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观察日记 第5章 庄园·风铃

人鱼的作息和人类大差不差，要说区别就是人类熬夜会猝死，人鱼熬夜会无比饥饿。

今临睡不着就盘算怎样才才能突破这个空荡的水族箱的界限探听更多的消息，一想就是一整夜，不过他昨天吃了太多体内的能量还能续航很久。

水族箱外的世界，瘦高个儿和络腮胡子一人抬了个大箱子进入这个房间，他们在水族箱的前面撑了个杆子一阵忙活。

络腮胡子虽然秃了，但是还胖着呢，总是挡住今临的视线，于是他便窜遍了水族箱每一个角落查看他们要做什么。

两人在杆子上挂了一串一串的贝壳，有色泽斑斓的，也有纯黑纯白的，等他们忙完了，今临就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些贝壳。

瘦高个儿掀开了这个房间窗户处的层层帷幔，又把窗户打开。

陆地世界的风吹拂进来，有的贝壳碰撞出清亮的乐音，有的贝壳碰撞出低重的实音，根据风吹由近及远的规律，整个世界皆是婉转曼妙的乐曲。

这比金色铃铛的声音更有层次更丰富多彩。

帷幔掀开，阳光也穿透进来将今临的眼睛映射出浅栗色，而他的鳞片也反射出阳光那金灿灿的颜色，如从油画中跳脱出来。

他太喜欢了，喜欢贝壳奏响的音乐，喜欢阳光温暖而海水微凉。

挂贝壳风铃的杆子上还有一个摄像头，摄像头转接的屏幕外，尤加看见小海妖脸上自然流露的笑容，这让他像一个人类。

其实今临所在房间的自动门上有一个窗口，在那里尤加陪伴他好几个夜晚，也看见他对金色铃铛爱不释手的模样。

风铃是突发奇想，只是觉得应该送给小海妖一个投其所好的礼物。

桌上还有女学者关于海妖研究的报告，尤加翻开第一页……

主讲海妖的血统基因以及血液中的特殊元素，人类学者将这种元素称之为——胤元素，他们觉得这种元素不拘泥于金属的范畴，来源于神的恩赐。

以太子为首的主战派对这种元素论十分推崇，他们相信这种元素意味着进化和传承，能够帮助人类文明的延续和发展，并且多年致力于研究将这种元素化为己用，也得到了一定成果。

实际上就是从海妖中提取浓缩血液样本注射入符合标准的人类胚胎或者是直接以元素诱导受精卵形成新的基因编码，再在接近海洋环境的条件下培育这些胚胎，这就形成了人工异种。

这些异种保留了人类的智慧和行为模式，对于氧的需求量极小，甚至能量的留存率也很高，他们是人类探索宇宙梦想蓝图里新的奇迹。

但至今这些异种并没有被投放进入太空站，原因是他们存在致命的弊端。

尤加不用翻到下一页，他嘴里呢喃出两个字：“发狂。”

这种狂暴并不属惊厥或癫痫。

目前揣测急性痛是发狂的主要原因，发痛原理尚不可查，人类常用芬太尼类似药物或阿片类药物等对这种疼痛的疗效缓慢且不良反应多。

人工异种一旦发狂极难控制，只能采取兽用剂量的麻醉药静脉注射或者使用高频电击。

但这种做法未免残忍，本报告基于事实但不认同人工诱导异变。

值得一提的是，二十年前，西大陆海岸捕捉到的一只人鱼海妖，当时研究者发现人鱼海妖的血液中具有目前发现最高纯度的元素，而神选择了尤安殿下接受元素的净化洗礼。

尤安殿下是第一个幼童期异变的异种，也是唯一一个狂暴期自我可控的异种，他是无与伦比的奇迹……

看到这里，尤加已经将纸张捏得褶皱，脑中浮现出站在血泊里的那金发蓝眼少年的模样，心理的恐惧带给他生理上的恶心感，纸张上的每一个字都让他觉得艰涩，他的眼瞳在颤动，仿佛窒息。

谎言，造假，荒谬的神论……

这个世界是如此虚伪而残忍，局中人怎么也挣脱不开那些无形的网，无论逃到多远，无论多么不想看见。

尤加的瞳孔变得无机质般从纸张上挪开，一抬眼却看见显示屏幕上那只沐浴在圣光里的小海妖，他真实，勇敢，无惧艰险，是跳脱出自然规律和极端杀戮的真正无与伦比的奇迹。

异种可以不是凶残的化身，人类与海妖也不是非要你死我活。

他想起自己本来的目的，再次翻开那份研究报告……

目前捕猎到的人鱼海妖数量稀少，对于其种群的研究不够确切，但可以知晓的是，海妖的再生能力较人类更强，人鱼的再生能力更是海妖之最。

于五年前在极地海域捕捞到的一只蓝尾人鱼身上，研究者发现，普通外伤在人鱼身上仅需三到五天便可痊愈，伤痕无影无踪，后来研究者又用多种武器试验，无论时间长短，再生后人鱼机体的状况并不受影响。

后来通过研究发现，人鱼并不依赖于海水环境生存，在空气中状态与海洋环境中无异，这里可以大胆假设，如果人鱼可以变换双腿，人类将分辨不出遮挡住鳞片的异种。

除此之外，根据近年的研究表明人鱼大脑接近人类构造，不仅能够听懂人类语言，通过学习甚至可以掌握读写能力打破交流障碍，对此海妖研究基地报告称以人鱼狡诈凶残的习性，人类一旦落入海妖的圈套毫无生还可能，但本报告对此存疑。

