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第46章 第 46 章

苏柚清醒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方轩泉布满血丝的双眼。他面无表情的坐在凳子上，一直看着苏柚不知道看了多久。

见苏柚睁开了眼睛愣了一下，凑上前，“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苏柚想说话，可嗓子实在太难受了，只能摇了摇头。

方轩泉的手握住苏柚的被子，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没事了，身上的都是外伤，脚踝肿的厉害些，大夫说养几天就好了，都不严重。”

苏柚的手指了指方轩泉布满胡茬的下巴，她的弟弟此时像个四十岁的老男人。

“怎么，被我这么爷们儿的样子迷住了？早干嘛了。”

苏柚弯了弯唇角，哑着嗓子，吐出两个字。

方轩泉的笑容淡了，“他也没什么事，有助理跑前跑后。”

苏柚点点头，“我爸？”

“刚还在这，回家给你熬汤了。”

苏柚在医院观察了两天就回家了，除了苏亭天和方轩泉，她没有见到过段允的影子，甚至廖铭都没有出现过。脚踝两天时间没办法恢复，苏柚忍不住按了按窗台上那团生机盎然的仙人球，轻微的刺痛提醒着她，一切都过去了。

那个夜里发生的一切像一个终于挨到了尽头的噩梦，人醒了，但带来的惊恐却迟迟挥散不去。

衣服被撕裂的声音，粗粝的手掌桎梏住手腕无能为力的感觉，还有那些人身上刺鼻的烟酒汗味，这些都深深烙在了苏柚的心里。

很脏。

她拼命自救了，黑暗变成了她最后的保护层。苏柚没办法想象如果那天段允晚来五分钟会发生什么，可能性很多，结果都是毁灭性的。

苏柚尝试过联系段允和廖铭，但无一例外没有任何回音。

除了警察找过苏柚，整件事情掐断在段允出现的那一段。苏亭天这次是真的火了，什么情面都没有了。他察觉到陆勇的案子被人拿捏着，往狠了去，不依不饶的架势。

“你就说吧，这双鞋好不好看，我的眼光，边上的姑娘那眼神儿羡慕完了都。”方轩泉把鞋盒的盖子放到一边，让苏柚试试大小。

苏柚淡淡笑了下，弯下腰把鞋子套在了脚上。一双几乎透明的平底鞋，鞋跟是银色的，前端是布满水钻的蝴蝶结，整个鞋面也都是闪闪的水钻，晶莹剔透，像是灰姑娘的水晶鞋。

所以穿上的人都会变成公主吗？

“小时候没白疼你。”苏柚站在镜子前，悬空受伤的那只脚，鞋子大小合适，很舒服。

“你说这话有良心吗？”

“没有！”

苏亭天今天的鱼是红烧的，酱汁浓郁，绿色的葱花青翠欲滴，卖相十足。

“明天几点的机票？”苏亭天给女儿挑了一块没刺的鱼肉放到碗里。

“下午两点。”苏柚装作没看见方轩泉挪过来的碗，不打算顺他的心，小时候不自己挑鱼刺现在还犯懒。

苏亭天沉默的又给方轩泉挑了一块。

“还得是我叔啊！”

苏柚知道，如果不是这两天夜里她没什么声音，苏亭天是不会让她回去的，眼下工作什么的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要他的女儿好好的。

洗碗的时候方轩泉和苏亭天在厨房待了好一阵子才出来。

再次回到自己的小窝，苏柚眼睛酸的厉害。

方轩泉待到很晚才回了自己那，一直都在身边陪着她。两个人看了一个电影，苏柚甚至去厨房做了两份焦糖烤布蕾。

一切都跟以前没有任何不同，但两个人都知道，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成年人的世界里，不哭不代表不疼。

第二天苏柚起的晚，一看时间十点多了，感觉胃里空的难受，拿出手机点了份外卖。

从洗手间洗漱出来，门铃响了起来。苏柚以为是送外卖的小哥，直接打开了门，是段允站在门口。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苏柚的第一反应不是段允终于出现了，她盯着段允的脸，没有办法再动一下。

