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赵桢迎来了期望已久的圣旨,姜令柔迎来了她的未婚夫顾宁安。
顾宁安是前一日夜晚到了凉州,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来找未婚妻。
姜令柔知道顾宁安是今天回来,没有睡懒觉,卯时就起来梳妆打扮,特意提前一天晚上让紫云翻出来一件国公府送来的碧水青烟罗裙,上面绣着细致的荷花图案;又叫来青云,给她梳了一个端正的垂挂髻,将头发垂至脖颈后面,还微微点了些淡粉色的胭脂。
辰时刚过,姜家大门就被敲响。门房来汇报时,林玉蝉已经起床写起书法,请假在家的姜晏却还在拔步床上睡着。
“顾家小子?这个时候来访?”姜晏有些摸不清自己这个未来女婿要做什么,于是穿好衣服,走到隔壁书房,打算找媳妇说说。
“自然是来找咱们女儿的,虽说来得这样早,又没提前递帖子,确实有些冒失,但他们一对小儿女几个月没见,也能理解。”林玉蝉不紧不慢,手中墨宝也没停。
姜晏闻言有些不乐意,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让门房开门,请顾公子进来。又派人去后院传话,叫小姐来。
顾宁安带着小厮和一个小木箱进门来,先是拜见了未来岳父母,而后坐在桌边椅子上翘首等着令柔。
姜令柔小跑着奔到主屋来,一看见顾宁安,立即展颜一笑,明媚如枝头繁花,令顾宁安眼前一亮,站起来与她对视。
她细细观察着好久不见的未婚夫,只觉得似是又长高了些,也更沉稳成熟了,从前的青涩稚嫩消去不少。顾宁安更是极其思念着他的令柔,虽然有令柔的自画像作慰藉,到底比不上真人秀色,更何况她今日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姜晏看着一向贪睡的女儿,今日却起了大早打扮得精致,不由得哼了一声,这一声倒把这对未婚夫妻叫醒,两人收回视线,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道宁安你要来,早膳准备不周,还请你不要介意。”姜晏有些阴阳怪气,暗指顾宁安来得突然。
顾宁安正打算推拒,称自己吃过早餐,姜令柔却大方地要把自己的素菜饼子和八珍香米粥分他一半。
林玉蝉止住女儿,又横了姜晏一眼,叫厨房再下碗三鲜馄饨端上来。姜家还不差这点东西,这两父女,可真是如出一辙的傻气。
用过饭后,姜晏还不放过顾宁安,提出要看看顾宁安带来的那箱子东西,顾宁安也是大方地展示出来。里面是几幅特意收来的当地人的山水画,另外的就是几本较为珍贵的古籍。
姜晏点点头,还算满意,心道这小子确实算个正经人,不仅没有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就连他原本预想的年少慕艾的情诗都没有,他自己年轻时追他媳妇的时候都抄过不少呢。
合上箱子,将东西理好,顾宁安又提出要带着令柔上街逛逛,顾家书坊那边还有些没提过来的礼物,却听到上方传来的异口同声的,“不行!”
他不由得惊愕,向上看去,大梁风气开放,偏远的凉州就更是,未婚夫妻一同出游再正常不过,从前他们也没做出过这样的反应,怎么今日……
看到顾宁安有些惊讶的眼神,林玉蝉明白自己和丈夫都有点急了,迅速恢复到平淡的表情,轻声说:“近几日卦象不好,不宜出门。”
林玉蝉从不信这些,只是在暗示顾宁安,她相信这小子能听懂她的画外音。
顾宁安果然心领神会,不再说要带令柔出门,只说今日就在她家玩耍,其他东西派人择日再送来。
姜令柔带着顾宁安走后,林玉蝉身边的一个老妈妈走上来汇报,“顾公子是昨日夜间回的凉州,今日二更天才安顿好从南方带来的货物,只歇了一会儿就来咱们家了,也没用早食。”
林玉蝉听得点点头,这郎君对她女儿倒是赤诚。
姜家毕竟是官宦人家,又是国公府出身,探查个商户的行踪还是简单的,只是这事她没告诉丈夫,只是自己默默留心。
看着姜晏惊讶的神情,林玉蝉解释说:“顾宁安今早刚到时我就派人出去查了,咱们女儿再经不得任何意外,事事小心,才能安心。”
那对小儿女却不管父母亲的思虑忧愁,此时眼里心里都只有彼此而已。
姜令柔当然不会把顾宁安带到自己闺房,未婚夫妻也不能亲近到这种程度;但带到花园里也不妥,春日虽有回暖,清晨却犹有些寒意。怨不得父亲说顾宁安来得时候不妥,确实没地方待。
姜令柔只好拉他到自己的书房里说话,还让紫云专门沏了一壶她珍藏许久的上品紫阳毛尖。
