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相守 第9章 返校之夜

元旦前后，戚明德要忙工作，会奔波于各个城市，简叙川要陪跑，她以孩子要看重学业为由让戚柳月在家待着学习。

这也让戚柳月有了偷偷喘气的机会。

他拿着手机给那人发去了一句“元旦快乐”，那边几乎是秒回。

烦：同乐，我在打游戏，你爸妈今天不管你？

July：他们今天忙去了，事情特多，没时间管我。

烦：噢噢，那挺好的，你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了

July：家里其它地方还有监控呢，如果监控范围里有生物移动，它会直接发消息到我妈的手机上，而她又很喜欢看消息。

烦：啧，同情你。

July：嗯，那我写作业去了。你也别忘了写。

烦：好。

戚柳月放下手机，转头望向房间天花板角落闪烁着红点的监控，那深邃的镜头仿佛要将一切吞没。他此时坐在床角，只有这里是监控盲区。戚柳月感到呼吸困难。

太压迫了。

而伊风宇说在打游戏，其实是骗戚柳月的，东远市和瑞希市离得很远，伊风宇从学校回到自己那里已是凌晨。不过，东远市可没有夜晚，那个治安不足的地方被本地人称作“自由城”，一个没有管理、没有约束的自由城。在外市人眼里，那本是一个不该存在的暴城。

伊风宇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生活在这个充斥着混乱和暴力的东远市，就在他刚回来的那一刻，就收到了热烈的欢迎——

一块板砖向他飞了过来，伊风宇闪过身子，看到不远处的一群人。

“老大，欢迎回来！”

东远市的很多人维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能动手就绝不动嘴，而且很多人动手都很狠，他们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东远市不算小，每个片区都有一个类似于“统治者”的角色，伊风宇则这一片的“统治者”。

他身体素质好，从小就在这混到大，除了尊严，他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再加上伊风宇天生智力高，明的玩不过还可以玩阴的。他可以算计这里的所有人——一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生物。

可总有人想成为统治一切的老大，他们对于一个毛孩子成为统治者这件事很是不服。他周围的这一群兄弟们也都身手不错，他们都属于不打不相识。

“老大，刚你回来前，又有老鼠蠢蠢欲动了，怎么说，干一顿不？”

“明天，”伊风宇淡淡开口，“来者不拒。”

因为我，早已没有了顾虑。

“弄点趁手的东西，别再用地上的这些废物了，”伊风宇踢开脚边的砖头木棍钢管，这里的人随意打架的原因正在这里，地上全是废弃的建筑工具，“你们也跟了我挺久的，知道我要做什么，所以对于一些老鼠，不用我多说吧？给我留口气就行。”

简单寒暄了几句，伊风宇就回自己房子里去了。而次日，戚柳月来消息时，伊风宇刚准备出门，也正是因为戚柳月来了消息，才使得伊风宇分了神，即使这天让对方心服口服，但自己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脸上挂了彩。

而这一切，只有返校后，戚柳月才会知道。

此时的戚柳月还在桌前，窝着笔，如机器人一样翻过一张张纸片。上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迹。

他面前的那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

一月一日下午，一中的住校生都陆陆续续回到校园，戚柳月来的很早，来了之后就开始看书打发时间。伊风宇在他不久之后也到了，虽然做过一些处理，还戴了口罩，但伤口还是在隐隐冒着血，仔细一看就能看出来。

“伊风宇，你……你看起来面色不太好，是我的错觉么？”

伊风宇沉默，摘下了自己的口罩，展现出他左脸的刀伤。

挺长一道，几乎是从嘴角到耳根。

“你又打架了？什么事啊把脸打成这样，你们不能和平解决问题吗？”

戚柳月是第一次见伊风宇这种人，在他的认知中，“礼”和“仪”是很重要的，他生在一个身世优秀的家，背景好，接受的教育也都是上等的，可对于那些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他真的不太能理解。

伊风宇自认明白这点，戚柳月在他眼里是没有一点淤泥的莲花。

“我疼。”伊风宇掀起自己的上衣，身上那几道狰狞的伤口在戚柳月眼前瞬间展露，而且还没结痂，看着就疼。不过伊风宇不打算告诉戚柳月实情，戚柳月是干净的，而他是脏的。

“怎么搞得啊，这才几天！”戚柳月把对方按到自己的椅子上，“你坐着，我给你弄……你说你，受伤了怎么不去医院？”

伊风宇很想说他们那唯一正儿八经的医院被砸了，但是不行，他不能说，说了会吓到戚柳月的。

“没办法去，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你跟我谢什么？反正我父母让我专攻医术……只是消个毒，包扎一下而已。”戚柳月拿出棉花，占了点碘伏，“你这伤口是昨天弄的吧？血液有些干涸，淌出来的也不新鲜了，一看就没清洁吧？应该及时处理的。”