段允的脸上横亘着一条深深的刀疤。

段允的过人之处很多，他有钱，他有手段，他拥有很多别人一辈子都拥有不了的东西，可最扎眼的，是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段允漂亮，漂亮到五官找不到任何瑕疵。斜睨人一眼就是风情，唇边一弯就是风景。如果不是那不容忽视的身高和体格，以前长头发的段允男扮女装是不需要化妆的，可这样的一张脸，毁了。

那道疤痕就那样明目张胆的横在段允白皙的皮肤上，从颧骨一直到脸颊，还是结痂的状态，可是很明显，伤痕很深。

苏柚看着段允，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字，她用目光扫过那道疤，一寸一寸从头到尾，大脑一片空白，一滴泪滑落眼眶，如同一个信号，眼泪源源不断的流了出来，苏柚没办法思考，脑子被那道狰狞的疤痕全部占满。

段允抬起手，轻轻抚过苏柚的脸颊，甚至还笑了一下。

段允的脸笑起来多了几分狰狞。

苏柚转过脸，她不能再看那样的笑容。

“对不起。”苏柚一字一顿的说出这三个字。

“傻不傻。”段允没有再在门口干站着，他进了门，手里是一大包新鲜的菜。他没有再跟苏柚有什么交流，在那样的事情发生之后到现在再见到人，他甚至没有给苏柚一个安慰的拥抱。

段允径直走进了厨房，做起了饭。

苏柚被定在原地一般看着厨房里的人。

段允很娴熟，厨房里的一切都信手拈来，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两个人坐在餐桌的两边，他们一起吃过很多次饭，可从来没有一次，相对无言 。

哪怕关系再恶劣的时候，段允至少是会保持温度的，今天的段允，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不见了。

他抬手给苏柚盛了一碗汤，“尝尝吧。”

苏柚看着那碗酸辣汤，一滴泪落在了里面。

她低下头，一口一口把汤送到了嘴里。是跟她做的一样的味道，段允做的。可所有的滋味里，却又多了些苦涩，这些苦涩带走了食物中的所有的鲜活。

两个人沉默的吃完了段允做的菜，苏柚很努力的吃着，段允的饭她以前错过了很多，今天，她想好好吃他做的饭。

苏柚有种直觉，曾经遍寻不得的结束来了，或者这就是最后一顿饭。

段允咽下了碗里最后一口米饭，定定的望向苏柚，眼睛里是读不懂的情绪，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苏柚猛的抬起头。

“陆勇的事，不是偶然。我很早就查了你家里的情况，知道那是个什么货色。对你，不管是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结婚，甚至后来离婚了，在我心里，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段允的头发短短的，这个人跟最开始的那个段公子，快找不到什么相似之处了。

“离婚，不是我真的被你手里东西绊住了，而是想让你好好的跟我在一起，不得已退了一步而已。我有过的女人很多，来来去去，不过都是那个样子，可是苏柚，我是真的爱你，我爱你。”男人的嘴里说着这样热忱的话语，可表情却是那样的平静。

“你是唯一让我感受到爱的人，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不可能放开你。以退为进也好，居心叵测也好，我不是个好人，哪怕对你，也做不到正人君子，这是我这么多年的生存法则。陆勇这次闹的这么厉害，是因为被他最近哄到手的那个女人坑了，狠狠的坑了，如果没有钱，可能真的会死，这个女人，是我找的。”

苏柚听不懂段允在说什么，他说的每一个字，表达的意思，都像最锋利的刀，她不明白。

“本想那样的货色逼急了顶多闹的狠一些，我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给自己一些机会，所以苏柚，后来的事，你该恨的人是我。生活里那么多不容易，如果没办法让你重新爱我，至少，我可以让你需要我。”段允的手指点了点脸上的疤，“我不会让它消失的，它会陪我过一辈子，这一次，我放你走。”

苏柚回过神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段允早就离开了。

除了一桌子的残羹剩饭，整间屋子空荡荡的，这次，她终于一个人了。

没有声音，没有人。

苏柚动了动已经僵硬的双腿，脸上都是干涸的泪痕。

她一定是做错了什么，贪图了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否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