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陆风衍因为段向燃要和我说分手?”罗廷凛嗤笑一声,“你觉得可能吗?他当年就争不过我,出国转一趟回来就能修炼成神了?”
卫锐宁劝他别这么自信,“你我都知道,陆风衍感情多变,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句,用感情多变形容陆风衍似乎并不太准确,因为至少在他看来,陆风衍在意的人只有两个,那便是段向燃和罗廷凛。
对段向燃的在意是卫锐宁长久以来能感受到的,至于对罗廷凛……他并不好说,只是出于让对方开心的角度,加上他们两个真的交往了三年才加了上去。
罗廷凛听得并不开心,至少是自己喜欢了好几年的人,现在他还不能接受别人说陆风衍的不好。
心情原本就差,又被不断反驳,他语气里也带了攻击的意味:“那你什么意思?我被陆风衍甩了就应该退而求其次,接受祁泽煊?”
雨天的夜晚就连风都是湿润的,罗廷凛向来讨厌这种天气,让人凉爽的不透彻;他将两臂袖口对折向上拉起,双手叉腰,面上是明显的烦闷。
怎么就没有人理解他呢?
他不想和陆风衍分手啊!结果所有人都劝他接受事实?再说这件事明明是陆风衍有错在先不是吗?为什么搞得像是他自作自受一样?
陆风衍可是他连暗恋带明恋追求了四年的人,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凭什么他一句话就能让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费,还变成罗廷凛自己的过错了?
“廷凛,你冷静一点,只要涉及到陆风衍的事,你就很偏激。”卫锐宁说,但其实还有半句话他没敢加进去,那就是和祁泽煊有关的事也同样。
“我不是否认陆风衍有错,只是觉得对你来说这或许不是坏事。”
“那你觉得什么是好事?”罗廷凛反问道。
见卫锐宁不回答,罗廷凛步步紧逼,“他也提祁泽煊,你也提祁泽煊,怎么你们两个是收了祁泽煊的钱吗?我告诉你你们别想了!我们两个早就掰了!我从来没喜欢过他!”
卫锐宁本来只是无奈,但突然在某个瞬间表情变得有些难堪:“你别说了。”
罗廷凛却不依不饶,似要把毕生的怒火都发泄出来一样,“我凭什么不说?从这件事发生开始所有人都在劝我不计较,可是谁在意过我的感受?我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吗?我凭什么不能发泄我自己?”
“你对我发泄又有什么用……算了,你释放出来也好,但是我们等下再说这件事好吗?”卫锐宁这次加上了肢体动作,他拉住罗廷凛试图制止对方,却更加激起了后者的愤怒,“为什么要等下说!”
“你听不下去了是吗?你们都是站在祁泽煊那边的,出了事就是我的错,就是我恬不知耻不识好人心,明明是他先对不起我的!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祁泽煊!”
“廷凛!”
卫锐宁终是受不了了,大喊着打断了罗廷凛的控诉。
随后他抬起头,神色复杂地朝罗廷凛身后的某处望去。
罗廷凛被他那一嗓子吼愣了,他顺着卫锐宁的视线缓慢转过头,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祁泽煊……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脑“嗡”地一声,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了,他怔忡地看着那个几年没见的身影:还是一如既往地身姿挺拔,穿着干净的浅蓝色外套,连发型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哪怕天气湿热,额前分开的刘海也并不会打绺贴在额头上。
那张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罗廷凛却很精准地在他眼里看到了无奈和些许难过。祁泽煊的样貌似乎更加成熟了,现在变得棱角分明,脸比从前瘦了不少,双颊几乎没有肉了。
而那双从前经常被罗廷凛夸赞的眼睛,也随着时间的打磨渐渐不再神采奕奕,显得有些麻木。
三人彼此都很尴尬地站在原地,谁也没开口。
最终还是祁泽煊笑了笑,“今天不太巧了,下次有空再聊。”说话时他目光直视卫锐宁,没有一丝分给旁边的罗廷凛。
此时卫锐宁觉得比起罗廷凛,自己更加尴尬,想解释一下又怕愈描愈黑。
他只好强颜欢笑,“抱歉……”
祁泽煊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抬脚朝二人行进的反方向离开。
罗廷凛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身上,他真的难以置信,同在辉帆这么多年,为什么之前从来没遇到过,偏偏今天,他们相见了?
