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碎呢喃在陈灾耳畔不停回荡,她捂住双耳想要隔绝这不停呢喃的声音,可这声音好似在她脑海中,断不尽,散不尽。
阴冷平静的石室骤然卷起狂风!陈灾蓦地睁开眼,就见石壁上挂着的禾竺画像化作一张张苍白的纸,绕着她旋转,起舞。
这一张张白纸在她周身逐渐有了颜色,色彩斑斓,模糊不清,直到一张绚丽色彩的画作停在陈灾面前,她方看清这画中是何。
那是一座村庄,被烈火圈起。
她伸手要去触摸,还未等手指碰到画卷,便被一股强横的力道吸入画中。
吱嘎——
外头,鹤枫晨被突然出现的开门声吓得心尖一颤。
房门是关着的,他趴在门缝往外头看去,得见是金右铭和花池鱼。
这是金府,他们出现在这里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他出现在这里。
鹤枫晨屏住呼吸,隐约间他听见花池鱼说了些什么。
大抵意思是,要找什么东西。
鹤枫晨神经紧绷,如果被发现他在这里,他解释不清。
便只好盯着院中金右铭和花池鱼的去向,见是往与之相反的方向走去,才算松一口气。
他瞧着两人之间的举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金家小公子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为何会对这花池鱼如此言听计从……
周遭一片黑暗。
混沌,沉溺,喘不上气。
陈灾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正在不断下坠,可四肢无力,怎样也动不了。
“你可有体会千愁百苦?”
石室中呢喃的声音再度在陈灾脑海中回响。
她紧闭双眼眉头蹙到一起,拼了命的摇头,想要将这呢喃声甩走,哪怕是封闭了五感,看不见听不见也好。
千愁百苦……
她整日里过着的日子不就是这般。
身体还在一点点下坠,沉溺。
直到一片曙光降临。
周遭黑暗隐退。
“陈家女,是灾星!刚出生,克死娘!爹不疼,像乞丐!有啥用?送花楼!”
“陈家女……”
陈灾低声呢喃,耳畔传来孩子们嬉笑编排的童谣。
她睁开眼,看见满是污泥的小手,她眨巴两下眼,忽一抬头,眸子里映满孩子们嘲笑她的笑脸,和熟悉到忘不掉,数次入梦的建筑,“这是……石榴村……”
那群小孩子见她愣在原地,嘲笑着朝她扔石子,“陈家女,傻掉了,送花楼,没人要!”
石子打在身上是疼的。
她激动的流下一行泪水,理也没理这群小孩子,转身往自己家中跑去。
穿过熟悉的巷子,一扫而过熟悉的丑陋面孔,在一处长时间无人打理,长满杂草的院前停下脚步。
陈灾依稀急得当年陈氏牵着她的手跑出这间院子是的场景。
她踩过杂草,猛的推开门,“父亲!”激动的唤着陈氏,却迟迟没得到回应。
难不成父亲出去了?
陈灾如是想着。
左右现在闲来无事,她坐在门前的一把矮凳子上,静静等待陈氏回家。
就这样一直到了深夜。
这里不是现实她是知道的。
但是这画中世界知道她的经历,不应当是和她的记忆是一样的吗?
她揣着不安的心,跑出院子。
四下寂静。
她转身再度回到院中,满是杂草的院落焕然一新。
房门不是破旧的,上面没有陈氏喝醉了酒,刻下埋怨话语,院子里是有路的,且灯火通明。
陈灾想要打开这扇门,她抓住门把手使劲的拽,纹丝不动。
这时屋内传来嬉笑声。
她跑到窗前踮起脚尖向里面看,是她和父亲还有一……女子。
她逐渐红了眼眶,“那是……娘亲?”
窗户被她用力拍着,“父亲!娘亲!我在外面!里面那个……”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陈灾摸着自己的心,感受着心脏噗通噗通快速跳动,她不明白,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里是画中世界啊,里面的人再怎么幸福美满,也与她无关。
“你可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事物或者人?”
呢喃声再度响起。
这次陈灾没有抗拒,她颔首,用力颔首,几乎是低下了头,“有,我有!”
她跪在了地上,泪水簌簌落下,摔在地面捡起水花,水花内逐渐长出嫩芽,就见一朵鲜艳的红花出现在陈灾眼前。
这红花又名彼岸。
“可他们都死了,想要见到只能到那阴曹地府去,你可愿意?”
