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旗 第8章 十三点整

【十三点整】

【各位观众朋友中午好，现在是整点播报，即将为您播出的是过去一个小时发生的世界新闻：

友邦乌尔城收到一段来自尼克丹山脉的求救信号，表示将派侦察队前往搜救。对此我邦将举行城市代表集中委员会常务会议，决议是否参与该救援行动，并提供人道主义援助。

戈尔德温城邦公益部发起活动，呼吁公民参与投票“恢复闪电，雨，雪等天气现象”，投票通道将于十五点准时开启。

……

以下请看详细报告。

…… 】

【社会评论频道为您带来最新时政热议：新年热消费，年会花市限时开放；第二次安全资格测试如期展开，城邦新血即将注入，哪些优秀毕业生值得期待？

…… 】

【十分人物频道：第一代领航者：谢蝉，人物志纪录片，带您走进戈尔德温城第一位市长的一生……】

【强强对抗，盘点卡西乌斯与乌尔的“冷战”十年……】

【外邦新电影：赫隆尼尔的列车，休息一下，马上回来……】

【了不起的工程……】

如果说城市代表集中委员会是城邦的大脑，那么毋庸置疑，在这里，城邦新闻部所在地，戈尔德温新闻电视塔就会是城邦的心脏，无数的新鲜血液从这里迸发，输送到各个地方，每个公民的胸腔和大脑中去。

某种程度来说，信息就是智慧的化身。

“宣传工作取得的最伟大的成就不是让被影响者去做什么，而是让他们不去做什么。”基于这个震耳发聩的传播学论断，城邦一直很重视宣传舆论，因此所有公民都会有意识地培养自己摄取新闻的习惯。

黎桐已经百无聊赖地等了三十分钟。这就是洛枝给她的地址，日落之旗安全培训机构的所在地。不过她说完一会她来带黎桐上去就再无音信了，或许是在办出院手续？还是应该更体谅一下病人……

说服自己再等等，她靠在新闻电视塔大厅的柱子上，把重心从右腿换到左腿，继续听大厅里那个环绕几十张大屏幕的导播台播放城邦正在直播的频道。

【——大畸变让这个世界变成了一个个孤独的岛屿，连接岛屿的海洋几乎不再可能被认知了。最艰难的岁月已经过去，现在我们需要让公民们知道，幸存的孤岛里什么是戈尔德温，乌尔，卡西乌斯或者赫隆尼尔。】其中一个屏幕里第一任戈尔德温市长正在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

幽默，自信而从容向来是领袖魅力中重要的一环，黎桐对这段耳熟能详的宣讲认同的扬起下颌，同时开始模拟类似的技巧能够如何被自己运用出来。

【……白塔最高研究院切尔诺贝利的代表在最新发言中表示，或将在本届白塔毕业生中招收新研究员一名……是否代表着他们已经确定好了递出橄榄枝的人选，会是本届首席或者次席吗？】

……切尔诺贝利研究院？他们已经好几届没有招新了吧。虽然号称白塔最高研究院，但是平时白塔学生是没办法接触到切尔诺贝利的，从公开信息来说，主要职能是研究大畸变。黎桐稍稍分神回忆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准备重新把思绪沉入某个屏幕中去。

突然，她愣住了，木然地转向一个位置偏僻又刁钻的方向——

刚才有一个画面通过一个不起眼的息屏显示器反射进入她的视网膜，——是一个走廊里的画面，地点未知，跳动着出现了几秒钟后重新息屏，或许来自某个串台的监控，几秒后又开始重播，循环反复：画面右侧推出了两张捆着拘束带的移动病床，其中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奋力挣扎着，露出熟悉的白发……

是东榆……吗？

黎桐一阵心悸，她不能确定这个白发的女子到底是谁，是否和自己对东榆近乎于“预感”的判断有实在联系，但直觉告诉她，去找她，这就是东榆！这绝对不是寻常的一段监控，画面的尽头会是非法实验吗，但一定遭遇了危险……

一闪而过的影像能够获取的信息并不多，能够称得上特色的组合只有水磨石材质地面与包了软木海绵的墙面。

水磨石坚实耐磨，如今还采用的几乎只有医院，行政部，电视塔等较为老旧的建筑物中，而软木海绵墙会出现在哪里？只有在宴会厅，音乐厅见到过类似的陈设——黎桐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拿出终端，划了好久才不熟悉地翻到东榆的通讯界面，毫不犹豫地拨打过去。

