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光大好,难得进宫请安时太后没有拉着向忆滔滔不绝地问话,向忆得以早早地来了东宫。
踏进武德殿就看见向怀一个人在里面温书,身旁不见前些日子一直跟在左右的周景宸。
向忆没忍住四处打量,向怀用余光瞥着她的动作,头也没抬地问:“在看什么?嗯?一进来就到处瞧,我这儿可没藏什么宝贝。”
向忆不好意思地笑笑,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唉,前几日在阿兄身边那个燕云来的小子呢?今日怎么没见他?”
向怀一副我就知道地模样合上书卷,看着向忆局促地扣着自己上衣的刺绣,“本宫还以为你是来瞧我的,没想到啊,心早就被二郎勾走了。”
还有些怅然地望向窗外,“可怜这深宫寂寞,阿忆要留本宫一人面对。”
向忆见情况越来越不对劲,向怀还有要用袖子擦眼的迹象,她赶紧黑着脸叫停。
“唉唉,阿兄你怎么去一趟燕云回来这般没个正形!你……你在乱开玩笑我就再也不来了!”
说完向忆将身子扭朝一边,不看向怀。
“哈哈,好阿忆别生气啦,”向怀伸手拉拉向忆肩上的流苏,“这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别生气啦!”
“哼,那我想要那只西域进贡来的衔蝉奴!”向忆立马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向怀。
向怀无奈地戳戳向忆脑门,“你就是想要拿只衔蝉奴吧?还跟我演这么一出。”
“哎呀!阿兄最好了!一定会给我的,对不对?”向忆现在顾不上生气了,对向怀露出讨好的笑。
等宫人去抱来的间隙,向怀突然想到周景宸和周景明两人当初因为小字的事儿,没忍住笑了一下。
继续接着向忆刚才的话回她,“人家虽然与我亲近,但到底不是我东宫的属官,天天往我这里来到时候被有心之人扣上一顶巴结太子的罪名来也不好。”
向忆眼巴巴地等着她的衔蝉奴,没在意向怀的解释,“不过那个燕云来的小子长得是真的很漂亮啊!就是性子不怎么像燕云那边的,要不是阿兄你同我说我还以为是到上京赶考的学子。”
向怀的笑容淡了些,“二郎家中发生了些变故……原本在燕云……唉……”
“是吗?那得多难受啊?好好一个人变得这般沉默寡言。”
向忆想起她在东宫再一次见到的周景宸,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笑意不达眼底。听见她是太子的堂妹后目光才稍微柔和了些。
那时候她心中在想,这个冰美人怎么来东宫了?没办法,周景宸微微卷曲的头发和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以及挺拔得比太子都要高上几分的身姿让向忆一直记到现在。
“不过他的头发真特别啊,叫人一眼忘不掉。”向忆支着下巴说道。
“确实,二郎的阿娘是鲜卑族人,长得比二郎还要好看呢。”向怀回想起在定安王府时同元槐月相处的那些日子,脸上泛起苦涩的笑来。
向忆刚想再说些什么,余光看见宫人抱着她心心念念的那只白猫走了进来,立马站起来迎上去。
“你又长胖了,雪花!但是还是好可爱啊,还记得我吗,雪花?”向忆爱不释手地抱在怀里,不时将脸埋进雪花长长的毛发里面。
“你别抱得太紧了,小心它挠你!”向怀没忍住提醒一句。
向忆却突然抬起头说:“对了,阿兄,最近京中许多人都在传一件事,你要小心些!”
向怀毫不在意地喝一口茶,“唉,左右不过是些无稽之谈。”
向忆笑了一下,“的确,不过都在传那个燕云来的小子是阿兄的男宠,勾得太子将人从燕云带到长安来!”
向怀骇得一口茶差点呛出来,像是不能接受一般站起来,“满口妄言!本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转头见向忆表情有些古怪,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会……”
向忆尴尬地摸着雪花,不敢抬头与向怀对视,“哈哈哈,这不是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吗,况且周景宸长得也不错,我就……我就……”
到后来声音小到人听不见,向忆也没再说下去,一切尽在不言中。
向怀有些自暴自弃地坐回去,狠狠道:“本宫没有那种癖好!”
