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慧凑过来拍拍她肩膀问:“你是怎么了?守夜怎么装了鬼一样?”
“还不如撞鬼,”乐无忧有气无力道,“一夜没睡可太痛苦了。”
“你还真硬抗一夜。”兰慧惊讶,这孩子可真实诚,“夜里能有啥事儿,眯一会儿也没人知道,以后还是要多休息,不然第二天的活儿怎么做。”
“我知道了。”乐无忧蔫蔫回了句,继续埋头扒饭。
吃过饭到殿里洒扫,乐无忧往内殿看了眼,这些天下来她总结出,殿下连内殿都很少出来,除去用膳,其余时间基本都在内殿。
这么闷着不见天日,没病也闷出病了。
忙完殿里的活儿,乐无忧简单给自己四肢做了个按摩,到她的隐秘小菜园种菜。
晚上种菜出芽率要比早上高一些,种进去浇上水,温度上来很快就涨起来了。
乐无忧撒完种子看着这一小片地,心里成就感满满。
破坛子她种了些韭菜,屋子里光照弱,她又拿了旧薄衫盖住了坛口,说不准能长出不错的韭黄。
过了有三天,乐无忧到小菜园看,已经有不少冒芽了,坛子里的韭黄也有冒头的趋势。
要是有手机,她一定要每天拍照记录,写个生长日志。
……
一早洒扫的时候乐无忧就没看到兰慧,到了吃饭也没看到她就有点着急了。
主管姑姑严厉的很,迟到了都要要打骂罚俸银,兰慧一上午没来,肯定出了事。
快速吃完饭,乐无忧趁着中间的空档时间,盛了一碗粥和一小碟菜给兰慧送去。
“病了也多少吃点,吃了饭病才好的快。”乐无忧把饭菜放到她桌上。
兰慧咳着,无力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麻烦你了,昨个就感觉不对,做活的时候脑子昏昏沉沉,今早干脆起不来床,强撑着找姑姑请了假,还是罚了我半年俸银。”
“姑姑也太狠了,周扒皮。”乐无忧龇牙吐槽。
太子不受宠,东宫油水少,姑姑主意就全打在她们身上。
“但凡能动我也就起来做活了,可现在实在咳咳咳…”兰慧说着一口气没上来,咳得脸色涨红。
乐无忧忙起来扶她:“你快歇着吧,饭趁热吃一点,我记着今夜是你守夜,姑姑重新安排人了吗?”
兰慧摇头:“不清楚,反正俸银已经罚了,安不安排人就是姑姑的事儿了。”
“这倒是实话。”乐无忧认同,“拿药了没?你这病的可不轻,硬熬不大好。”
兰慧摇头:“我哪儿还有力气到药藏局拿药,况且三等宫女,管事的不给配药的。”
“我上午忙完过去问问看,”乐无忧起身往外走,“你好好休息,别想着其他的了。”
“别勉强,小风寒而已,熬两天自己就好了。”兰慧有些担心她,对她去问药的事不抱希望。
药藏局位在文正殿西侧,乐无忧忙完殿里的洒扫赶着过去,脚步快了不少也走了一刻钟还多。
一靠近就能闻见浓浓的药味,乐无忧探头往里看,只瞧见三个坐着休息的宫人。
靠着椅背休憩的药藏郎瞧见门口鬼鬼祟祟的人,出声喊道:“谁在外面?药藏重地,闲人禁入。”
乐无忧忙出来,规规矩矩站在门口:“我来拿药,治风寒的。”
“谁用药?药单子有吗?”药藏郎瞥了眼她空着的手,就知准是哪个宫女病了来寻药,摆摆手嫌弃道,“走走走,没药单子来作甚,闲人免入。”
乐无忧脑筋一转,想到一只银簪子买下的酒,赶忙说:“500文,500文您帮我开个风寒药吧,求您了,真的病的很重。”
药藏郎眼神微动,和另两个人对视后,故作正经道:“倒也不是贪图你那点钱,奈何我们心善,恰也有治风寒的药,给你配些不算什么。”
乐无忧连声道谢,跨进屋里看他起身拿药。
在药柜前踌躇片刻,药藏郎拿了小称配了几味药材。
乐无忧扒着挡在药柜前的长桌子,勾头看他配的药,担心他耍花招,配些便宜无效的。
这些日子她但凡能空出些时间就到住的前院跟着练字作诗的宫女学字,如今已经把这里的字认得差不多了,他唬不住自己。
甘草、防风、柴胡、枳壳…
还有几个有些远她瞧不清楚,不过看到柴胡和甘草她就知道应该没错。
小柴胡颗粒,风寒感冒常用药。
配好的药递给她时,乐无忧将兑换好的500文钱从腰上小包掏出来搁在了桌上。
药藏郎伸手要拿,乐无忧忙摁住。
“我那没有煎药的物件,可否借您这儿的砂锅和炉子一用?过后给您送回来。”
“要用就拿走用,送过来若是有损坏,可是要赔的。”药藏郎眼珠子盯着桌上的铜钱,一眨不眨。
乐无忧瞥了眼,手微微向前推了下,把铜钱推到药藏郎面前:“多谢。”
怀里夹着药包,一手拎着小炉子,一手拿着砂锅往回走。
明明每样东西都不重,走着走着,手就不受控制,必须停下歇歇手才能继续。
来时一刻钟的路,回去硬是走了近三刻钟。
炉子小还只能烧炭,乐无忧无法又跑回药藏局花了200文买炭。
200文,只给了她3斤炭,算下来一斤要六十多文,真是黑心。
她拎着炭到兰慧屋里,开了窗煎药。
兰慧没想到她真的要来了药还把药藏局的炉子、砂锅也拿来了,惊讶道:“你是怎么说服药藏郎的?”
