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回响 第4章 花斑母牛村

「向我的敌人投掷这支枪！为了我终于能把我的枪投掷出去，我多么感谢我的敌人啊」

1.

集市口冒出一抹橘色，不知道是谁最先发现，整片村子爆发出嘈杂的声响。

那个最棒的小战士回来了，牵着他的狗，背着满满的新鲜材料——那些上级军官和塔里才有的新鲜材料。

他们的小战士总会扬着笑容，绕着圈把每个人的摊子光顾一遍。男人女人的手和胳臂挤在他面前，用木车和桶挡住，不想让他再走。

“抱歉，麻烦让一下……”日向在人群中艰难地探出头，今天与往常不太一样。

他上扬飘动着的橘黄色头发卷成一团，看起来硬邦邦的，上面沾满了干涸血迹。作战服上面粘着凝固的泥。不高的个子走起来一瘸一拐，似乎右手腕受伤，左肩膀也不太舒服，巨大的背包在左右肩两边徘徊不定，最后选择拖在地上前行。

少年用袖口擦去蜇进眼眶的汗，小麦色的脸上朝着围上来的村民们苦笑着。

“呃……花斑母牛酒馆今天开了吗？”没能买任何东西，还要让这些村民给他指路，日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实在不是故意的，他兜里仅有的金币和肉要拿来换些重要东西。

“我在这呢，翔阳！”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小酒馆的栅栏里，朝日向挥手。

“太棒了佩德罗！我就猜你一定在。”日向背起要爆满的包，摇摇晃晃带着小狮子飞奔过去。

他一把把佩德罗拉近酒馆，替他关上酒馆木门，酒馆主人一样挂上了打烊的“停止营业”。

“你得帮我。”

日向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在桌子上，金币，肉，干净的铁和蠕虫的血清像小山一样堆在佩德罗眼前。

把酒馆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很久不下摇椅的老酒鬼都拄着拐杖凑到前面。

“我愿意用小狮子三个月的青蛙肉来换，再加上这些，所有的。”

日向把东西推到佩德罗面前，安抚性地拍拍小狗的头，语气夹杂着些愧疚：“你未来几个月可能要改善伙食了。”

“你别弄这么大阵仗。”佩德罗脸色有点难看，“你不会让我跟你一起去做那些任务……我可不去，多少钱都不。”

“不是不是。”日向把头摇得像风扇。

“帮我找一个人。”思考一会，日向又说，“我花了半年做的新枪丢了。”

“所以是找枪还是找人？”

“人带着我的枪。”

“谁能从你手里偷走东西？”佩德罗语气满是怀疑，把那一大包东西推了回去，“你不给我面子，找个人用不了这么多东西。”

“嗯……不能算偷，应该算是借用了没还。”

日向回想起昨晚的狼狈模样。最后一阵倒地声响起的时候，他正好比哨兵多杀死一只虫。

正准备宣布战绩，回头看见那家伙最后一格电完全耗尽，直直地跌倒在雪地里。在厚雪层中露出半个身子，像断裂的栅栏边插在泥里。

那只鹰也从天空坠下，在空气中消失，再也看不见。

日向又和第一次捡到这家伙一样，和小狮子抱怨着这家伙怎么长这么大一只，拖着他的领子半扛半拽地把他扯下山。

那时已经将近日出。一个背着满是蠕虫血清，枪支弹药和青蛙肉的普通人，拖着一个昏过去的哨兵站在塔的门口，得意地大喊：

“我不仅偷了你们的军方作战任务还弄晕了你们的宝贵哨兵。”

无疑是对着军事法庭展示自己的入狱证明。

其实是救，但是谁会相信呢。

一个连精神力都没有的平民跑到A级的生化区域，顺道救下一个哨兵还和他配合一起成功作战？

看着这个无比熟悉的大门。日向比任何人都不想和这个塔扯上一点关系。这里藏着他太多秘密，有那个时间解释还不如赶紧离开。

转身时，日向才想到扔给这人的枪还没拿回来。而这支枪现正牢牢地黏在这个哨兵手上。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还没给我的孩子取名字——”

