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盯着长命锁看了许久,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这是那个人送你的吗?”
姜宝“嗯”了一声,将东西放进了自己的包内。
江成喉咙一哽,顿时说不出话。
姜宝放完东西,转身看着江成,见他面色凝重,目光呆滞,似遭遇了什么重大打击,立刻询问道:“你怎么了?”
江成神色恍惚,目光一会儿看向姜宝,一会儿看向她放在桌子上的包。良久,呐呐道:“你答应他了?”
“答应什么?”姜宝听不明白。
“你收了长命锁,要答应……跟他结婚吗?”
姜宝闻言,愣了一下,笑着说:“没有,我没有答应。这个就是临别赠礼,没有别的含义。”
“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嘛。”
江成的眼睛倏地恢复了光亮,心里的一块重石也落了地。
可下一刻,他又听姜宝仿佛惋惜一般地感叹了一句:“其实孟修远的条件真的很好,而且是个强大的靠山。他说到结婚后的生活的时候,我还挺心动的。”
江成心里刚放下的石头又跟着悬了起来,有些紧张道:“那你为什么没答应?”
“结婚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啊,又不单单只是搭伙过日子,还要履行夫妻义务的。”
“什么义务?”
“上床啊……呃嗯……”姜宝冲口而出,说完这两个字猛然意识到不对,想收回已经来不及,还差点咬到舌头。
她觉得自己说得这么露骨,肯定会吓到江成。抬头朝他看了一眼,见他果然垂眸敛目,耳廓泛红。
姜宝连忙改口道:“我刚刚胡言乱语的,我的意思是,结婚光看条件也不行。我不喜欢他,不能耽误了人家,而且他以后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生。”
江成快速扫了她一眼,低声道:“怕是不会再有比你更好的了。”
姜宝听到他这句话,噗地笑了出来:“江同志,虽然你夸我,让我很开心。但是夸人要有度的,太夸张了就显得有点虚假了。”
她这声笑让江成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他还是坚持己见道:“我说真的。”
话刚说完,他就见姜宝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临山县才多大啊,你还没出去呢。等你去了大城市,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才是对的。”
他还没见到女主,就敢胡吹她的彩虹屁,以后指不定多后悔曾经说出这种无知之言。
江成不认同姜宝的话,因为他虽然住在临江县,但是工作性质的缘故,让他几乎跑遍了全国各地。他见多很多漂亮的女生,但像姜宝这么漂亮的,确实只有她一个。
不过虽然不认同,他也没再与她争辩。
江成每天下午来看一回姜宝,发现她一直坐在书桌前画图。起初他还看得明白,图纸上是一件长款大衣,后面她开始画各种形状的几何图,上面还有复杂的公式和数值,他就有点看不懂了。
问了她后,姜宝解释说她在设计衣服,后面的几何图是衣服的结构分解图。
“你设计这个做什么?”江成困惑。
“赚钱啊,不赚钱怎么有钱还给你。”难道钱会从天上掉下来吗?
“我又没说要收你的钱。”
“你别开玩笑了,房子先不提,我这天天住招待所就是笔不小的费用。你不收钱,你是来做慈善的吗?”
姜宝这几天花钱如流水,哪个好人家经得起她这么花,还不要她还?
江成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姜宝这几天也不只是呆在房间画图,她有空会到街上的绸布店逛一逛,看看有没有新出的布料,偶尔也会去县文化馆看书。
那天上午,她站在阅报栏前看当天刚出炉的临山县日报。目光从各类政策解读的报讯扫过,最后落在一则“路人抓获盗窃团伙首领”的表扬通报上。
通报上写那位团伙首领经常在村子里行窃,自己村子偷光后,就跑到别的村子里偷,十里八乡的村落几乎都被他偷了个遍。最后没得偷了,跑进了城,开始在城里行窃。他不光在本城偷,他还出市、出省。
他盗窃的金额属于特别巨大,现金和金银财物加起来足有七万以上。在这个年代,这已经是天文数字了,法院最后宣判他有期徒刑二十四年。
姜宝对这个小偷的盗窃金额是震惊的,但她更关注抓小偷的人——报道上只写是普通居民江同志。
姜宝认识的姓江的人只有一个,下意识就想到了他,但又觉得不会那么巧。结果隔天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姜宝跟江成说起了这件事,他迟疑片刻,承认了。
姜宝正在喝汤,差点呛出来,“真是你啊?你怎么闷声不响地就干了件大事!”
