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柔心领神会,他这样说,那就绝对是郑氏的敌人了。郑氏的敌人身份越高,势力越强她越高兴。
“我对郑氏知之不多,郑氏势大,在凉州城中犯下的过失,不是我这样的小官之女能窥探到的,想必以您的身份,能探查的比我全面许多。”
姜令柔抿了抿唇,继续低声说,“我曾受郑家小姐邀请,去过郑家几次,偶然见到有北疆人在郑氏内活动,豪族中少有于异族往来的,所以印象深刻。”
她抬眼观察了下这两位的神色,接着说:“有一次,我见到郑氏管事带着几个医师匆匆赶往一客房,神色紧张,且那次管事将那些人安置的地方不对,离姑娘们的院子太近,显然是事发突然,所以安排不妥。”
赵桢有些喜悦,显然这一趟并没有白来,他连忙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冬月十六日,此后,我察觉出那郑植对我有些心思,就再没去过郑氏。”
赵桢又有些失望,若是三月上旬的事情,那么姜令柔就的证词就颇有力了。只是,冬月时,有受伤的北疆贵族突然到郑氏,看来是另有一场官司……
“小姐可还知道其他线索?若有其他,我必重谢。”
姜令柔摇了摇头,“实在没有。”又迟疑了一下,复说,“郑氏姑娘们见了异族并不惊慌,绝对不是第一次见。”
“今日多谢姜小姐,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不奉陪了。”说完没等郡主和姜令柔反应,转身就走。
姜令柔属实有些震惊,不知这是什么路数,看着是位贵胄,做事却有些随性。
郡主已经习惯了皇子们的无状,更何况六皇子的确有要事在身,无意与他计较,见姜令柔有些惊讶,只拍拍她的手,道:“我们不理会他,说自己的便是了,他在还碍着事。”
春光依旧暖如昨日,可姜令柔再与郡主相处感觉却大不相同。昨天春日宴初识,始终有面对贵人的忐忑,今日在自己家,又有在郑家重遇的缘分,两人间亲近很多。
“柔儿,你还不知道我姓名吧。”郡主微微侧脸,看向她。“我家是皇姓,单名一个澜字,是波澜的澜。比你大上半岁,被你称一句姐姐也不亏了你。”
姜令柔并不奇怪郡主能知道她生辰,召她过去之前必定早有人将她的事情详细报给郡主。只是她有些惊讶,没想到只比她大半岁的小姑娘能如此见识广博,遇事又沉着冷静。
“那无人时我就叫一句阿澜姐姐了,外人在时就仍称郡主。”姜令柔眨着眼睛,有些俏皮地说。
两个小姑娘就在花园里聊了起来,从诗词歌赋聊到各地风光。林夫人来叫她们吃午饭时,却见郡主坐在花丛中,女儿坐在她对面画得专注。
瞧着只差几笔,林夫人就没有出声催促,而是站到树荫中静静等待。
姜令柔在下角提上自己的名字,满意地看了又看,又递给赵澜,赵澜先接了过去,却没有先看画,而是示意她向后看。
姜令柔这才发现是母亲在此等候,不知有多久。母亲见她画完,也走到了她跟前来。
“郡主,您今日是否能垂爱在我家用饭呢,您保护家女,实在感激不尽。”
林夫人如此恳切的请求,却被郡主拒绝了。
“不算什么恩情,您何必挂怀。”赵澜亲手扶起林夫人,无奈道:“本来是想留在贵家用饭的,只是父王急召我与世子立刻回廉州去,实在无法久留。”
赵澜看了看这对母女,见四下无侍女,又轻声说:“郑氏的事情不用担心,静观其变就是。只是贵家人口几日内出门须小心了。”
说罢便径自离去了,只剩母女两个面面相觑,似感风雨欲来。
“也就是说,郑氏要倒台了?”姜晏若有所思地问出声来。
此时只有姜家三口人一齐围坐在桌旁用午食,侍从都被屏退,林玉蝉把今日郡主的告诫转达给姜晏。
“郡主是贵人,必定深知内情;且镇北王召她回家,许是因为凉州不日后有大乱。”
“那看来,我要向衙门请个把月的病假了。”姜晏虽担忧,却还说着没正形的话活跃气氛。
林玉蝉也真被气笑了,白了他一眼,“你干脆请辞算了,五日假足矣。”
姜令柔听着父母打趣,手上筷子也不停,她虽然一向吃得少,但昨天被关着也实在被饿坏了,急需多吃些来填补掉那点恐惧。
下午倒也没歇着,是郑惠宁来访。姜晏气极,姜家还没去找她的麻烦,她竟然还找上门来了,只说不见。
林玉蝉倒有别的见解,一个小姑娘带着些护卫只身来此,翻不出什么大浪,不如听听她有什么话好说。
姜令柔决定见她,她倒也不想问郑惠宁要个说法,只是想着能否试探出更多的郑氏消息,或许能帮到恩人。
郑惠宁一改往日的温婉风格,穿了一身大红色芙蓉满开羽绣裙衫,十分惹眼。
“柔儿,看来你我之间到底是缺些缘分。”郑惠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手中还轻摇着羽毛扇。
即使姜令柔有所准备,还是被郑惠宁气得不轻。
“我拿你当闺中密友,你却暗害我?”姜令柔到底没有忍住,她承认,看到郑惠宁如此嚣张,她的愤怒要比本来以为的更加深沉。
郑惠宁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有些挑衅的笑容,“妹妹,你瞧上那商户子,却不想顾宁安能否保得住你。你生成这样,不是我家大哥,也会有别的什么人。”
郑惠宁紧紧盯着姜令柔的面孔,“郑氏的嫡长孙还配不得你吗,这是妹妹最好的结果了。一个护得住你的氏族,又有正妻之位,妹妹还求什么呢?”