“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罗廷凛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地问道,声音很小,还伴随着颤抖。
他只是盯着祁泽煊的背影,没指望会得到回答,然而祁泽煊却脚步一顿停下了。
周身的环境仿佛瞬间失去闷热,罗廷凛感觉浑身干燥而发冷,那股讨人厌的湿气不知何时散去了,明明是凉爽的,对于罗廷凛来说,却更像是阴冷。
“从……退而求其次开始。”
祁泽煊离开已经不知道多久了。
卫锐宁眼看着罗廷凛开始变得像行尸走肉,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显然心已经不在这里。
“早都跟你说了,少说两句……”
罗廷凛低着头,眼睛被碎发挡住,卫锐宁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半晌,他突然用发涩的声音问:“你怎么会还和他有联系?”
“准确来说,除了你以外,我们所有人和他都一直保持着联络。”卫锐宁想了想,又补充道,“……包括陆风衍。”
看不见的阴影里,罗廷凛紧紧攥住双拳,“所以真把我打造成了负心汉……是吧?”
其他人就算了,他没想到就连陆风衍也是。
那岂不是根本不需要他那条消息,祁泽煊也能知道他和陆风衍分手了。
卫锐宁轻轻叹气,不得不提点一句:“是你一定要不理他……这事儿和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罗廷凛对祁泽煊的怨念太深,以致于忽略了这本来只是他们两人的矛盾,再放大也不过加进去个陆风衍,丝毫影响不到他们和其他人的关系。
更何况卫锐宁本就没卷入过这场风暴里。
罗廷凛突然抬起头了,眼底泛红,卫锐宁眼尖地发现他眼角带着不易察觉的水痕。
“真没出息。”罗廷凛十分勉强地苦笑起来,“我明明讨厌死他了,可是只看一眼也会忍不住想哭。”
祁泽煊看起来过的不是很好,这显而易见,至少精神上是疲惫的;罗廷凛本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会落井下石、甚至是嘲讽“离了我就过程这副样子”,结果却是完全相反,他们连对视都不需要,只要看到那个身影,罗廷凛就会没来由地感到心疼。
尤其是当他发现曾经被他经常夸赞的双眼变得不复从前时,罗廷凛竟很想问他,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种关心是本能,多年来不知不觉间养成的。
“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回去休息吧。”卫锐宁此刻也没了逛摊子的心情,罗廷凛半推半就地同意了,回到家就直接躺倒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安静的环境里任何声音都会被放大数百倍,豆饼又哒哒地跑来了,灵敏地跳到罗廷凛肚子上。
“幸亏你体积小……这要是换个大狗跳上来,我可吃不消……”
狗的嗅觉很灵敏,豆饼一上来便在罗廷凛身上不停嗅起来,末了抬起头朝罗廷凛歪头晃脑。
干什么……闻到熟悉的气味了这么开心?罗廷凛心想,养不熟的小家伙,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不说,明明胆子特小还不爱听话,老和他龇牙咧嘴,一闻到祁泽煊的气味倒是乖的很。
当然也不排除它是闻到了卫锐宁的气味感到陌生,毕竟他和卫锐宁接触的时间和距离都比祁泽煊多,只是狗的想法他又怎么猜得出。
“小狗,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愿意跟着我。”
“你就像是爸妈离婚的孩子,还要跟着亲妈和后爸生活在一起。”说完罗廷凛猛地意识到不对,这话的意思岂不是他和祁泽煊有过一腿吗?
但是现在,他也不想计较那么多了,因为现在豆饼不仅没有亲爸,就连后爸都没有了。
罗廷凛轻轻抚摸着豆饼身上的毛,又顺又白,是他花了大心思打理出来的,他总觉得小狗就应该漂亮一点,尤其博美更是本来就漂亮的品种,打理好了会更招人喜欢。
“豆饼啊豆饼,你知道你为什么叫豆饼吗?”
