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比了个闭嘴姿势,俨然一副侍卫做派。
身为将军贴身侍卫,除了与将军同吃同住,另外的职责便是一名出色的杀手,虽不似暗卫神秘,但必须要护将军周全。
迎瑞也只好挺胸抬头,过不了一会而便忍不住动弹几下,好在账内传唤的声音传来。
走进军帐,绕过屏风之后,便是一座细长的台案,一身蓝衣劲装的盛珣手持狼毫,额角的青丝散落在脸侧。
“京兆的东南方是一处街道,你循着这条街,查看有无异样的商铺。”
迎瑞:“将军,商铺人多口杂,可会惊动有心之人?”
盛珣从书中取出薄薄一张信纸,上面记录了几个商铺名称,规模最大,人气最盛的被红色毛笔加重,以及几个官宦世家。
“只用旁敲侧击,重点要侦查神色紧张,漏洞百出者,在明儿落日前复命。”
“是。”
任务紧张,迎瑞把信纸揣进袖口,便大步走出帐外,在明昭身侧擦了阵热风。
明昭撇撇嘴,明明她功夫最强,为什么不是她有任务?
紧接着,帐子一侧被掀开,身姿挺拔,宛若松木的盛珣立于她身后,道:“收拾收拾,带你上街。”
明昭眼神一亮:“将军,上街可是要巡视村民?”
盛珣顿了顿,这明昭在想什么?村民又不是军营的犯人。
“上街当然是采买物什。”
“那将军,以后我们每天都要上街吗?”
“一月一次,机不可失。”
盛珣无视住明昭满怀期待的眉眼,这明昭来了才第二天,似乎已经适应了在这的生活。漂亮的小脸许是在阳光下已久,双颊像是涂了两坨红胭脂般楚楚动人。
每月初一,是脆枣村最热闹的村庄大集,土道宽阔,摆摊的商家们一个接一个的挤着位置。来往村民络绎不绝,其中不乏军中士兵,趁着此次机会买些新奇玩意。
天气愈热,明昭在卖糖葫芦的妇女摊位前停留,长棒上摆满了各式花样的冰糖葫芦,买了一根,又想起身旁的盛珣。
“将军,您吃吗?”
明昭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嘴,见盛珣摇摇头,才放心地接过葫芦,先是撕下一层薄如蚕丝的糯米纸,再细细品尝起酸甜的红果。
突出的核放在手心,她道:“将军不爱吃这些小吃吗?”
盛珣难言地将眼神定格在那串甜腻的红果上,“饮食不可贪多。”
“这哪多了…”
明昭小声以示抗议,心道:哪天要是战争四起,惨死在异国他乡,还不若提前吃遍美食满足口腹之欲,在地府做个没有遗憾的鬼魂。
走着走着,便到了多见男人的花楼,少女们唇红齿白,故作妖娆地站在门口,争先恐后地向衣着华丽的盛珣抛来手帕。
甚至被扔到无辜的明昭脑袋上。
“将军你在这…还挺受欢迎的。”
明昭皮笑肉不笑地摘下脑袋上香喷喷的手帕,上面绣着几朵小花,浓郁的花香味直冲明昭脑门,忙揣进右手袖中。
盛珣见她此举,疑惑道:“你揣手帕做什么?”
“嘿嘿。”明昭尴尬地笑笑,“你不用那也不能浪费吧,擦擦汗也有的用啊。”
……
周遭乱哄哄的,两人挤过众人的肩膀,终于到了人流鲜少的湖水旁,盛珣慢下步伐,道:
“你真是翠岭明家出身?”
“是啊。”
明昭不明所以,她这张脸跟爹爹八分像,若是站在一起,定能看出两人的父女关系,“将军怎么如此说?”
盛珣想起方才明昭揣手帕的熟念动作,“明家虽远离京城,但也是清雅脱俗的武学世家,也会揣红楼里扔出来的手帕吗?”
此话一出,不禁让明昭想起了幼时。
翠岭明家在当地算是大户人家,依靠店铺维持府中生计。明父仗着武功高强,面貌俊秀和家底殷实,惹来了一屁股的江湖风流债。
每次明父归家时,年幼的明昭便能从他的兜里掏出各式各样的帕子,于是明昭眨着懵懂地眼睛,终于将问题说出了口:
“爹爹,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多香香的帕子啊?”
明父不顾一旁母亲要刀人的神色,哈哈大笑道:“好昭儿,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几年后,明昭知晓了这件事的真相。
练功之余,母亲总想让明昭学习女红,每到这时,明昭便到青楼门前捡些帕子,扯谎这些是自己绣出的绣品。
终究有一天,被明父识破了。
那天,明昭被五花大绑在木凳上,棍子打在身上的声音沉重,却丝毫听不到少女的痛呼声。
明父:“拿这下贱玩意糊弄你娘,你可知错?!”
