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光德殿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乐无忧之后无事,晚上也不是她守夜,便赶忙往花园走。
约莫四平米的地方,收拾起来也不轻松,并且她还没工具。
地上落了一层落叶,海棠树长出满满的花苞,就等温度够了一起盛开。
先前她用石块刨出来的一小块地方被风又吹来些枯树叶,再次被埋上了。
要种菜肯定要先清理土地,她家里是农村的,这种事情虽说没怎么上手干过,但见得多了,估摸着知道大概步骤。
地上的落叶和杂草都要清理掉,不然会影响作物生长,还容易有病虫害。
没有工具,乐无忧只能手脚并用把落叶堆到角落,全弄到外面容易太显眼,东宫虽说人不多,但毕竟是宫里,行事还是要小心些。
初春的杂草刚长起来没多高,根茎还嫩,比较好拔,上一年的杂草也枯黄腐烂在地里,只用清理掉表面的干草部分。
不大一片地,很快就清理出来了。
她挖开表层泛绿的地皮看了看,还算肥沃。
土壤肥情不好是要施底肥的,但这儿没有化肥,她也没地方找牛粪、鸡粪什么的,只能这么先种着。
表面清理好了接下来要翻耕,她看了看石块和自己的手,算了,还是想办法找工具翻吧。
天色黑下来,乐无忧赶到膳房已经不剩什么吃的了。
膳房宫人边收拾边说:“怎得来的这么晚?都要收起来了。”
“活儿忙了些走不开,还剩什么?”乐无忧探头看只剩底子的菜盆。
“只剩些笋片和青菜,吃的话给你盛了。”宫人指了下有剩菜的两个盆。
“我不挑,您帮我都盛了吧。”乐无忧自觉拿了碗递过去。
米粥剩了个底子,稠稠的就上炒笋片和炒青菜,乐无忧香喷喷吃了一大碗。
递碗的时候乐无忧瞥见地上破了口子的坛子,欣喜地问:“那个坛子还要吗?”
宫人摇头说:“不要。”
“能给我吗?”乐无忧期待,眼睛亮晶晶。
宫人不理解她要个破坛子有什么用,但还是点头应下来:“你要就拿走,一个破坛子能有什么用。”
“我拿回去放屋里种花。”乐无忧喜滋滋抱着坛子,脑筋一转问,“您这儿有什么不要的铲子、勺子吗?”
“不要的铲子?”宫人边重复边转头在膳房扫视。
发现了什么,宫人走到灶台那拿来了一个弯了的大铁铲和一个断了柄的盛粥大木勺。
“多谢。”乐无忧眼睛放光的看着这两个东西,有了铁铲和木勺,翻地和浇水都不用愁了。
次日忙完殿里的活儿,乐无忧藏着铁铲和木勺往花园跑。
有落叶覆盖,地面不算硬,翻起来不难。
就是铁铲把手长度相较于铁锹还是短了太多,她只能蹲着一寸寸翻,不一会儿就腰酸背疼。
翻地的时候看到了蚯蚓,乐无忧更高兴了,有蚯蚓证明土质好,肯定能种出来东西。
花了一个时辰把正片地翻了一遍,乐无忧扶着海棠树捶腰。
种地也不轻松,纯体力活啊。
没有耙子,乐无忧仍用铲子把翻的翘起来的土块敲碎,再把翻出来的草根捡出来丢到树叶堆上。
大概弄平整了就可以起垄,她打算种些不那么起眼,长不高的菜,加上系统商城她能买的只有那么几种,可选择空间不大。
合理考虑种子价格,乐无忧选择了最便宜的生菜、菠菜和空心菜。
她来这里这么久都见过辣椒,也没吃到过,想来应该还没传入,或者还没大量进入餐桌。
辣椒种子也没点亮,嗜辣人士悲伤。
决定了种三种菜,她就把地分成了三垄,土埂做好就能浇水种种子了。
大木勺此时就派上用场,外面就是小溪,舀了水顺着土梗边浇下去,不能浇太多,水大了种子泡坏就长不出来了。
浇完水要晾晾,等土壤吸收。
乐无忧把铁铲和木勺藏到树叶堆下,腰酸背痛回了房间。
本想短暂休息,看到放在墙边洗刷好的破坛子,乐无忧干脆一股劲儿,抱着坛子到假山石后的空地拨开落叶枯草装了一坛子土。
坛子不算大,瞧着差不多高十五厘米,宽10厘米左右,上下窄中间宽,一侧坛口碎了,能装原本三分之二的土。
装好土乐无忧搬的时候大意了,没想到一坛子土这么重。
费劲抱回屋子,靠墙放在了小窗下。
回了屋子拿喝水的竹筒杯子盛了点水浇上去,等明天再种。
今日轮到她守夜,乐无忧趁着还有点时间短暂休息了会。
三等宫女守外殿的门,她和另外一个宫女坐在殿门口守着门口的长明灯,灯油少了就添一些油,灯芯短了就往上拔一拔。
夜里寂静异常,太子听不得吵闹,连侍卫都退到隐秘处不发出声响。
夜越来越沉,乐无忧撑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一样昏昏欲睡。
“砰。”
闷闷的很轻的东西掉落的声音,接着一阵压抑的轻咳。
乐无忧反应过来,看向内殿,她们三等宫女,非吩咐不能进入内殿,出了事太子身边的宫女会处理。
过了会儿,那种克制压下的咳嗽仍不时响起,内殿守夜的宫女没有一丝动静。
乐无忧隐隐担心,看了眼身边靠着门睡熟了的同伴,起身顺了外殿架子上一盏长明灯,静悄悄往内殿走。
光线昏暗,乐无忧举着缓步往前。
光影映照中,躺在地上一手撑着上身,一手紧紧捂着嘴的太子顺光线望过来。
眼眸因抑制咳嗽泛红,渗出泪珠,忧郁的神色染上破碎,病弱苍白的肤色在暖色的光线里像极了滑腻的白玉,衬得琉璃一样的眸子更是水润动人。
乐无忧看愣了,没忍住说:“殿下,您的眼睛真好看。”
地上的人听后,慌乱眨眼避开视线,睫羽胡乱颤着。
乐无忧脑子短路,她在说些什么鬼啊,竟然敢对太子说这种话,大不敬!
