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柳正在心里犯嘀咕,忽然发现约翰的眼珠子时不时就要往来瞥,灵活得很。
她顿时明白了:这家伙清醒着呢。
他故意装出不省人事的样子,其实是在试探她,看她会对意识模糊玉山将倾的自己做点什么坏事。
直到现在,约翰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戒心。
尚柳将计就计,拆开桌上的卫生包,举起加热过的毛巾——不就是再演一出戏么,她时间多得很,乐意奉陪。
如此想着,她手下一松,滚烫的毛巾直直落在约翰的脸上,把约翰烫得嗷嗷叫。
“对不起对不起。”
她手忙脚乱地捉起毛巾,低头查看情况。约翰神情痛苦不堪,俊脸被烫出一片显眼的红印。
饶是如此,约翰依然没有发怒。
他故意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口中轻声呢喃着:“烫……热……”
尚柳故意装聋装傻,凑到他耳边问,“啊?先生你怎么了?”
约翰嘴里嘟囔着什么。
“哦哦,你说热啊,是不是中暑了!”
尚柳接了一大杯伏特加果酒,揪起约翰的脑袋,往他嘴里灌酒。
她的动作有多粗暴,语气就有多温柔:“先生,这个百香果酒和柠檬茶差不多,里头还放了冰块。你多喝一点,清凉又解渴。”
约翰:“……”
连喝了两大杯酒,他彻底不省人事,身子简直软得像面条
——这下总能动手了吧?
尚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等待艾略特的指令。可微型通讯器里还没传出动静,她面前忽然多了几个嬉皮笑脸的年轻男女。
他们嘴上和她打招呼,目光却像一根根柔软的小舌头,在约翰的身上来回招呼。
“小妞儿,你男朋友喝醉了吗?”
尚柳摇摇头:“不,这个酒没有度数喝不醉的,他只是稍微有点中暑。”
几人先是无语,紧接着又哈哈大笑:“你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没来过酒吧啊,真把伏特加果酒桶当奶茶喝了。”
“伏特加?”
约翰的阴谋被揭穿,尚柳低头,发现他的身子也恰如其分地抖动了一下。
好家伙,这人果然是在装睡。
看来,他给她的试炼还没结束。
心里冷笑一声,尚柳抬头向那几个人解释:“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听见这话,这堆男女反而爆发出坏笑,又叽叽喳喳地抢话:“看你外表老老实实的,心机还挺重啊。是不是想把人家帅哥灌醉,再趁机为所欲为?”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一个人偷偷玩,倒还不如和我们一起分享呢。”
“……”
之后的话语越来越不堪入耳,尚柳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不行,他现在是无意识状态,我不能替他做出如此龌龊的决定。相反,我有照顾看守他的义务,需要替他拒绝掉无礼的请求。
还请您离开座位,不要再来叨扰我们了。”
队伍里的莽夫恼羞成怒,冲过来就要动手。尚柳放下约翰的脑袋,慢条斯理地站起来,俯视着这些个不自量力的瘦猴。
须臾,挑事者示弱了。
他们推搡着同伴,骂骂咧咧地走远了。尚柳耳朵尖,依稀能听见几个污秽的字眼。
她坐回原位,望着满面酡红、闭眼装晕的约翰,向他发问:“先生,你当初是在骗我吗?你也想把我灌醉吗?”
约翰眼皮子都没动,只动了动胳膊,简直死猪不怕开水烫。
尚柳持续发问:“单纯的美丽真的能赢来尊重吗?你已经足够美丽了,却要忍受如此下流的觊觎。”
约翰仍是一语不发。
两个问题都得不到回应,尚柳眼含失望,准备离开这个满口假话的男人。
她正要去拿行李箱,手腕却被轻轻握住。不知何时睁开双眼的约翰握着她的胳膊,边打酒嗝边对她哀求:“对不起,我不该鬼迷心窍,我不该引诱欺骗你。
但你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别把我一个人留在酒吧——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他真的在恐慌,还是又在伪装?
强忍着将他挥开的冲动,尚柳冷冷地想:风水轮流转,枪子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假如这世上真有一个叫张小丽的倒霉女人,没有充足的社会经验,也没有武力傍身,此刻又会是什么下场?
她心中厌烦至极,却只能长叹一声,扶起烂醉如泥的约翰:“好,你家在哪里?”
