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第33章 第 33 章

苏柚从货架上一整排的调味料里，随手拿了一瓶惯用的生抽放到身后的推车里，段允的眼睛一直跟随着苏柚的动作，若有所思，像在观察，又像是单纯凝视苏柚纤瘦的背影。

上一次两个人一起逛超市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久到失真。

起因是段允跟她商量晚上能不能进一次厨房，苏柚没忘记合同上刚签上的字，自然点头。

不管心里究竟如何想，至少表面上算是达成了暂时的平和。

打开冰箱才发现很多东西都没有或者过期了。之前都是阿姨在做饭，虽说炒个菜放的差不多都是那些东西，可细究起来，每个人做饭的习惯又不全然一样。苏柚本打算下楼随便买一些，段允却主动问要不要一起去一趟超市。

这话怎么想都不像是能从段允嘴里说出来的，不管是他的狐朋狗友还是苏柚本人，都难以想象。可当事人表现的十分自然，和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夫妻没有任何不同。

一年的时间很快，能彻底解决掉这件事，摆脱段允，勉强亦或是假装，那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成本。偶尔会担心段允到时候出尔反尔，可细想又觉得这个想法本身就很可笑，人总归是本性难改。

结了婚又怎么样，段允想要的，从来不计较通过什么方式，他公司里高薪请来的律师又不是摆设，怎可能让他吃亏。

实事求是的讲，要抵挡住段允那样的一个人不断给予的感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想对一个人好，是真的可以很好。那是这么多年从这么多人身上总结出来的，从未有过败绩。

苏柚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不断的挤压，冲击，只能反复回想之前那些令她感到痛苦的经历，提醒自己真相是什么，不要沉溺于段允的温情中，那才是虚假不堪一击的。

第一次一起逛超市他们刚认识不久。彼此间气氛轻松，关系不亲近充满了未知，像还没翻到结尾的书，你总猜不准下一页的内容是什么，暧昧不清的阶段轻易使人沉醉 。那个时候段允绅士无比，把人送到门口都不会上楼，而真实的段允，苏柚想，她识人不清，活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段允默默的跟在苏柚的身后，两个人没有交流，苏柚把需要的东西一样一样挑出来扔到车里，段允留意到苏柚喜欢吃的也会默默放进去。

超市里的音乐什么时候都是喜气洋洋热闹无比的，他们的冷漠实在煞风景。

本来没想买多少，结果结账的时候整整装了三大袋。段允拎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把最轻的一个递给了苏柚，自己一手一个大袋子往外走。

出来的时候没有开车，这个超市离小区不太远，十多分钟的路程。苏柚走在后面，边走边看两旁的商铺。

五颜六色的香甜糖果，琳琅满目的床上用品，香气四溢的熟食，色彩缤纷的饰品。

可这些人间烟火里的热闹都是别人的。

快到门口的位置是一家花店，店员捧着一大束紫色的勿忘我在推销。路过的人很少驻足，基本上不是视而不见，就是笑着摆摆手仍是拒绝。唯一能拉到生意的就是出来约会的小情侣，一口一句不给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买束花吗，困住了多少男朋友的脚步。

店员眼睛很尖的捕捉到了段允和苏柚，虽然两个人一前一后，谈不上亲密，可买了这么东西，那大概率还是要一起过日子的。

小姑娘走到段允身侧，声音悦耳灵动，“帅哥，给女朋友买束花吧，勿忘我花语很好哦。”

段允低下头睨了眼店员，“这是我爱人。”

店员先是被段允的话弄的愣了一下，看清了段允的脸，多了几分不好意思，话说的也不似之前顺畅，但还是马上改口道：“今天的勿忘我特别新鲜，您爱人那么漂亮，要不要来一束？”

段允回头望向苏柚，似乎在征求苏柚的意见。

苏柚被这一口一句的爱人弄的不太自在，“算了。”

段允想了一下，“打个包装。”

小姑娘高兴的不行，大多数人买也是买一束意思意思，很少像段允这样，他要了所有的勿忘我，整整一大捧。

“您喜欢什么样的包装？”店员动作麻利的拿出一沓五颜六色的包装纸和彩带。

段允再次望向苏柚，苏柚对这样的段允有些无奈，没办法开口道：“不要勿忘我，要蔷薇，剩下的你随意搭。”

店员听完马上走回花店，把勿忘我放回水桶里，转而去挑蔷薇。

“你喜欢蔷薇？”

“都差不多。”

不一会儿小姑娘就把花包好拿了来，花束扎的非常的漂亮，除了蔷薇还配了其他的作装饰。本想直接递给苏柚，却被段允抬手拦了下来，他把两个袋子都放到了左手，右手接过那一大捧蔷薇，递给苏柚。

段允的眼睛在花店的灯光下似被水洗过，递花的动作温柔，眼光流转似乎满是柔情。

苏柚收到过段允的很多花，可却是第一次，花是段允亲自买的，亲手送的。

之前一直是廖铭，选花送花都是廖铭，忙起来大概连廖铭都会把这不重要的小事交给级别更低的助理。

粉色的花瓣沁着莹润的水珠，有的开的正盛，有的还在含苞待放，每一朵都娇嫩的很。

苏柚记得，段允会议室里长久放着的睡莲，可段允，对她一无所知。

买回来的东西苏柚逐一做好了收纳，身后传来段允的声音，“能做汤吗？”