“哦,没有就没有嘛,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毕竟先帝也养过不少男宠,大家自然就……”
迎着向怀快要杀人都目光,向忆缩起脖子没敢再往下说,看来阿兄和这个周景宸真的没什么,心中升起一点诡异的暗喜。
向忆摸雪花的手都用力了些,一不小心将雪花给弄疼了,“喵”了一声从向忆怀里跳出去,躲在一边小心翼翼观察。
“这些……荒唐的话,是谁说的?”向怀仍是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向忆耸耸肩,“还能有谁?靖王呗。除了他还能有谁对阿兄有这么大的敌意?”
向怀头疼地揉着额头,“他怎么……怎么学了这些腌臜手段?亏他想得出来。”
说完还被气笑了。
“我不知道,但是人家现在手里可是有左右骁骑卫的兵符,还不用被赶去封地。”向忆撇撇嘴。
“是吗?圣人竟然给了他兵权……”向怀失神地呢喃。
“殿下!殿下!”
就在气氛将要凝固地下一秒,殿外传来刚刚还是他们话题中心的周景宸的声音。
“殿下!圣人今日封了我做太子舍人!殿下,我——”周景宸怀抱着圣旨脸上兴奋地神色在看见向忆也在殿内后一僵。
“真的吗?”向怀起身快步走到周景宸身边拿起圣旨,“圣人都意思是让你留京吗?”
向忆坐在一边挠头,“既然做了太子舍人不就是要留在长安吗?我还没见过那个跑到边疆的太子舍人。”
向怀自动忽略了向忆的话,严肃地看着周景宸说:“你考虑好了吗?真的要留在长安吗?如果还没有本宫可以去求圣人收回这道旨意。”
周景宸将圣旨重新拿回手里,“我在来的路上就考虑好了,殿下。我要辅佐您,我不愿燕云与天子离心。”
两人还没什么反应,向忆却突然站起来,将武德殿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然后才放松下来不满地看着两人。
“阿兄你怎么回事,周景宸不懂规矩你怎么也忘了?这种话这么能乱说出口?!”
向怀安慰道:“没事,这里好歹是东宫,这些话传不出去的。”
向怀虽然嘴上安慰着但心里恶趣味地想着,要是向忆知道他们几个在燕云什么混话都敢说,是不是会气昏过去?
“世子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向怀问道。
“圣人的意思是下个月启程,或许会更早一点,毕竟阿翁还病着。”
向怀点点头,“这样也好,早些回去,以免夜长梦多。”
向忆不满地嚷嚷,“阿兄怎么说得长安像是个大凶之地一般!”
“不就是大凶之地吗?”周景宸莫名其妙地开口,满腹怨气。
向怀长叹一口气,将剑拔弩张的两人拉开一些,他现在颇有一种自己在带孩子的感受,终于懂在出发自前周景明幸灾乐祸地拍自己的肩膀。
“好啦好啦,宫门要下钥了,你们都快些出宫吧,我这里可不留宿!”
一边将用眼神交锋的两人往外推,一边对身边的常时说:“你送阿忆和二郎出宫。”
常时汗颜地看着两位明显不是很对付的活祖宗,哭着脸讨饶,“殿下,要不奴才给您叫其他人来吧。”
被向怀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只能提着宫灯走在前面,恨不得将脑袋低到地里去。
两人一同往外走,中间像是隔着银河。
向忆将脸扭到一边,心里那些因为周景宸好看的脸而生出来的好意消失殆尽,长安这么好,天下多少人想来长安都来不了,这人凭什么这么说!
果然是燕云来的蛮人,跟本不懂长安的好!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出宫门,就要分道扬骠,周景宸却停下来对向忆行礼,“郡主慢走。”
这一句像是给两人破冰,向忆突然想起来阿兄对她说周景宸家里出了变故这件事。
好吧好吧,看在这人还懂些礼数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向忆低低地应了一声,又在周景宸转身的时候叫住她,“唉,等等!长安是个好地方,你若是不信,下回我和阿兄带你出来走走!别总是一个人闷在府里,这样怎么会觉得长安好!”
说完也不等周景宸反应便钻进马车里,只留给周景宸一个潇洒无比的背影。
周景宸笼着袖子站在原地,看着已经快要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的马车,“那我就……谢过郡主好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