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源 第38章 深刻习惯

回去的路上，二人第一次都主动保持了沉默，尤其是罗廷凛。

直到眼瞅着离祁泽煊家越来越近，罗廷凛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那个，到这里就可以了，我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

他是想着一直坐到祁泽煊那边不好，会让对方以为自己今天是故意闹这出，干脆提前表态，别让本就对自己不满的人更不满。

没想到祁泽煊没分给他丝毫目光：“你当我这是出租车吗？出租车还要给钱呢。”

罗廷凛一听这话，意思他倒是懂了，无非是懒得为他改变路线或停留，再说他也没资格要对方做这些；不过就算听懂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真的问祁泽煊“那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吧？

那可就真成司机了。

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下一口气，看来只能先去祁泽煊家楼下，再打车回唐逸那儿了。

本以为他们会一直沉默到目的地，没想到在半路上，祁泽煊率先开口问他：“你车上为什么要摆着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罗廷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沙漠湖？”

祁泽煊用沉默表示了确认。

“你送给我的，我当然要摆。”

他语气真诚，丝毫没有骗人的意味。

“知道我为什么送它给你吗？”

对于这个问题，罗廷凛有过猜测，尽管可能性很大，应该就是事实，但他还是没有勇气直接说出来。

“……我说错了你能不生气吗？”罗廷凛想要一块免死金牌。

祁泽煊动作微微一顿，轻笑道：“你说。”

“你想让我记住你。”见他这幅态度，罗廷凛也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你要我就算和别人在一起也不能忘了你，随着那片湖水露出，就像你当年对我的感情，你要让我逐渐意识到这些……能像现在这样强烈后悔最好。”

紧张使得他口中有些干燥，没一会儿便咳嗽了两声。

“你其实一点都不大度。”

祁泽煊盯着眼前的车道，过了一会儿笑了。

“算你聪明。”

他确实会有点叛逆，所以想了个不那么明显的招数来提醒罗廷凛：祁泽煊一直都在，你摆不脱的。

被承认猜想，罗廷凛松了口气。

“既然这样，作为交换，你可以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竟然开始讨价还价了？祁泽煊眯起眼睛，暗自思考片刻，“什么问题？”

“在你阻拦胡文和请求陆风衍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两个都是他好奇的问题，一直找不到机会发问，如今终于可以，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出口，哪怕刚才只说让祁泽煊回答一个，他也补充道：“你可以二选一。”

至少这样，祁泽煊就能知道他已经了解这两件事，以后提起来，也不会让人感到稀奇。

“……胡文是谁？”

罗廷凛一愣，祁泽煊竟然不记得他么？

“就是当年化学系的那个，一直要我联系方式，有次追到我宿舍去了，是你把他拦下的。”

祁泽煊沉默片刻，遥远的回忆被勾起，在脑中逐渐像水墨画般具现出来；如果说陆风衍那件事发生的很近，他印象很深，那关于胡文，他早就有些记不得了。

因此过后他才逐渐想起来，那是他碰上的第二个不能称为对手的对手。

“你竟然都知道了？”

祁泽煊显然是意外的，他原以为这两件事都会被当事人隐瞒，不成想最后还是入了罗廷凛的耳朵。

“是……如果让你不开心了，我先道歉。”

他知道祁泽煊不喜欢被暴露这些事，严格来说祁泽煊是不想在他面前，甚至是大众面前展现出弱势的一面。

“没怎么想，只是觉得和我相争的有陆风衍一个就够了，不想再让更多的人插足进来。”

祁泽煊选择了第一个进行回答。

在这件事里他是强势的那方，但在陆风衍那件事里却十足的卑微；自然要选择解释胡文的事。

至于另一件……要么埋在心底，又或是日后哪一天放下了，想起来的时候再告知吧。

谈话间，他们已经到达地下车库。

汽车准确驶入停车位，全程没有一丝卡顿，几次乘坐祁泽煊的车下来，罗廷凛发现这人的车技是要比自己好的，尤其是在倒车方面，他经常左挪一下右挪一下的，一点都不如祁泽煊的操作丝滑。

这或许就是熟能生巧吗？罗廷凛心想，虽说他比祁泽煊晚了一年多才考驾照，但实际驾龄应该是差不多的，怎么会有这么大差距呢？

“你在想什么？”

罗廷凛回过神，这才发现祁泽煊已经下去了，车门开着，正疑惑地站在外面看着他。

“啊，不好意思！”

他赶忙解开安全带下车，动作一气呵成。

见他下车，祁泽煊也安心关上车门。

以往罗廷凛在这种时候都会提出一起的要求，但今天他没有，他只是默默站在原地看着祁泽煊，一句话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这样反倒省了祁泽煊的事，他朝电梯间走去，转身后脚步却顿了顿，最终还是选择一言不发地离开。