“你怎么眼下有些青黑,是昨晚没睡好?”那青紫色的一块在白皙的面皮上格外显眼,姜令柔刚才就想问了,只是怕父亲更为难他,就没说出来。
“无妨,只是书坊中事务忙碌,以后不会如此。”其实是因为急着见她,只是顾宁安是正人君子,不愿说出扮可怜求同情的话,令小姑娘愧疚。
姜令柔作画读书时聚精会神,一气呵成,不喜欢旁边有人添茶倒水,更担心茶水会沾湿书本和画纸,所以她书房里是没有茶桌的。
紫云特意挑了个低矮较轻的茶桌搬来,却仍有些吃力,姜令柔见了,立即起身去帮忙。顾宁安一向远离未婚妻的侍女,这会儿也不好上前,于是自己观察起了书房陈设。
这间书房中没有官宦人家常见的金贵摆件,也没有寻常女儿家的各色花样,只有一个两臂宽的大书柜,里头摆满了各色游记,有些都被翻得掉页了,又被精心补好,更近些看还发现有不少史书和讲兵法的册子,这在女孩儿家倒不常见,看着也是翻阅过的,不是摆着装样子。
书桌不在正中央的位置,而是靠着窗户,窗棂上有精美的雕花,春日温暖的阳光透过来打到书桌上,形成一片精美的暗色花纹。顾宁安想象着小姑娘平日伏在案上读书作画的样子,不由得露出微笑。
正想着,眼前却忽然出现一支白皙修长的柔荑,还轻轻晃了晃。
“你在想什么,这样入神?”姜令柔已经将茶桌搬好很久了,看顾宁安在想事情也没有出声打扰,见他实在没有要清醒过来的意思,才出手打断了他的遐思。
顾宁安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走神了这么久,只好夸她书房整齐美观,令他一时移不开眼。
这边赵桢收到圣旨,激动不能自抑。他立刻派遣暗卫给城外驻军送信,今晚攻下郑氏,务必要一举功成,不能放走一人。
他极其振奋,接近半个月的疲惫辛苦都算不得什么,只要能从郑氏中找到京中泄密者是谁,那么就有很大机会找到阿史那凌,即使阿史那凌已经逃回北疆,那处死这些叛国贼也可稍微告慰那六十户的在天之灵,也能祛除京中的异族奸细,只等今晚了。
此时赵桢已经卸下了所有包袱,今后的事情就与他无关了,抄家由镇北王的边疆军处理,郑氏的知情者押送至京城交由刑部。
精神愉悦着,身体也随着情绪,不停地在屋子内踱步。忙碌了这样久,一时闲下来却有些不习惯,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个被郑家迫害的可怜姑娘,就想要立刻见到她,告诉她,郑氏将要伏诛,从此再没有人能逼迫她,让她放心自在地出门玩耍。
这么想着他便出了门,走到姜家附近却又觉得不对,从前也不是没来单独拜访过,只是当时急着探听消息,又在她父母陪伴下。可这时候,他想见她,却只想见到一个她,不想见到旁的什么人。
一向守礼的六皇子赵桢果断翻过了姜家后院的围墙,凭着记忆向姜令柔的院子走去,路上为了避过两个粉衣侍女,躲进了花园假山里。
他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翻过围墙又躲藏起来,只为见一面这家的姑娘。他想着,见她一面,说上一句话他就离开,绝不行轻薄之举,只是告诉她郑氏将灭让她放心。
银铃般的笑声入耳,他认出这是那朵迎春花的声音,忍不住跟着她一同笑,心里不断摹写着她的笑脸,想象她见到他时的神情,又想象她听说明日就安全的神情……
“柔儿,你信中不是说技艺大进,画人已由写实变作写意了吗,怎么仍要这样久。”顾宁安温润笑着,问那碧色罗裙少女。
“怎么,你不耐烦了?”
“当然不会,我站着并不难受,只是看你不停地画了一个时辰,担心你脖子僵住。”
“哼”,姜令柔撅起嘴巴,“那么久不见你,都快忘了你长的什么模样,不细细描摹一番,保准画不出你的样子来。”
赵桢的笑容渐渐消失,看来她已经有人照拂了,不再不安、惊惧,也不需要他来再说些什么旁的了。
他又悄悄离开这姜府,来时的愉悦与期待早已消散,赵桢决定立即出发去城外接应程将军,今晚和大部队一同上山,搜寻证据,将郑氏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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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小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