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第6章 第 6 章

段允不出现，苏柚不会特意去想这个人。

她的生活太忙碌了，当时间大面积被工作占据的时候，感性的部分就会被挤到角落，包括上次那个短暂的亲吻。

段允不会每天出现，可又总是这样出其不意的来到她的面前。偶尔的微信，不定时的电话，没有规律，像个没有线的风筝，看的到但不受控制。

不急不缓，松弛有度。

苏柚走出大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在夕阳里美的像画一样的段允。

见人出来了，他掐灭香烟，长腿迈向苏柚。

段允对苏柚像对待个普通的朋友，如期在这样拥堵的下班高峰期一起去赴某个约会。他在苏柚两步远的位置停住脚步，用下巴往车那边示意了一下，让苏柚上车。

苏柚不舒服，她不喜欢这样不提前告知的邀约。

“我有点累了，今天事情挺多的。”苏柚的眼睛里确实透着疲惫，这话不是幌子。

“我今天也挺忙的，但是接下来的设计或许你更需要先让自己轻松一下，而不是直接下班回家。”

消息真灵通。

系好副驾的安全带，段允发动了汽车。没有司机也没有代驾，跟第一次一样，只有他们两个人。不一样的是，苏柚没有坐在后面。

单手握着方向盘控制着前行的道路，段允似乎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一副非常松弛的状态。

车里很安静，苏柚不知道他们之间可以说什么，项目已经是一段时间之前的事情了。

朋友之间见面会嬉笑寒暄，恋人之间相遇会相拥亲昵，他们之间，哪一种都不合适。

苏柚不想唐突的把话捅破，段允没有把话挑明。他这样的人，她也得罪不起。可若是顺势而为，苏柚又不是脑袋空空全是爱情的草包。

“忌口？”段允开口问。

“嗯？”苏柚抽回思绪，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有什么不吃？”

“哦，没有，都还好。”

“你不喜欢土豆，不吃姜，不吃葱，也不碰香菜，喜欢牛肉多过鸡肉。”

苏柚惊讶的望向驾驶座上的人，“你怎么知道？”

“留心自然会知道。”

苏柚想起来上一次他过来取车钥匙，订了分量不少的菜 。她确实不太喜欢那些做菜佐料的味道，土豆和鸡肉虽不排斥，但确实更倾向牛肉和羊肉。

“你好像都还好。”段允这么一说，苏柚刻意回想了一下上次他似乎每道菜都夹了一点，没有明显的偏好。

“两个人一起吃饭不能都挑食。”

他又这样。

段允又开始压她的天秤了。

他总是这样。

开了一个多小时，段允把车停了下来。

苏柚知道这附近是森林公园，规划的范围很广，自然景观好，位置偏，不是节假日人都不多，空气 跟市区内截然不同。

一座木屋坐落在不低的楼梯上面，整体是红色的，原木色的屋顶，很有特色。外面停的车不多，周围也没什么人。

段允让苏柚在前，自己后面跟着，一起走了上去。

这个楼梯建的非常的宽，石头堆砌的，表面粗糙，这样的高度，上去会让人感觉不太稳，可又没有扶手。苏柚能感觉到段允的手在她腰侧虚虚的扶着，要是一不小心摔倒，他能直接抓住她，不会真的摔下去，这个高度可不是闹着玩的。

段允这种无意间的保护，很难一点感觉都没有。

外面没什么人 ，走进去才发现，屋内的好位置基本上都坐了人，大家说话的声音都不大，安安静静的。服务员带着两人挑了一个窗边视野不错的位置 ，从这里能看到不远处森林公园的湖和大片的树林。

天渐渐暗了下来，这里的风景白天景色宜人，天黑时太多的植物多了几分阴森 ，没有光的地方一切都是未知，和屋内的温馨形成了十足的反差。

窗台上摆了一棵小小的圣诞树，挂了五颜六色的小灯串。圣诞节还有段日子，商家的算盘一向敲的响，让室内多了些柔和。

段允把菜单推给苏柚，这家店还是那种传统的纸质菜单，厚厚的一本，每一页都沉甸甸的分量十足，每一道菜都画面精美，味道不错的样子。

菜色偏家常，苏柚顿在一道鸡肉的菜上停留了几秒，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向服务员点头示意。接下来的菜都是段允点的，他对这不陌生 ，点的很快 。段允开车不能喝酒，反而给苏柚挑了一杯度数很低的酒让她尝尝。

苏柚本来想拒绝的，她没有跟异性单独喝酒的习惯。不知道是不是这家店里弥漫的气息，暖融融的一切让她没有说不。

菜上的很快，每一道菜都跟菜单上的图示没有差别，不仅好吃而且好看，家常菜的色相居然丝毫没有输给样子货。最后上的那杯酒色泽诱人，是熟透的水蜜桃，粉嫩又带有羞涩的红晕，暖光下晶莹剔透的水晶杯，美艳动人。

段允看到苏柚的反应，似乎习以为常，用公筷替她夹了两道菜，说做的很地道。

苏柚发现段允点的菜都像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一样，覆盖了她味觉上的所有偏好。段允还是像上次那样，每样菜都吃一点，又不见哪一道多吃一口，雨露均沾的跟古代皇帝去后宫，可皇帝也多多少少有所偏宠，他没有。