“去……去宾馆,我家离得太远了。”
尚柳只好照做,用卫衣兜帽遮住脸,扛着他前往附近的酒店。可约翰实在太显眼,去时路上还是招来了不少觊觎的目光,还有居心不良的人跟过来搭讪,被尚柳一一吓退。
办理入住手续时,连前台工作人员都特地比了个大拇指:“姐真是有福气,有两把刷子。”
尚柳笑了笑,懒得多说,拎着约翰和行李箱跨进电梯。
待电梯门重新打开,她一路走到长廊最末尾的房间,如释重负地插卡卸货,将浑身酒气的约翰扔在大床上。
自此,计划终于临近尾声。
约翰的警惕心的确很高,即使声如蚊蝇,心里还不忘折腾。
他瘫在床上,从身上摸出一支感应笔,塞到尚柳手里。他叮嘱尚柳挨个检查显示器、镜面、灯泡、插座和各种幽暗死角,防止有人监视窃听。
将外部房间检查一大圈,在约翰的感谢声中,尚柳拿着笔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与卧室隔着一层磨砂玻璃,隐约能看到晃动的人影。她背对着玻璃,取出一个精美的小玻璃瓶,将馥郁的玫瑰香水喷在手腕上。
离开卫生间,她将感应笔还给约翰,手腕从约翰的鼻尖上轻轻掠过。
约翰猛吸了一大口,闭眼陶醉:“好纯粹的花香,这是伯德兰玫瑰吧?”
他轻笑一声,语调低沉,眉毛却得意地飞扬起来,“女士,虽然我欺骗了你,你似乎也并非完全对我无意。”
尚柳:“嗯嗯是的。”
她蹲坐在大床旁的脚凳上,默不作声地观察着约翰的呼吸频率。
约翰对此一无所知,只当尚柳被他绝美的醉态给迷住了,开始滔滔不绝:“你知道吗?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特别亲切,让人很想靠近。”
——可不是嘛,谁会对自己的脸不亲切?
“我起初还很自大,以为你需要被我保护,后来我才意识到——”
他侧过脸,几乎要将尚柳溺毙在多情的眼眸里,“你真的很正直,很可靠,甚至可以成为我的避风港。”
尚柳作出一个呼吸困难的表情。
放电成功后,约翰重新闭上双眼,在柔软的枕头里蹭蹭后脑勺:“你喷了如此诱惑的伯德兰玫瑰,我本该好好报答你的。
可是,和你在一起真的很放松,会犯困——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请你……原谅我今晚的不解风情。”
瞌睡虫爬遍全身,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尚柳:“没事,你睡吧,我这样看着你就够了。”
开玩笑,约翰不困才奇怪呢。这个伯德兰香水里可是掺了最高浓度的催眠剂,能一次性放倒五头驴。
约翰扬起一个宁静秀美的微笑,沉沉地睡了过去,气息也逐渐平缓均匀。
见他不会醒来,尚柳毫不犹豫地按下了耳夹上的信号传输器。
只过了短短五分钟,就有漆黑的飞船从天而降。持枪披甲的精锐部队破窗而入,像拖麻袋一样绑走了熟睡中的约翰。
尚柳紧随其后,跳进了飞船舱门。
艾略特就站在门口迎接,眼下挂着一对大眼袋,看起来严重缺乏睡眠。他伸出胳膊,想扶住她,却被她一把躲开。
尚柳抬起自己的手腕:“我还没洗手,你要是不想被催眠,就先离我远一点。”
艾略特只好放下了胳膊。
他递给尚柳一叠湿巾,思来想去,又掏出酒精喷壶,对着她喷了三四遍。
水滴飞入喉咙鼻腔,尚柳呛得直咳嗽,忍不住提出反对:“稍微意思意思就行了,我又没携带什么感冒病菌。”
“不行,”
顽固又坚定地喷了第五遍酒精,直到恼人的橘皮木屑味彻底消散,艾略特的眉头才有所舒展,“在外头碰了脏东西,回来就该多消消毒。”
察觉到他的小心思,尚柳啼笑皆非:“所以,约翰是那个脏东西?”
艾略特挑起锋利的眉头,仿佛在说:那不然呢。
尚柳略过这一话题,抱臂看他:“你接下来要怎么处置约翰,他抓起来这么费劲,体内是不是有什么大杀器?”