明昭剧烈地挣扎起来,“我没错!谁绣的不是绣!……”
本来就吹胡子瞪眼的明父只觉得心脏都漏了一拍,张着嘴被气地在大堂里直转圈。自此,明昭再没学过女红。
而明家儿女,也明令禁止靠近青楼半步。
日落黄昏,湖水被映上一层金色倒影,两人沿着湖水流淌处走着,盛珣听完,不自觉嘴角上扬,道:
“我长姐同你一样顽皮,从小被打到大,就算我做错事要被打,都分不出打我的长凳来。”
明昭:“堂堂将军府还拿不出两把凳子来了?”
“那把红木长凳是祖传下来的,打过我爹,我姐,现在已经打我姐的孩子了。”
“这样啊。”
明昭悻悻地眨眨眼,这将军府可真够严苛的,不愧是将门风范,严师出高徒。
湖泊尽头处,是一条远近闻名的工艺街,其中的铁匠铺子尤为出名,就算是明昭这个外乡人,都从别人口中得知了那位大师的名字。
赵铁锤。
盛珣出来的唯一目的,便是找铁锤大师锻造一把锋利,独特的长剑——作为自己弱冠之年的礼品。
巷口窄小,两人一前一后才成功穿行,一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到了宽敞的街上,那扇大门却死死的关闭着,整条街少见几个人影。
左手边,一身着破旧的少年正与孩童玩耍,见有人前来,道:“两位可是来找铁锤大师的?”
盛珣点头:“是,小兄弟可知大师下落?”
“临近年关时,铁锤大师便搬家下落不明。”少年又仔细想了想,“过了年,这条街上的铁匠铺便都陆续搬走了,不知是何缘故。”
按理说,锻造精湛,远近闻名的赵铁锤搬走,周遭竞争的邻里本该高兴才对,怎么也会同赵铁锤远去?
无果的两人只能原路返回,打道回军营。
天色愈暗,黑压压的云层不知何时又铺满天空,给人一股上窒息气氛,路上人群三三两两,皆是回军营的军中士兵。
盛珣神色黯淡,明昭只得会想刚才那少年的空中所言。
赵铁锤搬家了,而她家的救命恩人盛珣要找赵铁锤。
话说回来,这京兆人起名怎么如此好笑,擅长锻铁便起名为赵铁锤。想着想着,明昭不自觉笑出了声。
盛珣:“你笑什么?”
明昭:“我就觉得我可以改名。”
“什么?”
“明铁鞭。”
明昭泰然自若地说出这个名字,又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将军叫盛铁剑。”
“你……”盛珣一时语塞,脸上明显多了笑意,板着脸故作严肃道:“我看你越来越没规律了,哪有侍卫这么说将军的?”
旷野空寂,野草丛生。
两人迎着暄风拂过的方向前行,明昭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给盛珣找到这铁锤大师。
要按明昭来的日子来看,今儿是她第一次为盛珣守夜,两人草草用过晚膳,便回了将军军帐中歇息片刻。
迎瑞迟迟未归,明昭问道:“将军,迎瑞今儿怎么还没回来?”
盛珣擦拭着精致纹样的长剑,“明天回来复命。”说完,放下手中的锦布。
“怎么,你也想去?”
经过一天的相处,两人的说话方式熟络了许多,甚至连明昭的礼数不佳都能置之不理。
少女眼睛扑闪,漂亮的睫毛像是把小扇子般,明明自己的武功比迎瑞高强,做事肯定能更加迅速。
“不想。”明昭托着自己的脸颊蹲坐在石阶上,“我想去打仗。”
盛珣闻言一惊,宝剑差点摔落下来,被修长的手指把住手柄,道:“女孩家家的,成天想着打架斗殴可不行。”
“不是打架斗殴,是报效国家。”
明昭难得扬起小脸倔强起来,做侍卫怎么能提升女性地位?只有立战功才能节节高升,让所有人知道她。
她还想要给李翠柳复仇,那些凄惨,受人欺压的女性们,让她一马当先。
可她来军营才第二天,心太急了些。
盛珣望着明昭又低垂下的脑袋,一头青丝扎得像两个蝴蝶般散落在修长的脖颈处,脸蛋执拗得板了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
女子从军,本就不可思议。
盛珣也不禁回想起当初为何让她在擂台比武一战的诺言,并非仅仅的偿还恩情。只觉得这少女有血有肉,像是狸奴般高傲,内心却归根尘土勇于冲破泥泞。
预想中的大雨没有降临,反倒在轻柔的风中迎来一轮明月。
月出东斗,好风相从。(1
1)月亮从东方升起,清风跟随在后
真想改文案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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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逛街(取外号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