陈灾摘下彼岸花,将花朵捧在手心,“愿意……不愿……”花瓣随着她的话语一瓣瓣落下。
“不愿……”在彼岸花还剩下最后一朵花瓣时她停住了。
“还有最后一瓣花瓣,摘下它,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怎料,陈灾蓦然扯了下唇角,“既已故去,安息便好了,父亲于我而言不过是我这些年所经历的沧海一粟,只怪你却选错了故事。”
陈灾擦去眼角泪珠,“我曾听闻人间集市有一妖魔,知人心,懂人性,其本体色彩万千,有佳人才子,湖光山水,因此得名画妖。”
“我不知你于那金家大公子有何渊源,或者说他留了什么东西在你身上,之后又怕你逃走,将你镇压在这石室,为这样一人值得吗?”
“值不值得,与你何干!”陈灾说前几句话时周遭还一片寂静,唯有最后一句话像是点燃了爆竹引线!霎时,无数画卷当空猛然坠下!
陈灾不紧不慢,随手捏了个诀,“天地人和,天雷烈火,焚天!”
无数火舌像是撕咬猎物一般直冲画卷袭去。
画卷与火蛇相撞,瞬间燃起烈火,燃烧殆尽,灰烬当空落下,陈灾掩住口鼻,生怕吸进去一点,被呛得咳嗽。
随着画卷燃烧殆尽,画中世界也随之崩塌。
陈灾最后看一眼屋内的父亲母亲还有幼年时的自己,这样幸福美满的情景,是她遥不可及的。
是她不该拥有的。
石室内一时昏暗,陈灾吟诀捏出火苗,仔细端详这受了伤趴在地上的画妖。
是位女子,身形纤瘦,样貌不知要比那犬要好看不知多少,陈灾咋舌,“这金家大公子的品味真是差劲。”
转念一想:呵,家里养一个,密室藏一个,玩的挺花啊。
画妖爬起身,眸光凶戾的睨着陈灾。
陈灾朝她走过去,“做人做妖也要当着点心,念你未造业障,且先饶你一命。”
话音落下,陈灾手举过头顶,往画妖反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晃手上不知何时从画妖身上偷来的仙法典籍,上面赫然写着见无春三字。“这东西你留着也是无用,全当做你从我这交的买命钱。”
画妖见陈灾手上见无春的仙法典籍,心头一紧,紧忙跟上前两步,急道:“典籍不能给你!这是他给我的!他让我好生看管,不得交给任何人!”
随后,画妖抿起唇,“哪怕是死。”她脸一红,露出悲伤表情,“我也心甘情愿!”
陈灾摇了摇头,将见无春的仙法典籍揣在怀里,“你啊,痴念真深,整个金府都被那犬妖灭了门。”她微侧过头,眸子瞥过跟上来的画妖,“还替他守这典籍有何用?难不成等他在阎王那转世投胎,下辈子再来取?”
“且不说你认不认得他,他怎会还认得你?!”
闻言,画妖神情一怔,整个人僵硬的站在原地,“怎么会……”她不信陈灾说的话,可又不能不信。
天地间造杀念会有怨气流露世间,沉入地底或升腾九霄云外,周天不散。
画妖垂下眼眸,“怪不得那日这石室中怨气如此之重……”
她抬眸想要问陈灾一些问题,可当她刚要问时,陈灾的身影早已不见。
陈灾从来没有想过五十级阶梯有这么难走,下池离山时不是很快的吗?况且,池离山的阶梯,要比这多的多好吧!
为何这密室的阶梯就如此难走!
陈灾捏了两下酸疼的腿,擦去额间一点汗,终于看见那扇她前脚刚迈进,后脚“啪!”的一下就关上的暗门。
还剩最后十级台阶,她大步跑上去。
进来时她便已经看见了开门都方法,暗格就门旁边,想来这金家大公子也是个怕麻烦的人。
陈灾打开暗格,扣动里面的玉石茶盏,只听“咔嚓!”一声,这暗门打开一条细缝。她推门,却发现门推不开!
难不成方才外头的机关坏了,这暗门卡死了?陈灾如是想着,猛的一用力,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她给推了出去。
陈灾微皱眉头,合着这门推不开是有人挡着。她刚准备走出去,鹤枫晨猛的朝她扑过来,左手肘抵在墙上,左手捂住她的唇,右手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鹤枫晨眼珠往外面转了转,“有人在外头。”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挨得很近才能听见。
陈灾也是秒懂,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挪开鹤枫晨的手,对他露出一个礼貌又不失礼数的微笑,“外头有人,你大可直接跟我说就是了,不必离得这般近。”她边说边往旁边挪动,抽身。
鹤枫晨听了陈灾的话才反应过来,他耳根微红,“实在对不住……陈丫头,方才是我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