“你猜得很对。”
艾略特转动脚跟,带尚柳走进不远处的医疗工作舱,冷眼看着约翰被送上手术台,被扒得精光,被铁环束起手脚,被注射麻醉针剂。
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举着手术刀,利落轻巧地划开约翰伤痕累累的胸膛,用镊子夹出一枚黏连着血液与脂肪的金属颗粒。
看到绿豆大小的颗粒,尚柳脸色一变:“自爆装置!”
“这是后羿-93小型核能炸弹,一经启动就无法拆除,可以直接炸掉一片小型社区。”
尚柳:“原来如此。”
防·暴防·恐的工作虽不由她负责,她对后羿-93也有所耳闻。
五十年前,1区主星就发生过一起震惊世界的大案。一个恐·怖·分子将后羿-93埋入皮下,潜入联盟规模最大的、正在召开盛会的中心体育馆,发动毁灭式袭击,将繁华鼎盛的48号街区夷为平地。除却作为袭击目标的几位议员,当年共丧生了四十余万平民。
时至今日,48号街区仍未复原改建,中心体育馆的遗址上矗立着一座狰狞悲怆的雕像,用来纪念这场令人发指的特大惨案。
难怪约翰的手段并不高明,却这么难抓——他简直就是一颗行走的核弹。
也难怪艾略特按兵不动,也叮嘱她不要轻举妄动。假如约翰狗急跳墙,直接引爆小核弹,热闹的海滨小镇将无人生还。
尚柳越想越后怕,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直勾勾地望着后羿-93,亲眼看见它被拆除报废,才彻底放下心来。
飞快地缝好创口,工作人员又将约翰翻了个面,一点一点揭开他后背上的皮肤——假皮之下排布着二十余支高级易容剂与复原剂——这些针剂便是约翰的老底,也是他胆敢虚伪张狂的重要资本。
一支针剂的价值便相当不菲,再乘以二十,能直接买下唐老头的四合院。
尚柳算得咋舌:“约翰哪来的这么多钱?”
“有当年的积蓄,还有这两年诈骗得来的钱款。”
想起那两颗被植入芯片的骰子,她有所了然:“是在夜场赌·场里出千么?”
“远远不止。”
艾略特将虚拟屏幕送到尚柳眼前,上头密密麻麻的都是照片,能看到约翰和不同经济阶层的女人成双入对。
见她眼花缭乱瞠目结舌,他勾起唇角,“约翰勾搭了那么多女人,骗取的可不仅仅是感情,还有大把大把的金钱。只要攫取了足够的利益,他就立刻改头换面,转而向新目标下手,让受害者求助无门。
约翰体内留着标准的罗斯的血,你现在或许能明白,我刚才为什么要说他是个脏东西了。”
尚柳被震撼得无话可说。
回忆着约翰在沙县小吃馆和夜店的搭讪与示好,她并没有察觉到到任何高明之处。相反,她只觉得油腻,只觉得破绽百出。
难道——
“就因为他摇了一张好脸?”
“不单纯是因为脸,”
艾略特兴致勃勃地与她探讨起来,“还有精准的目标筛选,就用你来举例子吧。”
“当平凡的张小丽站在他面前,他可以随意施放暧昧信号;当张小丽撕掉伪装变成尚柳,他绝对不敢有任何逾距行为。”
尚柳:“是因为我拳头比较硬么?”