江成随意道:“只是碰巧。”
他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十张大团结,“这是公安局发给我的奖金,你拿去用吧。”
“我不缺钱,你先前已经借了我五十了,我还剩下很多呢。”姜宝婉拒道。
“没关系,你先拿着,以后总有要用到钱的时候。”
姜宝看着桌上那一叠纸币,提眉道:“江同志,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能花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比较喜欢钱。”
从她第二次见面就两眼放光地盯着他的手表,以及对那二百多块存款的重视程度来看,江成认为姜宝应当是很喜欢钱的。
而恰好,他确实是有一点钱。
“我是很喜欢钱,可这又不是我的钱。你借给我的,我总要还的。”姜宝很诚实地承认了自己的喜欢。
这世上会有谁不喜欢钱呢?喜欢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从来都是由奢入俭难,姜宝生怕以江成目前这个借法,她很快就会不由自主地过上挥霍无度的生活。她怕自己永远还不清,更怕无法攒下去外面买房的钱。
江成听后不再言语,默默收回了桌上的纸币。送她回招待所的路上,最后又交代了她一遍:“如果哪天你有需要了,一定要来找我。”
姜宝笑得眯起了眼:“知道了,江大财主。”
江成不喜欢“财主”这个称呼,但是姜宝拖着软软的尾音说出来,他又觉得好像听上去还不错。
*
半个月之后,姜宝回到小木村,在原来那片砸成废墟的土地上看到了一座崭新的房子。
江成将她那间卧室建在了土坯房的右前方,他担心后面光线不好,所以就建在了前面。
房间不大,面积差不多十五平,但是已经足够放下她的床、衣柜,还有书桌。姜宝很满意。
姜宝在跟江成对账的时候,江成只说了砖头的钱:一块砖3分,总共4000块砖,一共120。别的小工费、烟酒费、管饭的钱,他愣是一点没提。
人家不收你的钱,你也不能就真的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为了表示感谢,姜宝给他织了条围巾。买的当时最好的23块钱一斤的全毛中粗绒线,姜宝织了1米8长,用了8两线。
当江成看到她抱着那条黑色围巾过来的时候,有点懵。
姜宝解释道:“我别的都不会,只有做衣服,还有织东西这方面比较拿得出手,你别嫌弃。”
姜宝在学校里学过针织课程,她的编织技法也是特地找老师教过的。因而这条围巾看上去针脚紧密、工整细腻,摸在手里柔软舒适。
江成觉得这条围巾比他在省城百货大楼里看到的对外出售的那种都要好,立即将它拿进屋内,仔细小心地收进了衣柜里。
*
姜宝在新屋住下后,每天都觉得心情舒畅。除去居住环境变好的原因外,她不用再经常面对李秀兰和郑有墨这对父子,感觉身体和心灵都得到了净化。
只是没等她舒服多久,新的麻烦接踵而至。
陌生的男性经常在她门前探头探脑,更有甚者,会过来敲门找她搭讪。
姜宝的外貌过分突出,这在偏僻的山村并不是什么好事。以前她跟孟修远还有婚约时,村子里的年轻小伙都会偷偷跑到她的门上张望,更何况她现在已经被退婚了。
人们常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是因为旁的男人见寡妇没了丈夫好欺负,可以轻易占到便宜。姜宝不是寡妇,但现在也确实跟那些没有依傍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姜宝找到金美红,将事情跟她诉说一番。金美红让她在屋里备一把锄头,要是谁敢进屋,就狠敲他的脑袋。
姜宝听她的话,在房里摆上锄头后,果然有了一点震慑力,但是这法子并不能彻底杜绝这种现象。
腊月里的一天晚上,姜宝的房门再次被敲响了,有一道阴恻恻的男声让她开门。
那天家里只有她一个人——郑有墨宿在学校宿舍,李秀兰去给他送棉衣去了,郑登月住在学校里,到放寒假的时候才回来。
深冬的夜晚冷得彻骨,呼啸的寒风伴随着那人的拳头朝门上拍来,听得姜宝一阵悚然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