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众人送走了郡主,也各自回房了。
郑植的父亲却把儿子单独叫到房里,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要做什么我从来不管,只是做了就要藏好,到手的鸟儿都能让飞了?”
郑父对这些事情当然不是一无所知,儿子在院中动工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呢。只是他不愿干涉儿子罢了。
郑植眼中一片墨色,他也想不通姜令柔是怎么逃走的。
此时,赵桢已经搜遍了各个密室,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阿史那凌的踪迹全无,看来他也信不过郑家,只是暂时来此落脚。但在郑家的某间客房的花园中却发现土地深处埋了件带血的里衣,看花纹是北疆骆驼,北疆人将骆驼奉为神灵,这样的纹路只有贵族能用。这件里衣,再加上之前在廉州查出的郑家管事出现在春喜楼,便足以怀疑通敌,朝廷已有理由向郑氏出兵,深入探查是否真的通敌卖国。
不仅如此,在郑氏的一个极深的密室中,暗卫还找到几封足以振动整个朝廷的信件。
赵桢理了理找出的证据,觉得此事实在事关重大,怕夜长梦多,于是打算比世子提前一步下山。正好姜家带着人马离开,他们跟着混在姜家队伍中,顺利逃脱。
到了姜家,紫云已经将水重复烧热了五回,才等到小姐平安归来。小姐果然一回来就叫着洗热水澡,紫云帮她脱下衣服,见小姐在浴中也嚷着要吃些东西,便知她是饿了,连忙拿些糕点枣茶来给她垫垫。
洗好出来后,紫云给她绞发,正要问问今日发生什么事,以及青云去哪里时,却听到门外夫人带着青云回来了。
夫人轻声示意,“紫云,先下去休息吧,你跟着担惊受怕也累了。”
林玉蝉接过紫云的活计,慢慢给女儿擦拭。姜令柔却等不及,一把抓住青云的手,急切道:“青云,你有没有受伤?”
青云到现在还有些懵,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老实道,“没有受伤,我晕倒后就失去意识了,一直在一黑暗处待着,半个时辰前,有几位壮士找到了那处,将我送回来了。”
“小姐,他们还给我一锦盒,要我交给您”
姜令柔打开那盒子,发现是一支迎春花,只是那花瓣掉了不少,还有一张纸条,上书“借你家车驾一用,送回你家侍女算是报答。”
那笔墨极为锋利,看着像是有二十年的功底,笔走龙蛇,气势如虹,她认识的人中应当没有能写出这样字迹的,但那支迎春花又让她立刻反映过来是谁,那个黑衣人!她簪的花竟掉在了他那里……
只是他什么时候借用过她家的车驾呢?
姜令柔努力去想,却抵不住困意。
另一边,赵桢写好密信,派亲近侍卫镇鸣快马加鞭,从官道上赶往京城。送镇鸣离开后,赵桢也洗了个热水澡,自从冶铁营出事,他被紧急派往边疆,十几天里不是急着赶路,就是四处探查,没歇过一口气,累到了极点,躺到榻上就囫囵着睡着了。
梦里,他又一次见到了那朵可怜兮兮的迎春花,颤巍巍的落到他掌中。
这两人睡得香甜,旁人却被这两个搅得焦心。
林玉蝉将女儿哄睡着了,又特意在床边留了个小灯笼,怕女儿夜里惊起吓到。而后回到自己院里。
看到姜晏急切的围着她转,想说却说不出的样子,她不由有些笑意。
“给京城那边又去过信了吧,要说是误会一场,别让国公府跟着着急。”林玉蝉状似无意地说。
“写好了,你去哄柔儿的时候,我这边就把信写好了,只等着明日一早就发出去。”
“只希望他们不要多心才好,柔儿没事,你也不要忧心。”
姜晏听了这话却没放下心来,叫来随从,要明日向官府请假一天。
郑氏此时更是闹腾的很,郑植回房后发现不是姜令柔自己逃出的,而是有人破瓦而入,一下子心提到了顶点,郑氏的密室里有些藏着大秘密,或许那人不止破开了这一个密室而已……
于是立刻汇报给族长,族长进入到自己院里的密室,却并未发现有外人进入的痕迹,那些要命的东西也一样没丢,心中安定下来。
只是郑植的密室被破开一事也不得不重视,郑氏族长又连夜请来世子和郡主。
“敢问郡主,您是如何找到姜姑娘的?这姜姑娘原本可是在密室里。”这会儿族长也不藏了,明摆出来他对今晚的丑事心知肚明。
郡主面对这样的诘问,也并未发作,只是冷淡道:“是姜姑娘自己出现在我院子里的,我见她可怜,又不忍心让她无缘无故被小人坏了名节,所以帮了个小忙。”
“自己出现?那姜姑娘靠自己飞出屋顶,而后精确地避开仆从找到郡主的院落去?老朽年迈,却还没糊涂!”