也不知道是在期盼什么。

回到家里，因为打开了窗户要通风，所以此刻屋内还有些冷；祁泽煊将它们关上，只在阳台的大窗留了个小缝，随后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顿时感到些许寂寞。

以往他最喜欢独自生活，现在却突然觉得不太适应。

家里的茉莉香薰快要用完了，祁泽煊心想，需要找个时间再去买点新的。

随即他又反应过来，都快出国了，还买那些有什么用？总共也不剩多少时间在这边。

他又在屋内踱步一圈，最终停在了紧闭的次卧房门口，虽然不想承认，但那里没了人之后，整个家似乎也变得冷清不少。

应该是罗廷凛存在感太强的缘故吧，所以才会让人一下子感觉缺了点什么。

祁泽煊坐在沙发前的毛绒地毯上托腮发呆，这半年对他来说过得很快，也发生了很多事，回过头来再看，他甚至感到有些恍惚。

有种把好几年的事情都挤到半年去做的感觉。

正思索着，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祁泽煊扭头朝门口望去，不知怎的，他心底蓦地有些紧张。

明明没点过外卖，也没买过快递，不可能有人来找他的，但他却下意识地觉得，外面的人一定都不是这两种。

“……祁泽煊！我觉得我不能走！”

他才刚刚将门打开一条缝，就被外面的罗廷凛迅速朝外拉开，看起来很急切的样子。

这人或许是刚刚跑过来的，还大口地喘着粗气，头发也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很符合他火急火燎的性格。

“你刚才，有停留的对吧？你是想和我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罗廷凛语气很笃定。

祁泽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移开视线，语气淡淡的：“没有。”

罗廷凛努力平稳住自己的气息，就算祁泽煊不承认也无所谓，他已经明确感受到这一点，不想再确认了。

“没有也没关系，陈医生不是说了吗？我们两个的相处不能仅靠一人努力，你要敞开心扉，而我要按需行动，不要过度逼迫你。”

“所以祁泽煊，你有什么想法就大胆地直说吧，不要考虑那么多，只要你想，好的坏的都告诉我，我都会听！”

祁泽煊听后却嘲弄地笑起来：“你当然会听了，你还会默默记着以便日后再用，甚至还会告诉别人。”

“我不会告诉别人，我从来没有。”罗廷凛说，“我甚至没有和段向燃透露过你的病，你相信我。”

他说完这句话，周身安静了几秒，祁泽煊平静地开口：“不是说了要你注意行动吗？”

“是这样的，所以……”

罗廷凛背在身后的手紧张地搓了搓，“我想问问你，在你走之前……有没有能空出来的时间？”

“我们去海边吧，去查瓦亚岛，不要你花一分钱，我带你去。”

海边。

祁泽煊喜欢海。

因为看着水面心中会有一种平静感，无边而广阔的海平面是自由的象征，水击打岸边有规律的响声非但不使人烦躁，反倒更像安眠曲。

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会经常去海边坐一会儿，吹吹风看看景，心里那股莫名的感觉就消下去了；但近半年他去的比较少，是因为察觉到自己有次产生了想要跳进去的冲动。

从那之后，他便减少了看海频率。

虽然他可能总是开心不起来，但也没到了要轻生的地步。

辉帆是沿海城市，交港则是沿海省份的非沿海城市，就连南湖大学所在的双泊市也和辉帆一样沿海；祁泽煊的人生一直都在追寻这一个地方，他的选择，永远都离不开海。

大海似乎是祁泽煊的一个解不开的症结，唯有一辈子都与之靠近，才能得到满足。

这话他和罗廷凛说过的，大概在高中毕业之后的那个暑假，没想到罗廷凛还记得。

可他忽略了，罗廷凛曾经也说过，“你的喜好我都记得。”

就算不刻意去记，也被印在脑海里。

其实罗廷凛真的没有刻意去铭记什么，都是习惯导致的；在重新开始靠近祁泽煊之后他发现的更甚，原来比记忆更深刻的是习惯，他早就对祁泽煊的一切深藏于心。

“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我只是……”罗廷凛声音突然变得哽咽，“只是你马上要走了，我想，多和你待一会儿。”

当作离别前的最后一次纪念。

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所以我想趁着还在你身边时，再多看看你、陪陪你。

一眼也好，一秒也好。

这么矫情的话，罗廷凛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没说出口，想来祁泽煊也不会爱听。

对面的人神情若有所思，最终撂下一句：“你先回去吧，有空的时间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这便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