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厅中众人闻声而动,将几人围了起来,花颈虎心头一跳,下意识低头,柯夏仍坐在南谌腿上,头也不抬地将匕首刺近一分,冷然道:“动就是死。”
脖颈刺痛,肯定见了血,花颈虎反而咧开了嘴,直勾勾盯着柯夏,双眼冒光:“小兄弟,功夫不错,跟着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柯夏嫌弃地往南谌怀里靠了靠,“你这样的我一天杀二十个不带喘气,凭什么跟你?”
张横离得最近,快准狠出手打算先制住南谌,却被后者轻而易举双指抵住尖锐的铁扇,进退两难,南谌浅浅勾唇,只道:“吾不喜杀生,汝且自重。”
老三从椅子上直接跳了过去,嘴里大喊着“找死”,一把破风刃朝着柯夏直直劈砍过去,其余三位当家的都下山打官兵去了,此时山寨内只有小半弟兄,但他以为足够了。
一个是娇生惯养的皇子,一个是只会谄媚向上的娈宠,怎么也不可能翻出水花来。
至于花颈虎脖子上那把存在感十足的匕首,多半只是侥幸使然,他并不在意。
踹开飞在半空的招风耳,柯夏轻啧:“丑死了。”他垂眸看了两眼南谌洗洗眼,心情好了许多,雀跃地问:“主人,能杀了吗?”
南谌上山一来感兴趣这群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山匪打的什么算盘,二来为借萧之荣之手剿匪酒粮,算算时间,萧大将军应该快到了。
他拍拍柯夏的后腰,温声说:“速战速决。”要是被萧之荣看到柯夏大杀四方,可能有点小麻烦。
尾椎骨漫上一阵强烈的酥麻感,柯夏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下,随后笑容渐盛,干脆利落划了花颈虎的脖子,为免腥臭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他还特意调整了角度,让喷涌的鲜血只对着招风耳抽搐的身体洒落。
花颈虎条件反射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里拼命涌出,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冷,双目圆睁喃喃道:“怎么可能?”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等其余人反应过来,花颈虎重重倒退两步,如一座小山般轰然倒下。
匪众惊怒交加,二话不说抄起家伙,人声鼎沸,杂乱无章,所有人都在喊:“大当家!”
“他杀了大当家!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三当家!三当家也没了!”
柯夏癫狂地笑着,手起刀落,人头乱飞。“哈哈哈——来啊,臭老鼠们!”
一片混乱中,张横神色凛然,趁着柯夏杀入匪群,南谌落单时,他当机立断开启了厅内机关,霎时间,聚义厅内四面八方射出层出不穷的暗器,眨眼血流成河,他自己则挟持着身单力薄的南谌,扭头钻进地道。
南谌被迫跟着他走进黑不见底的地道,面上不见丝毫害怕,甚至有闲心问一句:“这是何处?”
张横沉默地往前走,脚步极快,他见识过柯夏的身手后就没想过硬碰硬,那样完全是以卵击石,只要南谌在他手中,东山再起指日可待,就是可惜了一手建立起的山寨,花颈虎那个没用的东西,一招都走不过就死了。
黑漆漆的地道唯有张横手上一道火折子作为光源,南谌有预感这条弯弯绕绕的地道通往山脚,他好心提醒:“山脚都是飞熊军。”
言下之意便是他硬要出去的话只能是自投罗网,说不定交出南谌还能免于曝尸荒野。
想到这儿,南谌莫名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张横咬着后槽牙问,“你早就算计好了是不是?故意让那个杀手装作娈宠?”
娈宠……柯夏若是知道这二字什么含义,估计会把死去的花颈虎和暂时活着的张横再杀个千八百遍。
南谌缓缓眨了眨眼,笑意加深:“是的。”
至于他所说的山脚飞熊军,张横半信半疑,仅仅五百人,不说倾巢出动营救王子,那也是大半数都上了山,地道的出口的确在山脚,不过相当隐秘,就算有小兵没上山,也不可能那么巧都守在出口。
张横形容狼狈,低低骂了两句,黑黢黢的地道仿佛没有尽头,第三个人的呼吸声鬼魅一般陡然出现,随之而来的是浓烈到令人头晕目眩的血腥气。
“你要把我的主人带去哪?哈、哈哈哈,别跑啊小老鼠。”
这道华丽的声线实在是太有辨识度,即便是第一次见面,张横也记住了那个恐怖男人的嘴脸,他心口一跳,吓得脸色惨白,情不自禁跑了起来。
南谌不愿和他一样有辱斯文地撒丫子奔逃,但他留着张横还有用,只能退而求其次,一把将其拽了回来,欻地朝后扔过去。
在柯夏提刀刺穿他之前,南谌说:“留他一命。”
这话有些突然,柯夏只来得及翻转手腕,刀尖穿过腋下,刀柄怼住来人胸膛,顺势扭手下压,一声闷响过后,地上多了个生死不明的人影,火折子咕噜噜滚了几圈,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柯夏踩着张横的背脊,擦了擦染血的脚底,失而复得的弯月刀扛在肩上,朝南谌扬了扬下巴,笑得恣意张狂:“使唤我做事,是不是得有点好处?”