“不不是…”
刚想解释,转开视线的人又看过来,泪珠挂在眼睫欲落不落,眸子润润看着她,竟有种质问之意。
她肯定,如果她说出来不是眼睛漂亮,他肯定会哭出来。
解释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吞了回去。
“不止眼睛漂亮。”
听她这么说萧弘安才再次垂下眸,任泪珠掉落。
乐无忧把灯放到地上,过去扶他:“殿下要做什么?”
面对乐无忧伸过来的手,萧弘安下意识向后躲,快速瞥了眼她的表情,伸手指了下桌上早就冷掉的汤药。
乐无忧反应过来,大概是夜里难受的睡不着,想把药喝了。
“殿下今天也没喝药?”乐无忧瞧出他的抗拒,收回手到桌边端药碗。
桌上药碗是空的。
乐无忧奇怪,转头看他。
萧弘安以为她不满自己没喝药,视线躲闪着低下。
“殿下真的没喝药?”乐无忧再次问。
萧弘安抬头疑惑地看她,乖乖点头。
“那药碗怎么是空的?”乐无忧拿起药碗向下倒,连一滴都没有。
萧弘安也不知道,他不愿喝药,与徐公公僵持片刻,徐公公便让自己休息了。
“许是你不喝,担心受罚的宫人偷偷倒了。”
乐无忧放下碗,从腰上的小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蹲到萧弘安面前。
“这是今早膳房发的梨膏糖,初春天气干容易咳嗽,你尝一个,对嗓子好。”
萧弘安看看小块淡黄的梨膏糖,又看看她,并未动作,警惕地身体后撤。
乐无忧想了下,捧住油纸包把几颗梨膏糖晃到一起,混乱的看不出原位,随意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看她吃了,萧弘安迟疑片刻,试探着伸手捏了一小块放到嘴里。
清香甘甜的味道瞬间在嘴里迸发,虽能品出淡淡的药味儿,但并不重,反而解了甜腻。
“好吃吗?”乐无忧笑眯眯看他吃糖。
萧弘安用力点头,指了下梨膏糖又指了下她腰上的小包。
“让我放起来?”乐无忧试着解读。
萧弘安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动作。
乐无忧摇头,指了下他:“我不喜欢吃糖,这些都给你吃,喝完汤药后吃一块,就不苦了。”
“吃了糖早点休息,我还要到外边守夜。”乐无忧把手里的油纸包包好了放到他手上,“自己能起来吗?”
把油纸包攥紧,萧弘安点头,一手撑着从地上爬起来。
乐无忧提起灯,看他躺好盖好被子,温柔地轻声说:“殿下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萧弘安目光追着她出去的背影,光线随之彻底暗下,他坐起身,摸索着打开床里侧墙上的暗格,把油纸包放进去。
好梦…
萧弘安心里默念她的话,怔怔看向内殿入口。
昨日让徐公公给他糖吃的,也是她。
……
殿门口,同伴仍睡的正酣,乐无忧静静放回灯,回到自己位子。
太子平日身边的侍从宫人也不少,怎得到了晚上一个人都瞧不见。
乐无忧无端生出埋怨,就算不是太子,一个普通人病了也要有人守着,夜里是最容易出意外的时间。
一个个的也太不上心了。
因着有些担心太子,同伴又睡得正熟,乐无忧硬是扛了一夜没睡,早上扫地的时候人都是飘的。
饭都没吃,回到房间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经午时了。
昨天又是翻土又是耙土,现在浑身疼的散架一样,乐无忧肢体扭曲着从床上爬起来。
她饥饿的胃不允许她再睡下去,行尸走肉般走到膳房,在宫人和其他宫女怪异的眼神里机械往嘴里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