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芜说完这句话,垂下了头:“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没和边城讲过,也没和团队其他人讲过。”
“你本来就应该第一个告诉我。”司怀衍一脸的理所应当,“我是你的男朋友,你有任何事,都可以告诉我。”他顿了顿,眉目间有笑意浮现,“今天的事也是,你不高兴祖母办这个宴会,直接和我说,不要憋在心里,自己生闷气。”
“我没生气。”戚芜细细狡辩,没什么底气。
司怀衍不和她争辩,随手帮她理着凌乱的碎发:“吃饭了吗?”
“还没……我今天是来打工的,穿得也随意,和楼下的人格格不入,不太方便混饭吃,连住处都被安排回了二层小楼。”戚芜后仰着身体,目光上下扫视司怀衍,“倒是你,和楼下的人很搭,你要是饿了,可以下楼。”
司怀衍弯腰低头,突然靠得很近,皱着眉头耸动着鼻子,嗅着什么:“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什么?”
“我怎么闻着,这么大一股酸味呢?”
戚芜终于笑了出来,双手勾住司怀衍的脖子,蹭着他的脖颈,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咪:“可能今天的午宴里有糖醋排骨吧,厨师倒多了醋。”
司怀衍一本正经:“可我记得楼下是冷餐。”
“你记错了。”
“好,是我记错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两人安静地抱着,半晌没说话。
香炉里的线香已燃到尽头,正是屋中香气最盛的时候。司怀衍闻着这味道,随口问道:“今日燃的是什么香?第一次闻。”
“催情香。”戚芜开了个玩笑,看着司怀衍神色有了变化,才笑着解释,“开玩笑的。是我以前自己调制的一款线香,舒缓安神的。”
周澜给的香她当然不敢给司怀衍用,随手放在香插旁,用来糊弄山庄里的众人。她又不是宰相,肚里不仅能撑船,还能给男朋友提供出轨的条件和借口。
司怀衍眯起眼睛,似有遗憾:“那太可惜了。”
戚芜刚想问他有什么遗憾的,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她迅速松开手圈住司怀衍的手,隔开了些距离,动作敏捷异常。
司怀衍皱起眉头:“你就这么不想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
戚芜愕然:“不是你不想让别人知道吗?”
“我没这么想过。”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祖母还有周澜他们呢?你如果告诉了,不就没有今天的事了?”
戚芜委屈不已,只觉得司怀衍简直是倒打一耙。
这句话倒让司怀衍无法反驳,他无奈解释:“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祖母了。况且我与他们的关系,没有亲厚到事事都会分享的地步。我确实也没想到他们会办这么一个宴会,早知如此,我一定会告诉他们我有女朋友了。”
“会告诉他们你的女朋友是我吗?”戚芜问。
司怀衍没说话,似乎在纠结什么。
他的沉默不语让戚芜很难过,仿佛他的世界中,她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
司怀衍所想与戚芜所想完全不同,他犹豫的是,祖母对他的婚事一向看重,最大的愿望就是他尽快结婚生子。对于这种老人家,很多事是说不通的,每每提及,司怀衍从不反驳,只敷衍听着。让他们知道他有女朋友,祖母最多反复逼问他这人谁,但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他的女朋友是戚芜,那么戚芜将会替他承接一大半,来自长辈的压力。
脚步声渐渐逼近,到房间门口时停下,来人是周澜。
周澜敲了下敞开着的房间门,而后开口:“小衍,你现在有时间吗?老太太找你。”
司怀衍点头,目光却没离开戚芜:“你昨晚住在二层楼?”
“嗯。”
司怀衍看向周澜:“把她的东西搬到这里,她今晚住在三层。”
周澜愣了一下,目光划过二人的脸,答应了下来。
司怀衍揉揉戚芜的头发:“我先去找祖母,你回房间收拾一下。”
……
老太太听说了楼下发生的事,忙不迭找来司怀衍,询问有关于他的女朋友的事。司怀衍绕着圈子,半句不提戚芜,只说是个很好的姑娘,有机会带来给祖母看。
老太太眼中有水光浮现:“你早日成家,有个归宿,你地下父母可以放心,我也可以安心了。”
司怀衍轻笑,安抚着:“我能照顾好自己。”
老太太拍了他一下,用了七分的力:“‘活着’就算照顾好?有人知你冷暖,知你饥饱,知你哀乐,这才是照顾好。”
司怀衍脑海中浮现戚芜的脸,不自觉浮现笑意。他摇了摇头,否定了祖母的说辞:“我不需要这种照顾。这些不需要另一半,只要有足够的钱,谁都可以做到。我的另一半,只需要站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老太太皱眉:“你现在的女朋友,就是这么一个人?”
