”
江彧挑眉,举起厚如砖头的外国名著,“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他补话,像补一刀似的,着重强调后两个字,“《白痴》。”
“哦。”窦米还是觉得他在间接骂她,本来想问句好看吗,转念一想,于她而言,名著就没有好看的,反正她不爱看。
她在墙这头,他在墙那头,绿荫如盖,后面是蓝透的天,空旷的二楼平台上挂着一个白色秋千,谭丛嫌热下楼了,只有她傻乎乎在上面晒太阳。
“你不热吗?”她没话找话。
“不热。”
窦米舔嘴巴,“那我也不热。”又问,“吃葡萄吗?”
“不吃。”
窦米往嘴里丢两颗,“那都是我的。”
她没注意,把几颗没熟还发绿的葡萄扔嘴里,酸的倒牙,小脸皱成一团,“呸——”
窦米小狗似的吐舌头,龇着白牙,清亮的双眼里有些湿润,须臾,狡猾一笑,手臂伸过去,“好甜哦,你吃不吃!”
“你以为我没看见?”江彧笑说。
他一笑,脸上少了拒人千里的锋利和冷漠,看起来柔和漂亮。
窦米看的晃神,心一乱,忙说:“我想去你家玩秋千。”她丢下酸葡萄,就往隔壁跑,“给我开门。”
江彧翻了一页,看着上面的文字,“用你擅长的方式过来。”
窦米不解:“什么?”
“翻墙,”江彧揶揄道。
窦米瞬间脸爆红,“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江彧很满意她此刻羞赧,恨不得钻到地缝的表情,他看的赏心悦目,“来这里的第一天。”
窦米不服气地杵在那,像鼻子喷气的小牛犊,心里狂躁地呐喊。
完了完了完了,还追男神呢,见面的第一印象都毁了——
“要不,你再翻一个给我看看?”
江彧将她气鼓鼓的样子尽收眼底,好像河豚啊!他笑出声,肩膀在颤动。
“不要。”
他挑逗着:“不会是不敢吧?”
“你才不敢!”窦米穿着短袖,还要做出撸袖子的动作,自然的跳进他激将法的陷阱,“翻就翻!”
江彧“啪”地合上书,手抄兜,退后几步,准备观赏表演。
窦米身材苗条瘦高,胳膊腿又细又长,退到后面准备来个冲刺,身影像阵风似的就来到墙下,脚一踩,手掌压在墙头,一用力,上半身就上来了。
他就站在对面,瞧着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窦米胳膊肘一软,人就掉下去了,“圈套!我才不上你的当!”她神气地哼了声。
江彧嘴角一勾,比他想象中要聪明。
他重新坐下来,捧起书专注的看起来。窦米也安静了,她顶着大太阳,趴在小圆桌上刺啦刺啦撕白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江鱼你个白痴!”
“傻鱼!我要红烧切段炖汤吃了你!!”
写到这,窦米感觉不妥,于心不忍,把纸团成团扔了,又拿一张,写:
“长了张帅脸了不起?!”
好像是了不起。
窦米又撕掉重写,把写的不满意的还有说他坏话的一堆破纸叠成纸飞机,举起手臂,嗖一下,抛到墙后头。
看书多次被打断的江彧什么也没说,余光里一团白影就飞过来,一下接一下落到脚边,白色纸飞机被风吹着,有些掉到了楼下。
维持了几分钟,他熟视无睹,由着纸飞机落到他脚下的阴影上。
窦米见不理她,一翻身,坐到高高的墙头上,人也不过来,就在上面俯视他。
他安安静静忙自己的事,她也不说话不生气,一个劲的扔飞机,画面和谐。
最后几个变本加厉,力气过了,直接飞到楼下。
郝美丽一回来就登门拜访,和江曼在屋里聊得甚欢,眨眼快过去一钟头了,她才想起来,“我得赶紧回去做饭了。”
江曼出来送她,一拉开门,从楼上飞下来的纸片掉到地上,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纷至沓来。
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其中一个稳当当落到郝美丽脑门上,她顺着楼上看去。
窦米晃着两条细腿,手里正举着还没扔出去的飞机,还用嘴哈了下,铆足了劲要往远处丢。
“窦米!”
郝美丽扯下头上的白纸,攥在手心,怒色爬上脸,“你坐在别人家墙上干什么!”
墙壁不高也不低,但能这么心大无所畏惧爬墙的,也就窦米一个。郝美丽满脸难以置信跟愤懑,她这是养猴子还是养女儿啊,怎么能比男孩子还折腾!
窦米被楼下的人一喊,只瞅见郝美丽半个虚影,是她老妈的声音准没错。
郝美丽蹬蹬蹬要上来了,她慌乱的想跳,一时没决定是再翻回去还是直接跳到江彧家。
在那看书的江彧也起来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怕她慌不择路摔下来。
窦米招呼不打,毫不犹豫地翻回家。
地上桌上的白纸都没了,她巡了一圈,本子被撕得就剩几页。完蛋了,她把写了字的纸也叠了扔了出去。
窦米急哄哄地探出脑袋,“江鱼,帮个忙,飞机飞机!”
她做了个“帮帮忙”的口型,双手合十摆动。
江彧疑惑,被发现折纸而已,有什么好慌张的。
他当然不懂,因为窦米划掉了那句“傻鱼,我要吃了你。”
改成了“江鱼,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