姜令柔只觉得有些震悚,那个曾温柔看着她作画的惠宁姐姐仿佛消失不见,被眼前这一尊红粉恶鬼吞噬。
“不必由你来操心我的前程,我是良国公的孙女,难道他人来抢,我就一定会被人得手吗?你郑氏不也顾忌我祖父,不然何须设下重重圈套又骗我呢,直接闯进府来绑走岂不更方便。”姜令柔才不吃她这一套,骗孩童的把戏,还是少来她跟前丢人现眼。
说罢便请郑惠宁离开了,她还是想太多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掌握多少秘辛呢,见她也是徒增自己不快罢了。
郑惠宁被粗暴请离,临走前还要对她放些狠话,“郑氏到底势大,虽说我此次做得明显些,但家中定能保住我,只可怜了妹妹白遭这一番苦楚。”
姜令柔并不在乎这一番话,自从她发现自己被郑惠宁暗算后,她便再无半分感情。郑氏若真遭了难,这郑惠宁有什么下场她也并不关心。
她关心的是,这郑惠宁似乎对郑氏很有信心,不知是郑氏未察觉到危机还是另有什么依仗,这也算是条线索吧,暂且记录下来,不知她的恩人能否用得上。
被姜令柔记挂的恩人赵桢此时也正忙着,信件已分别递交到陛下和镇北王手上。镇北王此时已派心腹属官,携五千精锐在凉州城外隐蔽处驻扎,只等接到圣旨便立即出兵,包围郑氏搜查证据。
现在赵桢也只等着圣上的旨意而已,并无其他要事在身。但他天性敏锐多疑,也担忧着自己那日是否打草惊蛇。
虽说自己找到的证据已足够处置郑氏,但毕竟只是搜查了一部分,若是有更重要的证据被转移走,那么更深层的罪恶就无法发现,对大梁有大危害。
赵桢此时居住的地方,是凉州知州安排的,就在官府附近,离姜府不远。此时赵桢走到街上,欲要混入民间,想着能否从百姓口中稍知郑氏情形。
却见那姜府门前,一红衣女子正神情气愤地登上一驾马车,那马车上的图案赵桢认识,是郑氏族徽。
郑氏的人来姜府?这两家现下势同水火,郑氏来访,不知是什么目的,说不定那小姑娘会有些有用的消息。
说来可笑,自从世子回程,赵桢就极难收到郑氏的消息。暗卫中倒有几个留在郑氏做探子,只是难以与外界相通,无法给他传信。堂堂天子钦差,又是皇子,却要仰仗一个受害的小姑娘来传信。
那郑氏女离去后,赵桢又重来拜访姜府,只是他独自一人,令姜家夫妻有些犹豫,不愿让自己女儿见外男。
只是姜令柔听说恩人再来,却坚持要见。
这是他们第二次单独见面,第一次时身处险境,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这一次,姜令柔也只当是报恩,没有未婚少女面对陌生郎君的羞涩,赵桢却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
皇室不许诸位皇子过早接触男女事,赵桢对勋贵家的女孩们也没有对谁有过过多关注,等到身临其境了才知道不妥。
那就快些结束吧,郑植思忖着,正要发问。姜令柔却抢先一步,“刚才郑氏三房的二女儿来,放了些狠话,瞧着底气十足的样子,不像是要逃亡的样子。”
赵桢刚在外见到郑氏马车时,便知道郑氏并未特意约束子弟,猜测郑氏不知内情,得了姜令柔这一句话就更可以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