“不是,她比这个更好。”司怀衍平静而安定,“我杀人时,她能给我递刀,我放火时,她能给我放哨。最重要的是,我知道,她永远都会站在我的身边。”
这几句话听起来血腥又黑暗,但司怀衍目光却被温柔完全攻占。老太太看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她想起了她的婚姻,她的家庭,她唯一的儿子……她也曾经以为,司晋是她可以依靠一辈子的人,结果呢?出轨,私生子,离婚,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婚姻带来的苦痛,她算体会了个完整。
或许,小衍确实能找到最合适自己的路。
……
从祖母处离开,司怀衍回了三层。
戚芜还没回来,屋子里的香气散了大半,只余下微不可察的甜腻。香插底部有摔裂的香灰,旁边立着一个香筒,应当是戚芜忘记拿走的。
司怀衍随手取了一根,点燃后插进香插。
香气慢慢扩散,似与之前有些不同,司怀衍没多想,走到窗边,向对面的二层小楼望去。
戚芜住的房间窗户紧闭,许是还在整理,又或许正在回来的路上。
楼下的午宴似乎已到了尾声,少爷小姐们的车陆续开到主楼门前,客人们大多成双结对离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宴会也算是物超所值。
天气预报说今日要下雨,此时天气愈发闷热。许是一路颠簸,司怀衍只感觉浑身黏腻,由内而外的燥热,干脆走进浴室,冲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后,燥热有所缓解,房间里依旧没人,让司怀衍心情有些不好。他披着浴袍从卧室中走出,走到客厅时,隐隐听到戚芜房间的方向有声响传来,似是有人在整理东西。
他心中有所猜测,刚刚的不悦瞬间消散得彻底。
戚芜房间的门虚掩着,门缝里光影晃动。司怀衍曲起的指节还没碰到门,门从内侧被拉开。
戚芜看着面前的司怀衍,头发还湿着,丝绸浴袍松垮系着,露出锁骨和小块胸肌。他的头发似乎有些长了,水珠顺着发梢坠落到锁骨,而后下滑,不见了踪迹。
非礼勿视,戚芜移开目光,而后想起这是她的男人,看几眼又能怎么样,用力转回头,盯着他狠狠看了几眼。
“好看吗?”司怀衍摊开手臂,“不收钱。”
被他这么一说,戚芜反而不好意思继续看了,红着脸转身向房间里走。
门后不远处,她的行李箱摊开放在地上,一旁的沙发上倒扣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她重新窝回沙发里,拿起书继续往下看,不再搭理司怀衍。
司怀衍倚靠在墙上,看着她的小动作,忍不住逗她:“在生气?”
戚芜有种被人撞破心事的慌张,否认得言不由衷:“没有。”
“你想结婚吗?”司怀衍突然问。
他是怎么能瞬间跨越到这个话题的?
戚芜吓了一跳,书坠落到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怎么突然说起结婚了……”
“等你什么时候想结婚了,再告诉祖母。”
戚芜有些生气:“司怀衍,你是不是在玩我啊?像那些渣男似的,骑驴找马,找到能结婚的,才会给名份?”
这么大一顶帽子压在司怀衍身上,他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面前的人眼神澄澈而生动,像极了初次见面时,那个活灵活现的小女孩。
司怀衍上前几步,把手压在沙发背上,将戚芜囚禁在他和沙发间的这一方小小天地:“岁岁,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嗯?”
最后的这个“嗯”,语气轻佻,像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举手投足间都是浑然天成的风流。
戚芜紧紧贴着背后的沙发,涨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
“你能不能穿好衣服再说话……”有细弱话语声响起,要不是房间里安静,司怀衍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司怀衍笑声低沉,站直身体,牵住她的手,用了点力气,将她拉起来:“那你来帮我挑一件。”
戚芜糊里糊涂,跟着司怀衍的脚步,去到他的套房。房间里是奇怪的甜香,戚芜只觉得有些熟悉,刚要细细分辨,便听到司怀衍的声音:“帮我挑一件?”
戚芜收敛了心思,走进衣帽间,看着满墙的衣服咂舌:“你的衣服比我还多。我所有的衣服加起来都塞不满这样一个衣帽间,但你好像有两个……”
司怀衍纠正:“不止两个,但这里的衣服最多,许多我年少时的衣服,祖母都舍不得丢掉,也存放在这里。”
这是戚芜第一次进司怀衍的衣帽间,看着里面的衣服颇为好奇:“这些衬衣,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你为什么要买一模一样的,这么多件?”
“习惯罢了,遇到合适的衣服会多买几件,省时间,效率高。”
戚芜仔细翻找,最后选了件白色的短袖,配了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试试这套?”
或许是空调的问题调得太高,司怀衍靠在展示柜上,看着身前认真为他挑选衣服的戚芜,只感觉浑身燥热,有些心猿意马。他上前一步,将戚芜手中的衣服抽走,放到一旁,温柔抬起戚芜的下巴,低头轻啄了几下:“我突然觉得,似乎不需要那两件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