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观察日记 第4章 庄园·美丽坏女人

同尘号的航海通讯系统由帝国海洋舰队管控，当它沉没的一瞬，正在海上执行任务的海舰以及海军主控系统都能收到救援消息。

离同尘号沉没海域最近的一艘军舰安排了轻型救生船在整片海域搜寻，使得主控系统能最快时间和尤加联络上。

就小海妖的归属问题，尤加和船上那个花白头发的老人产生了分歧。

老人坚持将海妖送去研究基地，尤加却害怕小海妖被更多的人发现而选择自己驾船带海妖离开。

尤加身份高贵，众人又为小海妖所救，皆守口如瓶，老人心中不安却也只能放任。

尤加将今临的尾巴裹在芭蕉叶扎成的树袋里，他的船后面跟着前来救援的海舰。

今临展现出面对庞然大物的惊惶，尤加只好提速和海舰拉开距离。

但海舰本身就是为他一人而来，怎么可能让护航的距离太远。

尤加拿起船上的通讯器：“思德，让七号舰离我远一点。”

“先生，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些海妖是否已经离开了这片海域，为了您的安全……”

尤加沉默不说话，电话那头只能听见凛冽咆哮的风声。

“遵命先生，我会转达。”

几分钟后，他们和海舰的距离果然拉大了些，尤加关注着今临的脸色。

小海妖似乎安心了，趴在软垫上昏昏欲睡，海风吹拂起他的头发，露出他被吹得有些苍白的脸颊肉以及有些发红的眼皮。

今临感知到自己离太平洋的中心越来越远，安静下来时亲情的依恋裹挟住他，他将无限期地离开海洋，踏上危险未知的陆地，前途未卜的旅程。

他攥紧小包包上的徽章，坚定的意志填补了他的怅然。

人类研究探员Emer0019号，请带着誓死守护海洋的决心一往无前吧。

——

尤加把今临带回了自己海滨的庄园，他将庄园里本来的佣人全部换走，高价聘请了那些遭遇海难的人，一同住进庄园的还有他的亲卫思德以及父母安排照顾他的管家科伦大人，也就是船上头发花白的老人。

同尘号的打捞行动即将进行，尤加几乎每天往返庄园和管控海域。

为了不让小海妖见到更多陌生人而担惊受怕，尤加只安排了瘦高个儿和络腮胡子照料他。

络腮胡子现在不能叫络腮胡子了，应该叫络腮秃子，瘦高个儿还是以前那副严肃淡漠的模样，但今临都见过他没穿裤子的样子了，根本不在怕的。

见人露笑脸，见鬼出鬼脸的绝活也是被他掌握了，每次络腮胡子笑眯眯给他讲故事的时候他也粲然一笑，一旦瘦高个儿摆出刻薄不耐烦的模样给他喂食的时候，他就做鬼脸，发出哼哼的叫声。

刚来的时候他被安置在填满海水的泳池里，过了几天被转移到一个空旷的水族箱里，四周都是玻璃，他能看到海水流动的出口和入口。

这个水族箱除了流动海水带来的新鲜味道以外什么也没有，他只能透过玻璃观察人类世界，可是来到这里的人太少了，他时常想起弟弟们，怀念有鱼陪伴的滋味。

又是寻常的一天，今临趴在水族箱里听络腮胡子讲故事。

“只有灰姑娘穿上了那只水晶鞋……”

好无聊啊，这些故事今临在海里就看过了。

与此同时，思德向伫立在海舰舰桥上的尤加汇报引海水入庄园的工程进度。

“已经试验了几天，流通状态良好，小海妖存活状态良好，可以进行下一步海洋庄园的建造。”

尤加点头，随后又问：“小海妖的伤势如何？”

“伤？”思德有些不解。

尤加皱眉，转身：“他腰上的伤，你们没注意？”

“抱歉先生，我现在和庄园联系。”

今临无聊地在水族箱里打了几个滚，很快他看见络腮胡子站了起来，有人朝他走来。

这是他住进水族箱以来，见过人类数量最多的一次。

领头的居然是那个想把他送进研究基地的老头子，今临本能察觉到不对劲。

他在海水中将自己团成一个团，双手环抱住尾巴，头埋进臂弯里。

“科伦大人，今天小海妖的情况不错。”瘦高个儿汇报。

科伦沉默地看了今临一眼。

他身后穿纯白套装的女士走到玻璃前，用指尖轻轻敲了敲。

今临不理会。

女士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小铃铛，摇一摇发出清脆的响声。

今临耳朵动了动。

叮铃铃的响声持续不断，他忍不住从臂弯里露出半张脸来，看到金色铃铛的一瞬间，他眼睛亮了亮，再揉揉眼睛，眼珠还是跟着铃铛摇晃。

他将肢体舒展，游到玻璃的另一面和女士面对面，伸出食指对着铃铛点了点。

女士趁此机会自上而下将他扫视一遍，没有发现创口，并且观察到小海妖的精神状态也不错。

她将铃铛通过投食圆孔递了进去，今临接过铃铛爱不释手，提起来晃了晃。

再晃了晃。

他愤怒地摆了摆尾巴，将铃铛甩开。

根本就不响嘛。

可是他看着铃铛金光熠熠的模样，还是捡了起来塞进小包包里。

“海妖的自愈能力很强，弹孔可以在一周以内恢复，撕裂伤三到五天就可以恢复，另外人鱼不需要时刻生存在海水里，可以间隔性锻炼他脱水的能力。”女士这样对科伦大人说。

这显然是位了解海妖的专家。

“大人，希望您向先生转达我之前的意思，这只小海妖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希望先生能为全人类割爱。”