日向想把枪往外拽，却发现血肉与枪把纹路融为一体，日向把哨兵的手反过来，枪支尾部的状态槽以满格状态亮着。

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这家伙和自己制造的枪匹配度高得吓人。

心下一紧，还没来得及把枪拔出来，他就若有若无地听见塔内蹴动的骚乱声。或许是害怕麻烦，或许是害怕被发现，还是害怕吓人的匹配度。

日向下意识地逃跑。

后果就是把金币和肉全都推到佩德罗这里，拜托他们这些乱跑的情报贩子来解决问题。

“所以你让我帮你找哨兵，还是危险度最高的高塔入编哨兵。”佩德罗僵笑着，又把那一大包刚刚推过去的东西抱回自己怀里。

“嗯！”

“做不到。”

“再加两袋青蛙肉，小狮子未来五个月都要改善伙食！”日向趴在桌子上，把小狗抱上来。

“一把枪至于吗，就当这半年的武器试验失败了，重新再造得了。”

看着日向的眼神，佩德罗无奈：“还是说你更想找到那个拿你武器的家伙。”

像是被戳破什么，日向的脸瞬间通红，无措地站在原地吱唔说不出话。

2.

“我以为你会来得更晚一点，我这边还没清理好酒罐子们，你现在只有水喝了。”

佩德罗把木杯推到日向面前。

“我不喝水。”

“你就那么着急。”佩德罗无语，在酒馆桌子下面摸索，最后拿上来一大沓树皮纸。上面整齐地印刻着信息和头像。

“根据你提供的任务地点，我和朋友们只能得到他们大概的联队。”

“塔内的高级联队第一梯队，属于从小在塔内培养出来的战士。人员构成简单，但等级极高，与其他大于二十人的普通作战部队相比，他们通常是十个人左右。

“所以我就一口气把负责森林沼泽任务清扫的联队资料全偷来了”

佩德罗掂掂日向新送来的青蛙肉，满意地收下。

“不过不可能像你描述的那样，只有一个哨兵作战，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一个哨兵至少要匹配一个向导。”

日向缩在座位上，安静翻阅着，说：“那要是这个哨兵很强呢？”

“强到不需要向导？”

“对。”

“那不就是怪物了。”

“那不正好。”日向勾唇笑着看向佩德罗，“怪物才有意思。”

翻看了五遍名单，日向还是觉得没有找到有熟悉感觉的人。

“这些成员编号怎么断断续续的？你不会漏掉了谁吧。”日向看着断掉的几个编号，心底莫名烦躁不安。

“不可能。除非是在作战中遇难的哨兵或者向导，为了方便统计会被注销，他们的信息我们搞不到。”

“你的意思是我救了一个死人？”但当时那个哨兵手腕上的作战记录仪亮着，这是他在编的证明。

“也不应该。”

日向自己否定了自己。

但这本联队信息里面，确实都感觉不像，不像那个人。

“你不要那么相信感觉。”

“我只有感觉。”日向跳下凳子。

他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这家伙呢。

“直接进到塔里偷怎么样，反正以你的身手不难。”一旁喝酒的人给了最直接的办法。

“而且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也不算偷。”

“不行！”日向立即否定这种想法，“绝对不行！”

“被发现的风险太高，而且……”

日向往后退一步，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回肚子里。

“总之就是不行。”

“那你当时怎么和哨兵遇到的。”佩德罗擦着杯子，抬眼问日向。

“还是上次从你这里拿到的任务情报。”日向回忆着，“那么高级别的任务，而且还是高级作战部队失败的清扫任务，我也没多想就去了。”

“谁能想到这块掉地上的肥肉还有人会专门来捡回去……”日向泄气，把脸贴上木桌。

“那办法不就想出来了。”佩德罗语调轻松起来，很有把握地说，“你上次怎么遇到他的，这次还怎么遇到好了。”

“什么意思？”日向不解。

“我来帮你找他们联队下次的作战信息，你趁乱混进去，说不定能找到那个人。”

“你不是有‘感觉’吗，翔阳。”情报贩子冲着日向露出一抹自信地笑

“我就说你是天才！！！佩德罗！！！”暗橙色的眼睛“刷”地亮起来，从凳子上蹦下来。

“作为我们唯一的战士和老顾客，你下次任务的材料就归我了。”

“没问题！成交！”

日向把佩德罗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

整个酒馆里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只有小狮子窝在日向旁边呜咽着，在高声的作战计划讨论里，它的反抗显得更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