“不是的,”
艾略特摇摇头,眼中也开始弥漫起笑意,“因为你曾被太多人爱慕示好,能够轻易看穿他的把戏。”
这话确实有道理。
尚柳细细品味,然后越品越恶心:“约翰怎么跟尼古拉似的,活脱脱一只血吸虫。”
“特斯凯维奇家族和罗斯家族的确有几分瓜葛,他们的祖先在三百年前是亲兄弟。后来因为利益纠葛,两兄弟才改名换姓,宣告分家了。”
这两个家族着实不幸,一个彻底没落,一个全员丧生。
手术还在继续,艾略特的话匣子被彻底打开,开始给尚柳讲述起那些古老贵族世家的八卦。
比如,罗斯家族自古以来就长得美玩得花,核心家族成员常常在名利场上蹁跹游曳,闹出过不少有悖伦理的丑事。
聊到其它八卦时,艾略特的口吻还算轻松,甚至还能开上一两个玩笑。然而,一提起罗斯家族,他的语气便情不自禁地放缓加重,带着恨不能其剥皮去骨的憾意。
尚柳觉得怪异,忍不住去打量艾略特的表情。
察觉到她的目光,艾略特垂下眼帘:“请原谅我的极端与无礼,我对罗斯家族的恨意并非毫无缘由。我拼尽全力也要对尼古拉、王树和约翰下狠手,也是出于我的私心。”
气氛逐渐压抑,意识到不对劲的尚柳赶忙出声,“没事,我向来不在意这些东西,也不会质疑你的动机,只要事情能办成就行。”
她试图转换新话题,可艾略特此刻根本不在意她愿不愿意倾听。他宛如疯魔了一般剖开自己灵魂深处的痛楚,连皮带血地塞进她手里。
他一字一顿地说:“六岁那年,我父亲死在了凯瑟琳·罗斯的肚皮上——被我的母亲枪杀的。”
凯瑟琳·罗斯是罗斯家主的亲二姐,好像是死于灭门惨案之前。尚柳又不是贵族,当年只知道这点信息。
颤动着纯白色的睫羽,艾略特的眼底被莫大的痛苦吞没了,“为了给亲儿子报仇,祖父处死了我的母亲,又将我亲手抚养到成人。”
母亲杀死了父亲,祖父和父亲又扼杀了母亲,这的确能带来困扰终生的心理阴影。听到如此悲伤又如此炸裂的内情,尚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一句“节哀”。
她绞尽脑汁地搜刮着安慰的话语,对面的艾略特忽然掀起睫毛凝视着她。他的瞳仁红得像一汪血池,极力压抑着惊涛巨浪,几近将她拖拽吞没。
尚柳向来胆大恣意,此时也不免心惊肉跳:不是,她也没说啥啊,艾略特怎么又要开始发疯了?
约翰就躺在那里,她暂时还不想跟艾略特闹掰。
感受到尚柳的不安,艾略特牵动唇角,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的,你放心。”
他只是忽然想起,曾几何时,他被祖父束缚在幽暗的禁闭室里,被扒开眼皮一遍又一遍地“欣赏”着父亲遇刺时的视频影像。
描绘着古地球春水女神的穹顶,宛如庞然巨物的镶满水晶宝石的吊灯,层层叠叠的丝绒床幔,凌乱成褶的丝绸衣裙,交叠的胴·体,还有盛怒的母亲。
母亲扣下扳机,床幔坍塌,血迹溅上穹顶,女神腮边垂下血泪。
世界被染成糜丽又绝望的红。
自此,他开始痛恨一切浮华明艳的事物——比如宴会,比如华服,比如美食美酒,比如名利场上的风流客,比如罗斯家族,再比如尚柳。
尚柳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她的头发就像蓬松的红云,她裹在廉价朴素的衣物中,却如同最华贵丰美的神祇,无需矫饰就能引来最肤浅的敬仰与爱慕。
当年,顺着同伴的目光,捕捉到尚柳的第一眼,他的胸腔久违地、难以克制地涌起破坏欲。这股欲·望使他蠢蠢欲动,主动上前挑衅,一脚踢翻了尚柳的行李箱。
然后,他就被华美如神祇的尚柳揍进了医院。
神天生就该如此,愚弄人心却又强大无匹,挑弄他的神经又夺走他的心智。他也堕落成肤浅的、一无是处的疯狗,只要那道身影在他眼前晃动,他便张嘴去噬咬,再招致来穷凶极恶的报复。
他沉湎其中,又甘之如饴。
后来,3036年,他心中的神祇像凡人一样死去了。
他的世界轰然倒塌。
后来的后来,3046年春,神迹再度降临。
艾略特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失而复得的尚柳,恨不得用目光将她一寸一寸吞噬。人与人的悲欢和文化程度并不相通,尚柳只觉得艾略特的目光比较恶心。
她极其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指了指昏死在手术床上的约翰:“药效几时能过,他何时能醒?”