乐无忧微微仰头,晃着两根手指,高深莫测道:“天机不可泄露。”
兰慧被她逗笑,心里也清楚能拿来药大概率要花不少钱。
知道现在说些还不还钱的也无用,兰慧识趣不语,心底算是正式把她当做了妹妹。
煎好药倒出来,乐无忧直接加了凉水继续煎第二次。
一副药能煎两到三次,现在天气不算热,煎好了放凉,兰慧吃的时候稍稍热一下就行。
她今天下午有空,晚饭后要到殿里给殿下熏熨明天的衣服。
煎好药乐无忧端着剩下的药渣打算埋了,药渣也算肥料的一种,埋地里不会对土壤有什么伤害。
乐无忧拿着砂锅从桂花树后面出来,就撞见来找她的宫女。
主管姑姑身边的,乐无忧赶忙把砂锅藏身后。
“你和兰慧关系好,姑姑让你今夜替她守夜,要是派了别人指不定有怨言,但你们关系好,想来是愿意替的。”宫女话说的阴阳怪气。
乐无忧听出她打的挑拨离间的主意,装傻偏不上当:“那是自然,我与兰慧姐姐关系好,替她守个夜算什么。”
宫女哼了声:“既然你们关系这么好,那她没出工这几天的活儿你都帮她做了好了,就不用再让姑姑费心安排人了。”
“好啊。”乐无忧笑着应下。
哪里安排人了,本就还是她们几个三等宫女做活,少了兰慧就是她们剩下几个人每个多做一点,生了病没办法的事儿,大家也都体谅。
“你刚在后面做什么呐?怎么一股药味?”宫女皱眉往她身后看。
乐无忧打哈哈说:“兰慧刚吐了,我到后面挖了些土垫着,殿里最近药味安神香味比较重,一个个都熏的浑身药味。”
宫女狐疑地看着她,听她说兰慧吐了,立马拿帕子遮住嘴鼻,另一只手在面前扇着:“怎能把那种污秽弄在院里,真够恶心的。”
转身匆匆离开,丢给她一句:“今夜的守夜可别忘了,要是被姑姑知道了没有按时过去,仔细你的皮。”
乐无忧高声回她:“放心,我处理完兰慧姐姐吐的东西,立马过去。”
恶心不死她,假干净。
乐无忧哼着歌回了兰慧屋里。
“这个砂锅先放你这儿,明个再喝一副药瞧瞧情况,要是好的差不多了我就给送过去。”乐无忧边说边把砂锅和炉子一并藏到兰慧床底。
煎药落下的草木灰被她扫到一起,拿练字的宣纸包起来。
草木灰能有效防虫避害,没有农药,这东西就是最好的除虫剂。
兰慧喝了药困意上来,躺着睡着了。
乐无忧收拾好把草木灰放到自己屋抽屉里,又清理了衣服上沾上的灰和土才往光德殿走。
熏熨完衣服,仔细叠好,该放在架子上的放好,腰带玉佩都有固定位置,一并准备好,方便明日一等和二等宫女拿取伺候太子更衣。
到膳房吃饭,乐无忧看到今日点心有海棠酥和绿豆饼,饭菜有肉饼和菜饼,她多拿了些,吃过饭给兰慧送去。
大半天了没吃东西,肚子早就空了。
吃过饭赶着时间把吃食给兰慧送去,又麻溜调转方向往光德殿赶。
正碰上往光德殿走的主管姑姑,乐无忧忙低头屈膝行礼。
“这都几时了,天都暗了才过来,怕不是忘了今日要守夜。”主管姑姑身姿丰腴,面庞红润,横眉冷目睨着她,十分有压迫感。
乐无忧垂头弯腰,不与她辩驳:“姑姑教训的是,奴婢下次一定早早到位。”
她从善如流认错,主管姑姑脸色好了些,理了下滑下来的披帛,宽宏大量地说:“念你知错,就罚你两个月俸银罢了,长长教训,伺候太子还不上心,当心脑袋分家,姑姑也是为你好。”
“奴婢知道,谢姑姑高抬贵手。”乐无忧垂着头,一直等主管姑姑走了才直起腰。
真是比周扒皮和葛朗台加一起都狠,乐无忧暗暗龇牙。
她听其他宫女说,有的人已经两年没拿过俸银,都被姑姑罚了。
俸银由掌事嬷嬷刮一层油水后派下来,到主管姑姑这儿又想方设法罚她们,就算能拿到,最后落手里的也不多。
更别说太子不受宠,上面刮油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东宫,她们连诉苦的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