苏柚得出一个结论，这人并不贪恋口腹之欲。

眼睛不自觉落在段允高挺的鼻梁上，心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爱好，段允不在乎吃什么，那偏好什么呢？

苏柚没有发现，从段允开口问她的忌口时，她就顺着这个思路在研究段允，不知不觉的在探究这个人。

“换部门了？”段允放下筷子开口道。

“你不是知道了？”

“只是提前确定一下以后还能不能在谈合作时见到你。”

“是去了设计部。”

“不签合同就不能见你？”段允不让话题略过去，摆出几分认真，让说不清个道不明的情愫涌动起来，深深看了苏柚一眼。

吃完饭时间还早，段允带苏柚往河边的方向走去。

公园是景点性质为主，岸边有供游客游河的小艇，上面也挂满了各色各样的小灯串，远远望过去像深夜里的星空。苏柚想感叹这里布置的好巧思，身边的段允直接握住她的手往那边走了过去。

段允的手很凉，被握住时并不觉得温暖，苏柚想把手抽出来，可附近灯光不多，往河边走她多少有点怕。

看船的老板很好说话，工作日没什么人，让他俩玩够了把船还回来就行，就不计时了。

湖上正在漂着的，加上他们也就零星三两艘船，慢悠悠没方向的在水上晃。

夜里静，偶尔虫鸣，不复夏日的湿热与喧嚣，随着水波吹来的风清爽的夹杂着青草的香气。月光照在湖面波光粼粼都是景色，间或可以听见不远处的小情侣低声说话的声音。

段允有一下没一下的划船，苏柚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似是不满女人的沉默，船身猛烈晃动一下，吓了苏柚一跳。她紧紧握住船边的把手，定了定神，眼睛没从湖面转过来，不看对面的人，却出声说：“段总，今天还是要谢谢你。”一句话，彼此的距离一下子拉了开来。苏柚的视线移到段允身上，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段允瞳孔里的颜色淡了下去，嗤笑一声，“客气。”尾音上翘，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回到苏柚家楼下，苏柚再次道谢，楚河汉界的分明了之前那些模糊不清的暧昧。段允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没等苏柚进门，车已经消失在小区门口。

三五不时的微信没了，有意无意的电话也消失了，段允再也没有出现在苏柚的生活里，就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苏柚庆幸一息尚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样选择才是理智的。

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但那天晚上不期而至的约会，让苏柚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灵感。

苏蝶飞看着苏柚交上来的初稿，满意的神色飞上眼角眉梢，“准备条漂亮的裙子，我婚礼的时候让他们都看看，新一代设计师不仅图漂亮，人更漂亮。”

苏柚听完扬起笑，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喜欢这样的自己，也会努力保持这样的自己。

漂亮的裙子苏柚早早的准备好了，一起工作了一段日子，近距离相处她仍旧很喜欢苏蝶飞。

可惜，没有派上用场。

苏蝶飞的未婚夫是有名的富二代，且不具备这个词义下暗含的所有贬义。

年纪轻轻毕业名校，翩翩公子才貌俱佳，和苏蝶飞一见钟情。不理会家里的意见，恋爱四年，高调宣布要把人娶回家。

或许现实中压根不存在什么完美的人或事。

警方的一次突击检查，带走了一屋子的各种二代和若干名各国的美人。

出淤泥不染的故事画上了句号。

第二天各种热搜词条层出不穷，多股势力马上动作撤下了所有热搜，大众舆论不谈，处于事件中心的人在此之前早已知道的清清楚楚。

苏蝶飞第二天照常出现在办公室，一身玫红色的连衣长裙，眼线跟平时一样尾尖上挑。给了站在办公桌前的苏柚一个眼神，放下手中的冰美式，“怎么样，好看吗？”

苏柚认真回答，“这个颜色很难调的这么正，应该不好买的。”

“当然，本来俗套的准备婚礼之后穿，现在可以提前上身了。”苏蝶飞的语调还是上扬的，不见丁点儿难过。

苏柚留意到苏蝶飞光秃秃的无名指，知道那枚蕴藏着心意的戒指她不会再见到了。

“之前算是适应期，之后我可要全马力开工了。那些没事儿让你干活的，以前想着你刚来适应适应也好，以后就没工夫伺候他们了，告诉程可颂以后有事儿找自己助理，你是我的人。”说完左手拿着咖啡，右手拎着某大牌最新款的包包，扭着纤腰回了办公室。

苏柚盯着电脑前那盆小小的仙人掌，想起第一次见到苏蝶飞，在洗手间听到她提到生辰石时脸上得意的神采。

那天下班刚要进电梯，苏柚在包里摸了半天都没摸到钥匙，急匆匆回工位去拿，刚要走听见苏蝶飞办公室里传来的接电话的声音。

“没事，后续婚礼的事就麻烦你那边了。”

“不需要这样，我也不缺钱，如果这件事里一定要找出对错，也不该是一个人的事情。我没认清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没意识到自己没办法满足你对未来生活的需求。这四年是我的青春，也是你的，我们别让这段感情结束的那么不堪。”

“你冷静一点，这件事我没办法真做到全心全意相信你，怀疑对你也不公平。就当我宁可错杀，你知道的，我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各自安好吧，我会好好的，你也是，希望你一切都好。”

苏柚扫视一圈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确认没有其他人听到，没有听完，放轻脚步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