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光是凭借信念,和对一个死人说,你活过来不就好了?没什么区别。
小男童往前走出一步就将陈灾逼得稳不住阵法!
再踏出一步,这阵法更是直接破碎!
她踉跄摔坐在地,身上的衣服都被飞射而出的乱石子划破,好在没伤及身体要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可陈灾想不到别的好点子!
话都已经说出去,就没有要逃的意思!
她爬起身,闭上眼,宁死不屈!
其时!
亮眼的白光从陈灾肩头窜出,这光带着些许凉意。
陈灾不解睁开眼,是那只雪白乌鸦挡在她身前。
她愣住了。
因为这雪白乌鸦竟化作一男子,一身雪白长袍,衣摆处是一点浅红,衣摆边缘是一点黄。
男子长发垂腰,发也同这衣衫一样,雪白、浅红、一点黄。
然……不过刚挡下一瞬!这男子就被小男童击退,一点点向后退步。
退至陈灾身旁,她瞥见这男子的面容。
惨白,没有半点血气。
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回光返照一样。
她眨巴下眼,就看见男子唇角渗出血液。
血液染红他的唇,为他增添几分气色。
“还愣着做什么?!”那男子扭过惨白的脸,阴鸷的睨陈灾一眼,大声怒喝!“要打还是要逃,看你的。”
陈灾哑口无言,甚至是失望至极。
本以为是英雄救美的戏法。
怎生变成了泼天的灾难。
打?打不过!
逃?多一人怎么逃?
这池离山附近怎会有如此可怕的妖魔?
陈灾咬下下唇,略加思索。
“快些!”那男子又朝她怒喝一声!
小男童一点点逼近。
陈灾的衣衫头发被狂风吹的开始狂甩!
被男子这样一喊,陈灾脑子里倏地蹦出一个法子!
她站起身,快速吟诀!“天地人和,天雷烈火!游雷!”
万钧雷霆自陈灾身后法阵倾巢而出!滚滚雷声炸耳!劈向小男童!
小男童要做防备,怎料!游雷逼近小男童时,陈灾掐诀!拇指中指一撮,打起一声响指!这雷化作一闪明堂堂的白光于小男童眼前炸开!
小男童的妖法削减。
陈灾做到了。
她争取到半刻喘息时间,倏而拉起男子的手。这些年,陈灾在池离山学艺不精,唯独偷技学的精湛!所谓偷技!一是速度,二就是手法!
池离山有一心法,可增强身体各项机能,亦可在短时间内,达到此时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只见倏地一阵风沙掠起,陈灾已经拉着男子至端雁村外的荒山之上。
男子靠在一颗枯树旁。
乌云散去,阳光倾斜而下。
映着男子惨白的脸,和被血液殷红的唇。
陈灾往山下看去一眼,这里离端雁村很远,一时半会这小男童不会追来。
她面上却忧心的很。
“也不知道老于怎么样了。”陈灾小声嘀咕。
“咳咳!”枯树旁的男子重重咳嗽两声 ,他单手握拳,用食指擦净唇上血液。
陈灾闻声转过头,见他把拳头从唇上挪开,上面还蹭了些血液便疾步上前,在他旁边蹲下,忧心看他。
男子发尾的浅红褪去半截化作雪白。
他一挑眉,瞥见蹲在身旁的陈灾,嫌弃的推她一把。
陈灾:“?”
陈灾哑然。
不解道:“你推我作甚?”
“还以为是个厉害的,没想到……是个废物。”他靠在树上,轻喘着气,对陈灾冷嘲热讽。
被人揭穿老底,陈灾也气上心头!
“我是废物!那不也救你出来了?!”
男子露出一抹邪笑,一双琉璃目颇具媚骨,他冷陌着眸子扫过陈灾,“挟恩图报……”他的样子伤的很严重,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陈灾也不反驳,的确是他先救了自己。
她本理亏。
但看他难受的模样,陈灾昧不过自己良心,吟诀施法,为男子疗伤。
期间,男子也没有旁的动作,只是静静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陈灾停下手上动作,在男子另一侧靠坐枯树坐下。然后一歪头,眸子往男子那边瞅,“你是妖?”
她亲眼见到一只雪白乌鸦变成了男人。
男子默不作声的颔首。
……
陈灾也陷入沉默,“可这世间的妖不是都被封印在神荒?你是如何出来的?”
