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同守夜宫女小话几句,告知了兰慧已经好多了,让她不必担心,两人开始沉默看天看地看长明灯。
“你困了就眯一会儿。”乐无忧看她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不由劝。
起先同伴还摇头揉眼硬抗,过了会儿实在遭不住,趴在膝盖上睡着了。
乐无忧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确认是真的睡着了,又往内殿门口看了看,内殿守夜的人依旧不再。
扫了眼四周,乐无忧鬼鬼祟祟进了殿内,拿了个架子上的长明灯往内殿走。
昏黄光线照进内殿,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的萧弘安立刻意识到什么,坐起身急切地望向内殿入口。
乐无忧绕过一道碧纱橱,再向内过一道薄纱帷幔的落地花罩,内殿才展露眼前。
先前次次进内殿要不是进来做活,要不来走匆忙,没能仔细看外殿到内殿的几处隔断。
今日照着灯细细看了下,当真十分的考究,碧纱橱的裙板和绦环都做了格外精美的雕刻,还绘制了各色花鸟山水。
落地花罩更是全部镂空雕刻了奇珍异兽,薄薄的浅色帷幔落下,光线打在上面影影绰绰映上浮影,栩栩如生。
过了落地花罩她还回头欣赏,一转头撞上萧弘安抿唇,直直看过来的视线。
“殿下还没睡?”乐无忧莫名有种做坏事被当场发现的心虚感。
萧弘安摇头,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桌边拿起药碗,倒下来给她看。
乐无忧愣了下反应过来,笑道:“殿下乖乖把药喝了是吗?”
他点头,这几日他都有乖乖喝药,喝完药不让宫人拿走,放着等她来让她看。
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给的糖,他总是等人都走了才偷偷拿出来珍而重之放到嘴里。
糖只剩一块了,他没舍得吃,放在暗格藏着,怕吃完了这几日的甜全是虚无幻影,每日总要偷偷瞧上那么几次,确认糖还在,确认那日她蹲下来递给他糖是真的。
乐无忧走到他身边,把灯放到桌子上,从腰上小包拿出又一个小油纸包。
放到桌上摊开,里面是两块海棠酥和一块绿豆饼,小包空间不大,挤着都有点碎了,混在一起看不清原本样子。
“抱歉,碎了点。”乐无忧没想到碎的这么彻底,“殿下要是不嫌弃就尝一点。”
萧弘安这次没有犹豫,纤白的手捻起一小块放进嘴里。
外皮酥脆,内馅是红豆的,松软香糯。
又拿了块绿豆糕,清香绵软,细润紧密。
两样都尝了,萧弘安才重望向她,指指她的嘴。
“让我吃?”乐无忧问。
萧弘安点头。
本想让他放着明日吃过药后吃的,但现在碎成了这样,也没有放的必要。
乐无忧就和他一起把碎了的点心吃完了。
“殿下待会儿睡前要记得漱口,不然吃了甜睡觉牙齿要坏掉。”乐无忧倒了杯茶水放到他面前。
萧弘安点头,在乐无忧伸手收拾油纸时,先一步拿走了油纸。
“我把油纸拿走丢掉,殿下这儿应该没有可以丢垃圾的地方,要是被殿下的贴身宫人知道了,我小命就难保了。”乐无忧奇怪他拿走油纸的行为,这东西又不值钱,也不是什么精美的工艺品,大概几十斤都比不上他平日练字的一张宣纸。
萧弘安执拗摇头,工整叠好后用帕子包好,转身走到床边,跪在床上不知做了什么。
下一刻起身,帕子已经从手上消失。
“殿下,沾了油的油纸可不能往床上藏,会把被子弄脏的。”乐无忧起身想把帕子从床上拿走。
修长的身影挡在她面前,乐无忧仰头,光线照不透的地方,浅琉璃色的眸子染成墨色,明晃晃的拒绝。
乐无忧无奈放弃,回到桌边提灯:“那我们说好了,明日如果被发现了,可不许把我供出去。”
看着萧弘安点头,乐无忧往外走了几步,又快步转回来,伸出小指:“我们拉勾,拉过勾如果你言而不信可是要倒霉的。”
萧弘安看着她,不太理解她的话,一时迟疑。
乐无忧把灯放到地上,拉住他的手,勾起小指:“拉勾就是立了誓,一百年不许变。你不把我供出去,改天我还给你送好吃的。”
勾着的小指迟缓的收紧,萧弘安垂下的眸子清晰映出她的身影。
乐无忧收回手,提灯说:“我们已经立过誓了,你要信守诺言哦。”
看着萧弘安点头,她才放心离开内殿。
萧弘安精神瞧着好了不少,后半夜乐无忧没再苦守,和同伴一样靠着门框眯了会儿。
……