苏柚点头，示意知道了。

手生了些许，可速度依旧如常，苏柚没多长时间端出了三个菜和一份汤上了餐桌。

瓷白的碗中是满满的蛋花汤，段允扫了一眼，便没有再多给一个眼神。

苏柚妥协的有量有度，可以做饭，可以一起去超市，甚至接受了他的花。可段允清楚，那些都不是真心。

段允把碗筷收拾妥当，擦干净手上的水。买回来的东西太沉，手指上勒出的印子回来时都发紫了，到现在还麻着。他把挽上去的袖子拽了下来，靠在厨房的门上，“商量一件事？”

苏柚面朝着电视，“你说。”

“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住？”段允观察苏柚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继续说：“沙发上我睡不好，换个地方方便一些。”

段允这样对床上用品都挑三拣四的人，能在这个出租屋的布艺沙发上窝这么久确实不容易，腿都没办法伸直。

“你想搬到哪里？”

“如果你同意，我有两套房子都可以。”

“不住你之前的地方。”苏柚伸手从果盘里挑了一块苹果，张嘴咬了一口。

段允依旧靠在门边，双手抱在胸前，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目，看不清神色。

廖铭第二天就处理好了所有搬家的事情，几乎没什么需要苏柚动手的地方。

工人们在不大的出租屋里进进出出，满满当当的家渐渐变得凋零。苏柚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视线略过某一个角落，随手拿起一个打包的袋子走过去，把那盏熟悉的台灯塞了进去，几步走出门去，放到了需要被清理丢弃的打包袋中。

搬去的地方是一套小独栋，上下两层，还带一个地下室。装修弄完的时间还不长，整体的北欧风格，不太像段允会住的地方，更像是前主人装修好了刚巧被段允买下，不然苏柚很难联想段允会把房子装成这个样子。

她挑了二楼最角落的一个房间，段允在她选定之后搬进了隔壁的房间。

苏柚在房间里整理行李，能听到隔壁段允开门的声音，其实她更希望两个人不在一个楼层，这样不出房间连遇到的可能性都大大降低了。

地方大了，有阿姨固定时间过来打扫，段允征求了苏柚的意愿，没要求阿姨固定准备一日三餐。

方轩泉的电话打来的时候苏柚正在跟段允吃饭，放在桌旁的手机在空旷的餐厅里不断的震动。段允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可是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抑制不住的烦躁。

苏柚起身走到客厅才接起电话，大约过了五分钟回来继续拿起筷子。

“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你在外面吃一些或者让阿姨做吧。”

段允把口中的脆骨咬的嘎嘣嘎嘣作响，一下又一下。

“嗯，回来晚了要不要去接你？”

“不用。”

阳台上可以眺望整个小区的风景，这座独栋占了园区里最好的地理位置，如众星捧月。段允站在那处抽烟，目送苏柚的身影越来越远。

头发打理成波浪的卷发，化了淡妆，枫叶色的唇釉使得双唇格外饱满。上身是卡其色的宽松大毛衣，一条细细的皮带勾勒出窄窄的腰线，下身是黑色的包臀裙，很漂亮，身材很好，真他妈好看。

好看到以前跟他出去都没有这样的打扮过。

嘴里的烟头已经咬烂了，舌尖逐渐麻痹，段允不知道是先平复胸口的怒气，还是先处理紧绷的小腹，苏柚的背影也会让他有反应。早上没刮胡子，段允毛发茂盛，下巴上都是胡茬，他盯着玻璃门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抬脚踹了过去。

质量上乘的钢化玻璃发出沉闷的撞击之声，段允的腿僵硬发麻。

廖铭接到电话的时候心都在颤抖，这个门可是他挑了很久定下来的，从配送到安装，哪都不便宜啊。老板什么时候能成熟一些，不把气撒在无辜的人或事上，此处着重强调人。

工人过来的很快，晚上之前这里要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切恢复平静之后，段允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天色渐渐黯淡，偌大的空间里，唯剩一个段允。

孤独。

段允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以前身边有人的时候，也不会天天起腻。虽然一样是情侣之间做的事，但那不是在谈恋爱。

没有爱，只有欲，谈什么？

他懒懒的随便往哪里一靠，人就会自动凑过来。那时候很多时间他也一个人待着，可廖铭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在这，段允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重新装修的房子里，廖铭觉得他的老板很孤独，被遗弃的那种孤独。

他不计前嫌没有对这段时间的苦日子记仇，毕竟段允给他那么高的薪水。思忖再三，走到段允身边，“要不让店里的人过来一趟？”

段允喜欢让女朋友们洗头，这是情趣，同时有专门为他保养头发的专业人员，这是日常需要。

可是这里没有洗头专用的椅子，廖铭只是想，好好按摩一下头皮会让段允觉得放松，舒缓神经，缺什么直接带来就是了。

段允赤着脚坐在地毯上，忍不住回忆起苏柚那双手抚过他头皮的感觉，闭上了眼睛，摇摇头。

廖铭眼瞅着老板又尖了一些的下巴，深深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呢？倒不如……倒不如那些不长心的日子过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