没人接听。黎桐不死心地又发了好几条消息，一样石沉大海，空落落地像是断网了，这无疑加重了不安的情绪。她索性在通讯录中翻出洛枝的名字，这次对面很快接起来了：

“下午好，首席，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您的吗？”

有着散漫笑意的女声更清晰直观地从身后传来，与终端听筒二重奏，沙哑的电流声有些失真，黎桐顿时毛骨悚然，那个声音和煦地如沐春风：

“真不好意思，好像看到您在和人通讯，需要我先回避一下吗？”

这个女人似乎一直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等待自己向她求援，这种被看透了的感觉真让人不爽。

这一切真的都会是巧合吗，还是另一种“秘密接触”？洛枝是知情者，还是有人借洛枝之手的“前置保密”环节？

黎桐突然想到一个模糊的答案，但是她不敢信。

“……下午好，洛枝女士，祝贺您恢复健康。”黎桐遏制住自己的生理性颤抖，转过身前把通讯和繁杂的思绪一起掐断，向洛枝浅浅弯腰致意，借此调整情绪：“一个同学有些事情找我，已经暂时解决了。”

洛枝已经整好以暇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看了多久。

她面上毫无阴霾地爽朗笑笑，连声说没事就好，真让您久等了，一边维持人设挽了上来，挟着黎桐往塔内走去。

【1.播放这段监控的人希望自己能继续找过去。】

【2.白发是一类人的共同显性特征。】

【3.地点就在新闻电视塔中。】

黎桐还是决定把那个有些荒诞的假设加入猜想中：

【4.针对白塔首席的行为如果不是外邦间谍所为，那么经过了城邦默许。为什么？】

————

“做安全资格测试辅导只是我们机构的其中一项业务，也可以叫兼职，我们是有主业的。”

女人看起来颇为自得，带着黎桐登上广播电视塔中隐藏的一座向下的电梯。电梯在电台频道无孔不入的喧嚣中高速运作起来，却仿佛只关上门便隔绝了话语形塑构造出的种种沸腾：“同样，是不对所有民众公开的职业。”

“我有知道的权限吗？”黎桐轻声询问。

“当然。”

洛枝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卡片，炫技一般在指尖旋转。她向黎桐眨眨眼，潇洒地把这张黑色的小卡抛向黎桐。

“借你玩玩。”

黑色磨砂卡面，金色的太阳中镶嵌着一只鼓动着翅膀的金翅雀。黎桐把卡片翻过来，【日落之旗，J：洛枝】几个鎏金的大字简略地趴在上面。

“欢迎来到日落之旗……我们自称是追逐落日的金翅雀。官方其中一个负责对外探索的组织，宗旨是测量畸变衰弱边界并绘制地图，并作出外部畸变程度评估。”

伴随一阵摇晃，电梯停下了。从启动开始黎桐心里一直暗数着秒数，简单计算就能够得出这里已经是戈尔德温城接近百米的地下了。像是来自地狱的冷风伴随洞开的电梯门钻了进来，一条狭长的走廊出现在两人面前。

洛枝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地向前走：“不过目前日落之旗只有我一个员工了。”

“F1219号房间，首席应该会感兴趣的，不过不在这一层，你手里那张卡拥有【乌克巴尔】——就是广播电视塔地下部分，的大部分权限。我得先睡一觉去……”

洛枝已经率先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里面凌乱地堆积着一丛丛的书籍和稿纸，有一个床铺简单地搭在书堆之间，灰尘扑面而来。

她自然地指使完黎桐打开新风循环机，转头就裹着被子躺下了，侧着身笑盈盈地望着黎桐，饱含莫名的鼓励意味。

“对了，乌克巴尔的结构有些特殊，这张卡能刷开所有绿色和蓝色的通路，只要一直向下走，即便迷路了，也会回到这里的。”

“当然了，如果您还有余力，可以帮我整理一下F1219里上次带回来的数据。我能相信白塔的首席能够自觉遵循保密条例，您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

黎桐退出去的时候为她关上门。她有点想笑，于是也学着洛枝的样子，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

从始至终，她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那个“双重迷宫实验”。

真是拙劣的演技，最后都不装了……软木海绵还有很好的吸音性能，不是吗？所以之前的猜测中还可以增添三条。

【5.洛枝是知情者，偏向善意，其所提及的东西需要留心。】

【6.乌克巴尔里有方向未知的隐藏通路，沿着这条路，可能找到幕后的人煞费苦心想展示给自己的东西，也伴随了未知的危险，同时F1219号房间或许可以提供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