兰慧又吃了一天的汤药,傍晚和她一起把炉子和砂锅还回药藏局。
次日一早起来,乐无忧心里无端生出异样的感觉,总觉得要出事。
果不其然,早上的集合乐无忧单独被主管姑姑留下。
兰慧担心地要陪她,深知肯定是私自买药的事。
乐无忧摇头:“姑姑没让你留下,你正常干活去,我想着顶多说我几句,你别担心。”
知道她说的是对的,要是强行留下来,惹了主管姑姑不快,她们两个都要倒霉,想到这里,兰慧犹犹豫豫走了,不停和她说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告诉她。
等人都走完,主管姑姑站在台阶上岿然不动,乐无忧毕竟做了一年多社畜,知道领导什么意思,乖乖走到她面前,屈膝行礼问候:“姑姑您让我留下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你胆子挺大,敢私自到药藏局配药,还骗莺儿是光德殿的安神香熏的身上沾了药味。”主管姑姑居高临下,半阖着眼皮睨她。
乐无忧知道多说无益,扑通跪下来:“奴婢知错,要打要罚都听姑姑教诲。”
“你倒是个心思活的。”主管姑姑在宫里这么些年,见多了人,一眼就瞧出她的心思伎俩。
“奴婢没读过什么书,只知错了便要认。”乐无忧低着头,一副知错认错的乖顺模样。
“既然还有余钱到药藏局买药,那今年的俸银…”主管姑姑话没说尽。
乐无忧忙接上她的话:“合该孝敬姑姑。”
“算你是个有心的,回去吧,别误了活计。”主管姑姑圆润的脸上满意带笑,拢了下外衫挥手让她离开。
乐无忧快速离开,躲到角落咬牙切齿心疼自己没到手的俸银。
缓了会儿忙赶到光德殿干活。
兰慧难得活儿干的乱七八糟,一直往殿门看,瞧见乐无忧过来赶忙走过去拉着她问:“怎么样?姑姑怎么说的?”
“没事,就罚了点俸银。”乐无忧满不在意说。
“那怎么行。”兰慧愧疚的眼眶泛红。
乐无忧拍拍她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你觉得就算没有这个事我能拿到俸银?不过是寻个由头罢了,不是这件事也会是其他事。”
“话是这么说。”兰慧顿了下,有主管姑姑在,她们的俸银总会有各种理由被扣掉,“但这事还是因我而起…”
“哎呀,兰慧姐姐就别纠结这个了,哪天我要是病了兰慧姐也要这么照顾我。”乐无忧要求道。
兰慧知她在安慰自己,眼下也确实没其他办法,只能笑着应下来:“自然,到时候必定把你当祖宗伺候。”
“那我可就赚到了。”乐无忧笑着打趣。
烦闷的氛围消散,今日的活乐无忧没做多少,都被兰慧抢着做了。
乐无忧抢不过,也知道她心里愧疚,帮着多做些活心里舒坦,就没强争。
做完了活乐无忧回自己屋里给韭黄浇水,韭黄如今已经有五六厘米高了,再过几天顶着衣服她还要找几个树枝扎起架子,不然压着长不起来。
看完屋里的韭黄,乐无忧悄摸摸绕去了花园看小菜园。
这两天事情忙没顾上来看,菜是茁壮成长,但生了不少虫,啃的叶子都快秃了。
乐无忧心疼地蹲下来看,这才两三天时间就吃成这样,你们有这么饿吗?
叶梗上爬了许多青色或者青黑色的软虫,蠕动着,屁股后还一连串小黑颗粒。
乐无忧腾地站起来,精神污染,不想再看了。
突然想起来煎药留下来的草木灰,乐无忧出了小菜园往回走。
一上午阴沉的天气半路落下雨来,走到院门口雨点大起来,她快步回到房间,打开门站在屋檐下看外面哗哗落下的雨滴。
春雨贵如油,下了雨气温步步回升,植物长得越来越快。
乐无忧惦记着等雨停了撒草木灰防虫,又怕雨下的大了把土冲走,菜苗的根露出来。
下雨也不能不干活,她们每个人都配了油纸伞,乐无忧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撑伞往光德殿走。
雨落在地上,走过鞋底难免带起水珠,到了殿门口裙摆还是沾湿了些。
油纸伞收好立在门口廊柱下,在门口来回走了两圈把脚底的雨水沾到门口地面,她才迈进殿里。
她现在业务熟练,很快就打扫完了,打扫完跟着同伴到放置衣物的房间帮着整理衣服。
这些事情都是轮班制的,光记自己每天要做什么都是个很复杂的事情。
乐无忧专门用了几张宣纸记下每天要做的事情,哪个时间段是自己干活的时间,哪天守夜都要标好,一旦出了错被主管姑姑身边的宫女揪到,又是免不了一顿责罚。
同伴做完活都回去了,乐无忧本想等着守夜宫女来的间隙把今日给他留的金丝蜜枣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