今临的脸蛋彻底垮了，看着漂亮姐姐怔怔出神。

美丽坏女人！

他又瞪了一眼科伦。

臭老头！

顺带问候了一遍尤加。

说报答我就把我放在这里任人宰割，忘恩负义的坏家伙！

还有瘦高个儿和络腮胡子他也不忘记。

臭脸拉条和没用的络腮秃子。

来这个庄园不知道多久了，每天就只能听一些讲给小鱼苗的人类童话，这无聊透顶的玻璃缸里什么都没有，一点消息也探听不到，每天喂的鱼片都不能自选，重要的是就算这样他还是胖了！

他从一只小矮鱼变成了一只又矮又胖的鱼！

美丽坏女人临走前看了他一眼，眼中带了些审视和探究。

他不由自主抱紧小包包，又缩到角落去了。

络腮胡子当他是害怕了，又翻开一个丑小鸭的故事讲给他听。

尤加那边得到了他伤势的近况，身心投入打捞沉船的工作安排中。

“先生，根据潜水探员的报告，初步估计沉船主要原因来自船舱进水而非海妖的物理攻击，具体情况要等半个月后打捞上来才能还原。”

“这片海域出现海妖的概率是多少？”尤加问。

“这里已经被太子完全管控，在同尘号事故之前几乎没有海妖出没。”7号舰队的队长在投屏中画出管控海域和自由海域的界限，同尘号当日的行径路线可以说是深入管控海域。

尤加又不由想起那只弱小而孤独的海妖，被庞大的虎鲸群追逐驱赶到人类管控的海域，如果不是遇见了同尘号，或许现在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科伦找到的海妖研究女学者是中立派，并不像其他学者视海妖为天敌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其实小海妖跟她离开至少能保住性命。

但科伦向他转达女学者的请求时，他依然一口回绝。

报答就是要亲自实现，即使小海妖根本不懂他口中的报答，但那是他在养育海妖的蔚蓝大海面前立下的誓言。

络腮胡子也离开了，今临实在无聊又从小包包里翻出金色的铃铛，他在水里摇了摇，没声响，又将手伸出投食圆孔。

“叮铃铃铃！”

是今临喜欢的声音。

他乐此不疲地摇晃着金色铃铛，在清脆的声音里跟着摇晃脑袋。

自动门开了，他听见声响，迅速将手伸回海水里，把金色铃铛安放回小包包里还拍了拍。

原以为是瘦高个儿又垮着那张薄脸皮来送那些口味时好时坏的鱼肉，却不想是尤加。

今天尤加的金发没有梳到脑后，而是柔顺的趴伏在额前，这极大削弱了他五官的凌厉，白色的毛衣为他整个人涂抹上浅淡柔和的色彩。

今临想起人类书籍里那些“拐卖”了妇女儿童喜爱的男主角，就这样一联想，他便觉如临大敌。

尤加越靠近，他越把自己缩成一团。

直到敲击玻璃的声音透过海水传到他的耳蜗，他越发笃定尤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要把他送去给那个美丽坏女人做实验。

这真是一场令人手足无措的交流，他们言语不通，认知也不同，尤加好像无从下手表达自己的善意。

或许食物能吸引他的注意呢？

尤加让思德端了一大盆生鱼片进来。

他将一块鱼片放在投食圆孔的地方。

今临闻到了沙丁鱼的味道，他很不屑。

吃腻了的东西你也端上来，哼。

紧接着是虾，蟹，海螺肉，鲱鱼……

今临最喜欢的食物除了鲨鱼就是鲱鱼了。

每天都吃的确不饿，但谁说不饿就不可以嘴馋。

他在海水里的速度极快，伸手风卷残云般将食物全部塞进嘴里，这样的大杂烩吃起来别有风味，不知不觉便让他的肚子鼓了起来。

撑得不能下咽他才回过神。

糟啦，他现在都变成像海豹一样又短又圆了。

尤加没想到小海妖小小的身躯竟有这么大的食量一时间看得出神。

今临看他那副惊呆了的模样更是羞恼，扶着圆滚滚的肚子背过身去，尾巴还不忘拍出着浪花表示不满。

为了迎合海妖在深海生活的环境，整个水族箱的光线并不强烈，尤加不能看见他闪亮的鳞片却能发觉小海妖连鳞片都张开了。

但不管怎么说，今日报答指标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