安眠药叠加麻醉剂,要是不介入一点外力,这头花里胡哨的猪搞不好要睡到猴年马月去。
就在艾略特死机的这点时间,卫生部长已经发来了企业消息,问她现在有没有回基地,还让她后天早起半小时,先去参加例会。
又要开会,还要早起。
尚柳的好心情立刻down到谷底,对神神叨叨的艾略特也没了好气。
在她接二连三的白眼中,艾略特终于恢复正常了。
他大步跨进手术室,从属下手里接过比拇指还粗的针管,狠狠扎进约翰的大动脉。
惨遭强制开机,约翰刚睁开眼,才与艾略特对视了不到一秒,就险些痛死过去。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医务人员贴心地替他支起手术床,使他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的胸口。
约翰本就是老狐狸。
用来鱼死网破的后羿-93、用于伪装逃命的易容剂被悉数挖出,他自知大势已去,便呲牙咧嘴地质问艾略特:“你是谁,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是来要钱的,还是替那些娘们来寻仇的?咱俩都是男人,男人有事好商量。”
他自以为诚恳,却将艾略特引得杀意升腾。尚柳怕艾略特因仇恨误事,走过来摁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到一边。她转头看向约翰,约翰的脸上却青一阵红一阵,始终不肯与她对视。
她一把掐住约翰的脖颈,强迫他抬头,撞进他充斥着诧异与悔恨的眼眸。
仿佛遭受莫大的打击,约翰的眼眶里涌出泪花:“怎么偏偏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尚柳弯腰俯视他,手下掐得越来越紧,“是觉得我老实好骗,还是因为我长得像你,那个默默无闻软弱无能的你
——你对曾经的自己有什么误解啊,你当年帮着家族偷东西,篡改档案数据的时候不也能干得很。”
苦心遮掩的老底被掀了个底朝天,在尚柳咄咄逼人的责问下,约翰的脸色煞白一片:
“你,你是不是冲着天钺来的?”
听到“天钺”二字,尚柳的手劲终于放松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约翰,不错过他的任何一个微表情:“把你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我说我说,你先把手拿开,千万别杀我,”
在尚柳愈发凶残的逼视下,约翰快要被吓尿了,“但,但我当年只是个干事的小喽啰,你也别指望太多。”
尚柳松开虎口,示意他讲下去。
吞咽了一口唾沫,约翰不敢磨蹭,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系数交代:“3037年夏芒月18日,二少爷忽然把我叫进办公室,说天钺即将要被送来回收了,让我提前调试程序,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
“说白了……就是弄虚作假,手动删除覆盖一些档案,帮着他们偷材料。”
“继续。”
“好、好,我没资格去拆解现场,所以当时也不知道他们在偷什么。直到20号下午,资料传输到我这里,二少爷特地给我发来邮件,让我删掉档案第二章第68条名录——也就是天钺的晶核。
敢私藏这么重要的罪证,一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我当时也劝过二少爷。可二少爷说,这东西是替人偷的,有那人兜底,谁都不敢拿我们开刀。”
“那人是谁?”
“不知道,”约翰差点把头摇掉了,“二少爷没说,我也没敢多问。我只是乖乖帮忙改了数据,这事就算过去了。
后半年冬寒月12号,我因为要加班,就没有去参加生日宴。当天晚上庄园里出了事,我猜这事和天钺有关,害怕自己也没命,就偷偷跑掉了。”
约翰的口供和艾略特的猜想一模一样,没有提供任何多余信息。
这事情难道就此没了眉目?
约翰绝对隐瞒了什么。
尚柳掐了掐眉心,忽然灵光一现,竟将3037年的核爆炸与后羿-93无端联想在一起。
她质问约翰:“你的后羿-93是从哪搞来的,又是谁给你装上的?”
约翰仿佛被抓住了狐狸尾巴,神色立时一片骇然:“姐你绕了我吧,这个我打死也不能说。”
艾略特飘了过来,幽幽地威胁道:“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他话音刚落,只见约翰咬紧牙关,两眼圆睁,像是陷入了一场剧烈的挣扎与抉择。
半晌,约翰终于妥协了。
他露出一抹苦笑,与艾略特打着最后的商量,“反正左右都是死,我不如死得舒服些。等我待会说完,你赶紧一枪把我崩了,不要犹豫不要停顿,千万别让我遭罪。”
艾略特:“好。”
约翰:“是舒家……”
嘴里的话才说到一半,他忽然张口结舌,呆愣在原地。
尚柳见势不妙,一把夺过艾略特腰间的配枪,朝约翰的额头扣动扳机。灼热的激光穿骨而过,约翰的眉心多了一个圆溜溜的孔,瞬时没了声息。
咔嚓,咔嚓——
听到约翰的颅内传来怪异的响动,两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
过了不久,一只挂满脑浆和血液的钢铁小蜘蛛从弹孔里爬了出来。
它张开八只细腿准备腾空,奈何脚下一滑,四仰八叉地滚落在手术床上。它的眼灯挣扎着闪烁了一两秒,又彻底熄灭了。
这章收不住尾了,写了七千多
所以更新也晚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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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