伊风宇安静听着对方讲道理，有时戚柳月会提醒有些疼，但这些疼对于伊风宇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从那件事之后，吃砖头吃刀子都成了家常便饭，上药时也只会觉得有些痒。

戚柳月很快给人包扎好，“这几天注意点，尽量别剧烈运动，再扯到伤口就不好了。”

“好，听你的。”伊风宇将手搭在刚刚包扎过的位置上，“戚柳月，你愿意陪我聊聊吗？”

戚柳月收医药盒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这是？

“当然可以，我很愿意。”戚柳月坐了回去。说到底，戚柳月现在都不知道伊风宇住在哪里，家庭如何呢。

实话说，除了那几个好兄弟，伊风宇身边再无他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现在有了戚柳月，虽然只是相处了小半年的同学，但总是有一种力量，在吸引着两人靠近。

“你一直生活在瑞希市吧？”

“是，你在哪？”

“东远市，那个被称作自由城的地方。”

戚柳月听说过东远市，他的父母曾经提起过，说里面的人都是恶人，都是一群野蛮人，曾经的同学们也偶尔会讨论那个城市。那是一个充满暴力的、无人看管的城市，我就出生在那里，伴随着一切混乱长大。”

“啊。”戚柳月不敢相信。

“我有一个和那些人没两样的爸爸，还有一个……很爱我的妈妈。”

戚柳月在等伊风宇继续说下去，可等了半天，伊风宇也没再吐出一个字。

“不愿意说就不说了。”戚柳月觉得情况不对，转移了话题，“其实我很好奇，你上课那种状态……就一直睡觉或者逃课的话，是没法听课的吧？你为什么成绩还那么好？”

“那你可得保密，”伊风宇故作神秘，“其实我是吸血鬼作息，你们学习我睡觉，你们睡觉我学习。而且书上的那些东西，我看几眼就差不多能掌握了，至于更深的知识，还是需要做题，看解析。”

“我明白了，你就是我很不喜欢的那种天赋型天才。”戚柳月拍拍手，“不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我真搞不懂你。”

伊风宇往作座位靠背上一躺，“我爸不让我学，他说像我妈那样死读书没用，还不如打一架来得快；可是妈妈说，读书会改变一个人的命，我也确实不想在那个地方待着，所以我从小就是偷偷学，妈妈也很小心地教我。现在算是保留了那个习惯吧。”

“原来如此，所以你都是晚上在学？”

“嗯哼，而且在课上我也不全在睡觉，有时候睡不着就听听课。”

戚柳月无言以对。

“那你呢？”伊风宇突然问道。

“马上就是期末，期末之后就是寒假，我想赶紧成年，那样就能摆脱他们的掌控，我也能飞的更远吧。”

“你还没成年？但也应该快了吧。”伊风宇套话。

“还早呢，我十一月六的。”戚柳月被套成功。

“哦，那就是才过啊，我说那天你怎么那么高兴呢，原来是十七岁了呀。”

戚柳月望着窗外的月光，许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似乎有些悲伤。

伊风宇自然是注意到了，绕开话题：“你比我小，我比你大五个月。你有没有想过之后怎么离开你爸妈？”

“我想去一个他们无法去到的地方定居，但貌似无论我在哪，只要他们想，他们就能追过来。”

“不如你跟我去东远市吧？”

戚柳月摇摇头，“那里太乱了，虽然我父母可能永远都不会踏足那里，但我想我也不会。”

“戚柳月，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从小在那混，都混成老大了，马上也会是新的领导者。”伊风宇用着开玩笑的语气，拍了拍戚柳月的肩。

“哈哈，那我还真要谢谢你，长这么大，我还从没真正想过长期离开我父母。但我想去外市上大学，一直都想，无论哪里。不过我不确定成年之后，我爸妈还管不管我。”

“那你有想过永远离开他们吗？”

“什么？”伊风宇突然认真，让戚柳月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会让你永远离开他们，让你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如果是这样，你会有不舍，或者说，你愿意吗？”

已经到了恐怖境界的监视，无休止的逼迫，一切的一切都被控制……这样的生活，换谁也不想过吧，想过的都属于变态了吧？他们的行动告诉戚柳月，他不像是亲生的，他存在的唯一价值好像就是今后的功成名就了。

戚柳月垂下眼眸，“我和他们的唯一的牵连也就剩那点可笑的血缘关系了。”

现在已经是凌晨快一点了，他们又一起熬到了深夜。

“那我们睡觉吧？也挺晚的了。”戚柳月一笑，转身去洗浴。待戚柳月离开自己的视线，伊风宇眸中的光黯淡下来。

我会救你，也会自救，我会守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