罗廷凛闭上双眼,像是哄小孩睡觉般,“你刚被带回来那天,茶几上摆了好多刚买回来的零食,有一盒绿豆饼被我吃了一半开封放在上面,你直奔着它就去了。”
“那个牌子的绿豆饼是我最喜欢的,超市一天只进60盒,平常根本抢不到,好不容易有天被我赶上了,我起了个大早,直接站在超市门口等它开门。”
祁泽煊说:「看来它跟你口味一样。」罗廷凛当时还沉浸在有小狗的喜悦中,抱着它爱不释手,过半天才想起还没给狗起名字。
「它和你喜好一样,都喜欢绿豆饼。」祁泽煊随口一提道,「不如叫豆饼吧,记起来也方便。」
原以为这么随意的名字不会被征用的,没想到罗廷凛好像很满意:「好啊!就叫豆饼!」
「小狗,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人啦。」
回过神时,豆饼已经趴在他身上闭目休息了。
那段记忆仿佛多年前的老照片,已经开始泛黄,时过境迁,豆饼和当年比起来长大了不少,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变得不一样了。
罢了,和狗说个什么劲儿呢……罗廷凛一个翻身,盖着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晚,他竟意外地梦到些往事。
场景很多,每隔一段就跳转到下一个,他没法记住全部,只剩下几个还有印象。
其中之一,是他印象最深刻的,因为那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学校附近的商贩不一定都有良心,或许是出于侥幸心理,又或许是觉得学生好说话,经常以抹零为由贪图小钱,尤其属卤货店最为严重。
祁泽煊和罗廷凛在这部分的口味相似,偏偏又都喜欢吃,所以经常会一起去买。那是他们刚上大学不久,有天晚课结束,二人吃过晚饭后想买点其他东西作为回去的零食,便去了学校对面的一家卤货店。
“24块2,给你再添个鸭脖凑到25。”卤货店的老板娘说着就要往袋子里装东西,祁泽煊本来想要阻止,因为他不吃鸭脖,而且夹的量都是刚好够吃的,他不想再多买其他东西。
但老板娘动作太快,他想开口的时候已经装进去了,再加上觉得没必要多生事端,大不了回去分给室友,祁泽煊也就没多说什么。
没想到这时,罗廷凛却突然制止了她。
“等一下,我们不要鸭脖,就原来那些好了。”
老板娘应该是不太经常碰到这种被反驳的状况,“这不是凑个整方便吗。”
“可是我们只要夹了的那些,再说现在都手机支付,也不需要找零,没什么不方便的。”罗廷凛大方地说,“您把鸭脖拿出来吧,我们只付24块2。”
老板娘一下子不开心了,脸黑下来,把系好的塑料袋打开夹出鸭脖,口中还嘟嘟囔囔:“现在的大学生真是斤斤计较,就一个几毛钱的鸭脖……”
“几毛钱的鸭脖,您不还是赚了吗?”罗廷凛丝毫不在意她的念叨,“是因为聪明才要去计较,不然每个人都被多塞点不需要的,你们从中也不少赚钱。”
说完,罗廷凛懒得听老板娘的答复,拉着祁泽煊就走了。
这种事祁泽煊是绝对做不来的,他宁愿吃哑巴亏,他看着罗廷凛的眼神里多了些敬佩:“你真是一点都不给她面子啊。”
“给她面子有什么用?那都是用钱换来的。”罗廷凛说道,“你也是的,不想要就直说啊,干嘛要自己忍着,真当吃亏是福呢?”
“跟她计较很尴尬……”“哪里尴尬?我们是正常维护自己的权益。”
“你就是想的太多,估计还怕自己说出来之后她会尴尬吧?”罗廷凛一语中的,不等祁泽煊回答,他又道,“傻瓜,她不尴尬亏的就是我们了,何必在意那么多?”
祁泽煊想了想,心底还是认同他的话。
洗好脸后,这段记忆也恰好回想完毕,罗廷凛看着镜中的自己,抬手在镜面上脸颊的地方摸了摸。
想起祁泽煊那明显瘦下去不少的脸庞,罗廷凛突然感觉祁泽煊和几年前并没什么区别,为了避免尴尬,宁愿逃避也懒得面对。
他自己不还是一样吗?罗廷凛突然嗤笑一声,只要是让他不适的事情,他都要主动出击,非要讨个说法出来。
“既然都没变,以后也不会和现在有什么区别了吧……”
发了消息又怎样,见了面又怎样,心里不舒服又怎样?祁泽煊和罗廷凛是两条相交又分开的线,短暂地交汇了一瞬,以后只会渐行渐远。
想到这里,罗廷凛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闷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