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相守 第8章 简陋的十七岁生日

对于几乎全程未参加运动会的伊风宇和戚柳月而言，这三天过的极快，至于谁去参加市运动会，这件事和两人都没有关系。

运动会结束之后就又是月考，好多学生都是在运动会上热血沸腾，之后经历了一次考试又变得垂头丧气。

还好瑞希一中的学生们已经习惯了。

成绩出来之后，所有学生的成绩都很稳定，除了伊风宇。他突然往上大跨步，和戚柳月的成绩只差了两分。两人一个考了710.5，一个考了708.5，总之和上次相比，进步了好多。虽然是稳定发挥，可戚柳月高兴不起来。

他知道简叙川又要说关于排名的问题了——

“你虽然进步了，但是高考看得不是成绩！而是排名！”

“一分一操场，一个操场就是一个学校，你知不知道高考会有多少人跟你抢学校？”

“戚柳月，你很难超过那些大城市的、资源好的孩子，所以在这里，你必须要拼命做到最好，和他们拉开差距，懂吗？”

其实戚柳月的老师们都说过，戚柳月是一个不用人多加看管的好孩子，成绩优异又尊师重道，特别乖，如果他这成绩能稳定下去，那些名校可以说是轻轻松松。

简叙川认为，成绩好简单，难稳定，谁都能拿到高分，但谁也都可能装作低分，无论如何，最后看的都是高考。

简叙川和戚明德两人小时候一直都是第一第一，到了高中有些吃力，就算再怎么通宵学习废寝忘食，也比不过那些天生就聪明的人。

但他们只认为天才是99％的拼命和1％的天赋。

两人在高考中都是正常发挥，只是没有比过那几个特例，戚明德勉勉强强，只有简叙川考了个全市榜眼。

现在，他们把他们未做到的都推给戚柳月。

“戚柳月？你怎么又在发呆啊。”伊风宇坐在床上打游戏，瞥见戚柳月定定坐在书桌前。他的书桌上还摊开着一个本子。

“啊？没，在想事情罢了。”

伊风宇猜出戚柳月是在为成绩担心，上次考试回去，戚柳月跟他抱怨过他的父母。

“好吧好吧，你忙你的。”伊风宇没有多问，继续打他的游戏。戚柳月的视线回到自己面前的日记本上，继续动笔。

时钟一秒一秒掠过，宿舍内又只剩下沙沙的写字声和游戏的音效。

秋末，戚柳月在家刷题。

戚明德和简叙川都出门了，只留戚柳月一个人在家刷题。

换作小时候，戚柳月每年都会期待自己的生日怎么过以及生日礼物，但他的父母从很早以前就不给他过生日了，早到可能只过了三岁的那次的。他清晰记得那一年生日，父母带他出去吃了好吃的，也送他去儿童乐园玩过。在那之后，戚柳月就像是没有生日了一样，连自己想和朋友一起过生日也不可以。父母从来没有给自己送过生日礼物，朋友送的也都被父母没收了。

还是那句话，交朋友会影响学习。

好几年前开始，戚柳月就对自己的生日不报什么希望了。

用简叙川的话说，生日就代表着长大了一岁，要更听话、更懂事、做得更多、承担更多才是。所以生日只是一天具有代表性的日子，不用大费周章地过。

可去年戚柳月收到了来自戚明德和简叙川的生日礼物——

一根鞭子。

这是戚家一直在用的教鞭，戚柳月对它的印象非常深刻，当戚明德把它递给戚柳月的时候，他不可置信，害怕地后退了一步，他以为父亲又要打他了。

“孩子，你已经十六岁了，今年是你步入高中的第一年，所以我和妈妈想了好久，打算把它送给你，当作对自己的警示。”

“……“

“什么？”

戚柳月瞳孔地震，看着戚明德和善的笑容，还有站在一旁的简叙川在对他笑着。

他在这一刻只觉得毛骨悚然。

简叙川走到戚柳月身前，弯下腰，“这叫——不需扬鞭自奋蹄。”

那双压抑着恐惧的眸子望向她。

戚柳月有些腿软，伴随着头晕、恶心，但是他得撑着。

全身都在发抖，那是来自心底的恐惧。

戚柳月不得已，双手接过那东西，什么对自己的警示，什么不需扬鞭自奋蹄，修饰的真是好听啊。

这个家还有没有人来管一下？

到现在，那根教鞭还放在戚柳月的书架上。

此事一过，戚柳月不仅对生日这东西不抱任何希望，还落下了一丝恐惧。今年，又会怎么样？他的父母会给他过吗？又或者是……会给他送什么东西？

不过戚柳月也挺开心的，去年收到礼物后，他没再挨过鞭打。

六号……是周三来着，所以，他们如果还要送警示自己的生日礼物的话，就该今天送掉，他们不会延迟送生日礼的，他们也从没给自己晚过过生日。据他们的话说，生日晚过会折寿。

然而自己今天下午就要去学校了。

“戚柳月！”是简叙川的声音。

完了。戚柳月心想，他们已经回来了。

“柳月啊，马上十七啦？时间过得可真快……”简叙川径直走向戚柳月的卧室，怀里还抱着一个文件袋。

那应该就是戚柳月的十七岁礼物？

“妈妈。”戚柳月装作乖巧地叫了一声。简叙川此时的笑容在戚柳月眼里就是装的，是假笑，“柳月，你爸爸现在在忙呢，这个是我和你爸商量了好久给你的。”