……

以上关于人鱼的研究并不完整，由如今帝国太子管控的海妖研究基地拥有更全面更深刻的研究结论。

但作为一名学者，我绝不赞成舍弃自然违背生理延续人类文明的极端方式；作为蓝星的居民，我坚决反对战争和屠杀，人与万物应平等共生；作为一名女性，我希望每一个孩子能通过自然繁育完整，健康，自由的降临于世间。

尤加选择女学者洁照看小海妖的原因便是这位女性在科研舞台所表现出的坚定不移的立场。

洁一开始想将小海妖带回实验室培育观察，用实例佐证海妖并非本性凶残的观点，她渴望用自己的研究推翻如今激进的主流学说，也想改变如今人工异种培育的热潮。

其实她甚至算不上帝国名正言顺的海妖研究者，她的立场注定被排挤，而她所反对的立场背后是强大王权的支持。

被尤加拒绝后，她愿意退而求其次，成为照料小海妖的保姆。

而看完报告对人鱼海妖的部分研究后，尤加更愿意让她担当小海妖的老师。

“他能听懂人类语言？”尤加问。

洁还在探究这位王权代表的真实目的：“理论上讲是的，但我并没有见到报告上的真实案例。”

“他很聪明，可以一试。”尤加想了想说。

无论如何，洁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想提提我的条件。”

尤加摊手示意她讲。

“教学过程和结果将写进我的报告，并且我会发表。”

尤加皱眉，语气有些凉薄：“这会暴露他的存在。”

“我会在报告里写实验海妖已经陨灭，只需要抽取一点这只海妖的血样就是报告真实性的最好佐证。”

“你怎么证明血样只是佐证报告真实性，而没有其他用途。”

洁此刻深刻体会到王室的严谨和毫无商量余地的气势，她有些无奈：“血样当做是我借的，报告发表后我会还给您。”

观察尤加的脸色后她补充道：“以您的势力，我根本不可能耍任何花招。”

为争取到这来之不易的研究机会，这个女学者甚至有些狼狈。

好在上位者肯定了她的说法。

“那么，合作愉快。”

今临想到会再见到那个美丽坏女人，但没想到会那么快。

他本来在水族箱里酣睡，水族箱的底部突然震动，露出一个巨大的网形出水口，海水全部流干，湿凉的环境一朝改变，他跟着惊醒了。

美丽坏女人正站在水族箱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让他一瞬间竖起防备。

这个女人果然要对他动手了。

然而人类世界的事情总是出乎鱼的预料，整个水族箱的底部突然开始平移，他又落入熟悉的海水里。

他试着游了游，发现自己不再身处狭窄的水族箱中，这似乎是一个四面都找不到边界的真实的海洋世界。

他只能游到水底，这里有一片斑斓的珊瑚丛，四周皆是柔软的细沙，还有搅缠上他尾巴的水草，再摸索摸索甚至还有供他隐藏身形的礁石。

阳光穿透了水族箱的玻璃和上层的海水直达水底的沙滩，一束一束焕彩的亮光照进他瞳孔，原来那些沙粒中还散在分布着五颜六色的水晶和宝石，比他小包包上的水晶还要大，品种更繁杂。

这里简直是精美的海洋宫殿，跟着虎鲸长大的低等白尾海妖哪里见过这么多珍稀水晶，更不敢想象这将是自己的住所。

好耀眼，好想拥有哦！

今临挑选着最大颜色最艳丽的宝石和水晶，还苦恼自己的小包包并不能将所有的珍宝容纳。

他将小包包装满，鼓鼓囊囊地坠在身侧后听见了水面上方风铃的响声。

这给他提了个醒。

居然被财宝迷惑，我真是太糊涂了，这些人一定有阴谋！

但就算这样他还是舍不得这些难得一见的宝贝，便将小包包从肩膀上取下来找到礁石后面隐蔽的位置，用沙土将装满宝贝的小包包埋了起来。

他游近水面，探出半颗脑袋，发现原本光洁平整的玻璃上多出了不同颜色的圆形凸起，就在他伸手能够着的位置。

这是按钮，他当然知道，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于是监控器那头正在管控海域部署初步打捞工作的尤加就看见小海妖对着那几个按钮摇头晃脑，用鼻子嗅了嗅，又用舌头舔了舔，不知是什么味道让他吐了几口口水。

呸呸呸！

今临尝到了和海洋中泄漏的石油类似的味道。

洁和他隔着玻璃面对面。

“今天学第一个，红色按钮，是喂食。”

她在那一头按下了红色的按钮，整个按钮都发出同色的光，然后将一只乌贼从投食圆孔中丢给小海妖。

今临缓了一会儿，领悟了她的意思。

驯兽？

我可不是陆地上的笨蛋生物。

他迅速将乌贼吞食，然后按下红色按钮，一大块金枪鱼被投喂进来，他吃够后只看着按钮并不动手。

洁有些惊喜，她低估了海妖的领悟力，干脆将剩下几个按钮的用法全部展示一遍。

今临对这种无聊的把戏很不耐烦，但完成这些训练后，他也许有更多机会探听人类消息。

于是，洁在首日报告中写到：

这是一只未达成年期的人鱼海妖，但他表现出了超越猫狗等宠物的领悟能力，初步估测其智力水平相当于人类儿童4~6岁阶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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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庄园·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