“这就是事实,我院中也有不少你家奴仆,皆能证明是姜姑娘独自走进院子里,具体怎么逃出来的我不清楚,您还是多问您那孝悌守礼的好子孙去吧。”郡主的态度比郑氏族长还要更强横些。
虽说这是在郑氏地盘,但郡主并不怕郑氏翻脸,哥哥此次带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足有五十位,不说一定能胜过郑氏,保他们出去却并无问题。况且,郑氏也不敢让她和哥哥在凉州出事,不然父王可在廉州发急军,出师有名的前提下,两天之内吞了郑氏都没问题。
郑氏拿郡主没办法,又去问世子。这世子在刚才郡主被责问时便一言不发,只是兀自捏紧了袖箭,又回想着此处地势,大有要火并一场的气势。
郑族长心中暗忖,要紧的密室没人动过,植儿那间也是改装过,且是强行破开的,未必是真有人发现了密室的奥秘,那么与郡主对峙上便得不偿失了。
于是郑氏族长退了一步,只说看来姜姑娘是另有侠士相帮,确实与郡主无关。
只是他愿意息事宁人,镇北王也没想放过他。
赵桢不仅给京城送了信,同时也以钦差名义传密信给镇北王。
“凉州郑氏,通敌卖国,罪证确凿,速发兵增援,查抄郑氏。”
信中不仅附上钦差印章,还列举了郑氏种种罪过。
见钦差令如见圣上,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钦差不可能要兵来直接抄家,可见郑氏必倒。
只是此时出师无名,所以这封钦差密信也只是命他准备好兵力,驻扎在凉州城外,听候几日后圣旨传召而已。
第二天早上,姜令柔还松垮着小脸在床上酣睡时,康寿郡主已经同赵桢一并来访了。
林夫人和向衙门请了假的姜晏热情款待这两位一身贵气的男女,却听郡主说要带着身旁男人与姜令柔见一面。即使郡主是姜家恩人,要带着陌生男子与闺女见面也有些冒昧了。
林玉蝉没有立即答应,只是说要先问过女儿再来决定是否要见一面。
紫云把姜令柔摇醒时,她还分不清这是郑氏密室还是簪花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昨晚已经平安到家了。
懒洋洋地赖了一会儿,却听紫云说,“小姐,郡主携一男子前来,要与小姐见一面,夫人问您是否要去见。”
姜令柔立刻精神了几分,什么男子?紫云和娘都不认识的男子,怕就是昨晚的黑衣男子。郡主和黑衣人都是她的大恩人,当然要见。于是她让紫云立刻给自己梳洗干净去见客。
小姐着急,再加上常给小姐梳妆的青云还在休养,紫云就简单扎了一个日常在家的小圆髻,配了一件青色上杉和绿色下裙,在唇上轻轻点了一抹蜜蜡口脂。
这样简单的一身,不过须臾就穿好了,姜令柔急急跑向花园,见到果然是郡主姐姐和在她右边坐着的黑衣男子。
郡主和赵桢看到这样一身青绿,神采飞扬的姜令柔跑过来,眼前不由得一亮。尤其是赵桢,他只见过昨天晚上她落难时的一身狼藉,却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明媚鲜活的少女模样。
姜令柔微微欠身行礼,见过了郡主后,就坐到郡主左边的位置,和那黑衣男子正面相对。
姜令柔憋闷了一腔话要说,但尊者不开口,她却也不敢先妄言。
郡主正欣赏着她今日装束,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身边六皇子的低咳声,只得进入今日正题。
“柔儿,你身体如何?有没有被那贼子吓病?”
郡主终于开口了,姜令柔也忍不住道:“昨晚多谢壮士相救,多谢郡主为我掩饰,我没有吓到,只是感到庆幸遇到贵人。”
那黑衣人比郡主更快回应她的话,“你没事就好,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今日来,是另有要事。”
姜令柔见状一惊,黑衣人先答话而领了谢,郡主却对此没什么疑义,这黑衣人身份怕是比郡主更高些。
“您请说,民女定知无不言。”姜令柔恭敬道。
赵桢又一次体会到了这女孩的聪慧,她怕是观察出他身份不凡了。
“姜小姐可否知道郑氏的其他细节?我初来凉州,对郑氏不够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