南谌摊手:“是你要杀。”
不待柯夏转过弯来,他又说:“现在是真的要使唤你了,把他带上,我们走。”
最后张横是被柯夏像拖死猪一样拖出去的,重见天日的刹那,无数枚飞镖几乎铺满了整个洞口,目标明确,势必不让任何活物从地道出来。
叮啷当啷一阵响,南谌和柯夏各自紧贴在潮湿的山壁上,呼吸略有不平。
南谌猜对了,的确有人在出口堵他们,不过不是飞熊军,他看了眼柯夏,后者挑挑眉,笑意盎然,显然知晓何人所为。
暗器袭杀未果,下一波就是天罗地网,南谌毫不怀疑,他们出去的刹那就会被眼花缭乱的陷阱抓住,火折子刚才被扔出去探路都没能落个全尸。
天光大亮,外面更看不清黢黑的地道,若不是这条地道过于狭小,仅能容二人勉强通行,守着的人恐怕一开始就埋伏进去了。
硬打也能打出去,就是不一定保得住张横。南谌无甚在意地抽出腰间软剑,三尺青锋冷光乍现,引得柯夏侧目而视,眼中划过一丝惊奇,真不使唤自己了?
没给柯夏询问的机会,南谌闭眼提剑便杀了出去,这一次是他替柯夏开路。
柯夏又是挑眉,转念一想也合理,毕竟自己手里还得拎个人。
破空声自四面八方袭来,粗略估计来者不下三十人,个个功夫了得,不是蒙山山匪能比拟的。
秋风飒飒竹叶萧萧,柯夏落后一步出来,南谌凭借卓绝的轻功,既没有掉入河边泥沼,还一剑将头顶盖下来的大网劈得粉碎,此时正踩在一个正在光速下陷的黑衣人尸体上,侧头听风。
几十个高手合围而上,南谌不疾不徐,凭风借力,一招一式都带着独特的韵味,如海浪般连绵不绝的攻击将对手全数挡在身外,有的不及反应,剑锋已划破皮肤,短兵相接时,一方兵器猝然破碎,南谌乘胜追击,又是一连串疾风暴雨般的剑光狂闪,直打得对手节节败退。
掩于其后的柯夏简直叹为观止,顺便一刀砍死偷袭他的某个黑衣人。
“嚯,还俗够彻底的,杀戒大开啊。”
暗器兵刃碎了满地,提前准备的陷阱全都喂给了他们自己,日头最烈的时候,竹林边的杀戮总算落下帷幕,南谌单脚立于修竹之上,细细擦拭剑锋,随后插入特制的腰带中,眨眼变了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和方才大杀四方的恶鬼大相径庭。
竹下,柯夏碧眸如琉璃璀璨晶亮,摩拳擦掌地冲他喊:“你用剑跟我打一场,赢了随你差遣。”
南谌飞身而下,压下闷咳漫不经心道:“下次吧,今日乏了。”经脉中迟来的钝痛让他无意间蹙起了眉,果然还是有点逞强,内力耗用过多有损丹田,如今这副身子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行吧,正好我也饿了。”柯夏觉得有理,踹了一脚地上的人问,“他怎么办?”
南谌不知从哪掏出一把银针,硬生生给张横扎醒了,还动弹不得。
张横恐惧地看着面前两人,心思千回百转,艰难道:“之前是我有眼无珠,冒犯殿下,只要殿下愿意饶我一命,横必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见南谌不言,他咬咬牙,为保命只得主动说出黑风寨的秘密。
“其实花颈虎是前线下来的逃兵,他私藏了很多火药,足够炸平方圆三十里,他死了,只有我知道火药在哪,殿下,只要你答应放我一马……”
话音未落,柯夏一拳揍了下去,打落他两颗门牙,狰狞地笑着说:“你什么身份呐?要死了还敢谈条件。”
张横顾不得满嘴鲜血,惊惧道:“你们不能杀我,要是我也死了,火药不出三日就会被引燃。”
“关我什么事?”柯夏撇嘴。
南谌半蹲下去,端详着这张令人生厌的脸,缓缓启唇:“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若答得上来,便放你自行离去。”
“和你一起叛出八咏楼的那几人去了何处?”
张横一口气还没放下,又立马提了起来,警惕地反问:“什么?我不知道殿下说的是什么。”
“这样啊。”南谌挑眉颔首,起身居高临下盯着他说,“凤儿,杀。”
柯夏扬起笑来,快活拔刀:“遵命,我的主人。”
刀光一闪,张横心脏狂跳,拼尽全力大喊一声:“且慢!!!”
一串血珠滑落,锋刃初试,柯夏收刀挽花,这是把地上捡的横刀,有些奇怪,他没理张横,蹙眉问南谌:“北苍军队用的什么兵器?”
南谌也注意到了他手中那把古拙质朴的横刀,微一愣神方才回道:“阔刀。”
横刀狭直,窄而厚,观赏性较强,一般可见于宫中护卫、衙役捕快之手,柯夏和那些人纠缠许久,非常确定他们只用钩刀,和他的弯月刀同出一脉。
不是来自飞熊军,也并非杀手所有,小小蒙山又混入了另一股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