戚柳月双手接过，简叙川催促他打开看看。

还好里面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一沓纸。他抽出来一看，白纸上最明显的三个字就是“检讨书”。

一翻，发现全是自己曾经写过的检讨书。

戚柳月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字迹有幼有狂，应该是戚柳月从小到现在的所有检讨。那这是不是说明以后他也不用写检讨了？

“我们希望你能意识到你以前犯下的所有错误，并加以改正。你现在有在慢慢变好，但是还不够好，你可不能辜负我们。”简叙川说完就离开了。

戚柳月抓着文件袋的手慢慢握紧。

瑞希一中。

戚柳月是哼着歌进宿舍的，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其实只要离开那个家，离开戚明德和简叙川，他的心情都算不错。

“今天怎么了，这么开心？”伊风宇问道。

戚柳月朝他眨眨眼，有些神秘：“不告诉你。”

他想将生日这件事告诉伊风宇，但是他本人对生日又不看重，而且他也怕告诉伊风宇之后对方不耐烦，若是再像上次那样就不好了。

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把话憋在心里。

伊风宇也没多说什么，继续摆弄着手里的魔方，而戚柳月则如往常一样开始写日记。

“戚柳月，我看你每天都在这个红本子上写来写去，是日记吗？”伊风宇有些好奇，他从一开学就注意到这个本子了，鲜红色的外皮着实醒目。

“啊，是的。小学的时候父母让我写日记，到现在就成一种习惯了。这个本子……是从中考之后开始记的。”戚柳月说着，手里没停。

“哦，那挺好的。”伊风宇去了卫生间。

日记就是一个人成长历程的展现，他的经历和情感都被完完整整地展露在日记本上。伊风宇对戚柳月的过去很好奇，从两人的交往中，伊风宇感受到戚柳月不平凡的家庭，戚柳月也会偶尔跟自己抱怨那两人。但他不会试图去窥探对方的**，除非戚柳月主动说出来。

而且戚柳月对他很好，半个学期，他见过自己的很多不好，也感受过自己身上的戾气，但却没有疏远自己，甚至是……在主动靠近自己。

不，别想了，自己这种人，根本不配这么活着，戚柳月不该对他好，更不该这样贸然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若是非要出现，那就拉他一起来承受吧。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被染上阴暗，那应该是绝美，反正是他主动的……

直到想起敲门声，才换回了伊风宇的思绪。

“伊风宇？你没事吧，你在这里待了十分钟，还一点声音都没有，什么情况？”戚柳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啊？我、我没事。”伊风宇罕见的慌乱了，他开了卫生间的门。

“你……你的眼眶红了，是……哭了吗？”戚柳月下意识抬手抚上伊风宇的脸，两人都是一愣。若是之前，伊风宇可能会打掉他的手，可他没有这么做，戚柳月也没有收回手，伊风宇眼眶里留下的泪水被那只手拭去，“你真哭了？”

“没……算了。”伊风宇推开戚柳月，自己回到床上，钻进被窝。戚柳月看着他这一顿操作，有些发懵。

怎么了这是？

罢了，去写日记了。

戚柳月缺爱，他心底是希望有人陪自己过生日的。伊风宇也是，表面上看着冷酷无情，脱离群体，但也渴望着有人能来关注他、来爱他。

两个缺爱的可怜人都在原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他们现在等到了。

但最终，还是那些试题和分数陪着戚柳月过了这个十七岁。

其实元旦的文艺晚会和校方的运动会开幕式没什么区别，伊风宇带着戚柳月在那一天偷偷逃了出去，那天临近假期，而且还是文艺晚会，老师管的本来就松，所以戚柳月才会答应伊风宇和他一起偷偷去负一层。那天晚上，大家都在互相送祝福，说着元旦快乐，那两人也不例外。

“那就提前祝你元旦快乐，戚柳月。祝你早日脱离心中的束缚，恢复自由。”

“那我就接受你的这份祝福咯。还有你，我也祝你永远自由，并且永远无忧无虑！”

伊风宇笑笑，朝戚柳月张开双臂。

戚柳月抱住了他。

愿你自由，柳月。

望你永远无忧，伊风宇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