男子抬眸,扯下唇角,喉结滚动,眼角是微微泛红,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鸷和酸楚。
神荒……
名字是挺好,里面却是炼狱。
天下间仅有的五大神级灵器坐镇封印此地。
万法扇掌自然。
因无人驱使,生出灵识。至此,神荒内自然秩序紊乱,山崩地裂,洪水倒灌,堪比地狱。
斩空刀掌时间。
因无人驱使,生出灵识。至此,神皇内时间秩序紊乱,灾难被加速,逃命之人被减缓移动,半日挪不出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洪水淹没喘不上气息。
化魔杵掌邪祟。
其结界笼罩整座神荒,用来阻挡逃跑妖魔,虽不会隔绝空间,但若触碰,邪祟缠身,形如行尸走肉。
覆日伞掌光明。
其法力笼罩神荒,夺取妖魔活在阳光下的权利,使妖魔永远沦陷在黑夜,见光魂飞魄散。
生死录掌阴阳。
死者为大,惨死在神荒的妖魔才是真的活过来,成为生死录的傀儡,阻碍妖魔逃出神荒。
神荒。
活脱脱的就是人间炼狱。
他从这里逃出来。
几乎放弃了所有。
所剩无几的亲人,再无相见可能。
他还记得,逃出神荒的那一刻,母亲唤他的名字,“雪无声,你会是我们雪鸦一族最后的希望。”言罢,她将一串项链丢给雪无声,“此物为鬼影坠,可助你能够在阳光下行走,但要切记,在没有收集够七七亡魂,莫要化形引人注意。”
现在,他违背了与母亲的誓言……
还是因为一个废物……真是可笑!
雪无声睨向陈灾,“废物!”他冷下声音嫌弃的骂她一句。
“狗咬吕洞宾。”陈灾不在意,她调转话题,道:“你叫什么?跟着我有何目的?”
雪无声抬眸望一眼阳光,他伸出手,阳光落在手指上,没有灵魂灼烧的感觉。然后,他用另一只手紧握挂在脖子上的鬼影坠,满是冷漠的眸中,藏起几分思念、柔情。
听见陈灾的话,他不由得一声冷笑,“雪无声。至于为何接近你,告诉你也无妨。”他扭过头,琉璃目死死盯着陈灾的侧脸。
就见陈灾颊侧有几缕零散的发丝垂下,她身体纤瘦,侧脸精致,脸颊微泛桃红。
然后雪无声慢慢将唇贴近,轻声在陈灾耳边道:“天生孤煞命格,早晚会克死所有与你相近之人,现在的人间,我不好做事,便只能跟着你,完成我的要做之事!”
他的声音轻缓,谄媚,又带着几分挑衅,还有不安。
陈灾觉得好笑,她对雪无声要做什么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雪无声说她命格孤煞早晚会克死相近之人。“我命格孤煞?你也不怕我克死你?”
“你会觉得,我和你走近?”
陈灾摇头。
不会。
她现在巴不得杀了他。
雪无声说话时的呼气轻轻落在陈灾耳畔,她有些不大自在,动下耳朵。待雪无声离开她,坐回原来的模样,她道:“这么快表明心思,你不怕我杀了你?”
“杀我?”雪无声闭上眼,倏而化作雪鸦飞落至陈灾肩头,“你碰都碰不到我,如何杀得死我?”
陈灾听闻此言皱紧眉头:是生灵便能够被杀死,这雪无声怎生这般狂妄?
雪鸦落在肩头陈灾并没有感受到重量,她伸手去摸,竟穿过雪鸦身体。
她瞪大眼睛,陷入沉默:明明方才化为人身时还可以摸到,怎生现在竟穿过去了?
拿他没办法,陈灾也只好认栽。
“既然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现在来看,咱们目前有同样的目的。我会克死人,而你话中隐晦,所以……你需要的是已死之人。虽然我并不知道你要已死之人做什么,但现在来看,咱们可以联手。”
陈灾肩头的雪鸦扭头看她,琉璃目一闪寒芒,“倒还算聪慧,你说,怎么帮?”
“那东西是什么?”她眺望端雁村的方向,那里铺天盖地的阴云已经消退。
“不过是只枝妖。”雪鸦老实答复。
“枝妖?”陈灾恍然。
这样就想得通了,那小男童说的没错……她的确是踩断了他的母亲。
但,那已是一根烧焦的枯枝,就算为妖,也早就丢了性命。
“他的母亲,是你杀的?”结合雪无声想要已死之人,陈灾很难不把这件事往他身上想。
雪鸦气急败坏,对陈灾脖颈就啄上一口,“荒唐!没人比我们生活在神荒的妖更懂得共处!妖岂会杀妖?”
“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杀的?凡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妖?”陈灾据理力争。
“爱信不信。”雪鸦懒得和陈灾争辩。
陈灾:“……”然后白他一眼。
再次折返回端雁村,此时阳光正好,她小心走在村路,没有发现枝妖身影。
今早于十没有出船,一直在家中守候,等待陈灾出门探寻而归。
入村的第一时间,陈灾就时刻想着于十,生怕他因为自己出事。
来到这间还算完好的屋舍,破旧木门敞开着。陈灾的心提到嗓子眼。
端雁村年青一辈的人早早离开这里,留下的只有这些老年病弱的人在。
稍有不注意,摔个跟头都会养上好几天,更何况,祸乱端雁村的还是只妖。
陈灾颤抖手指推开木门,周遭太静,她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
噗通——噗通——跳的飞快。
推开门,门内更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