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后,谢均把颜婷放下。
颜婷摸着自己脸,烫的吓人。她觉得谢大人这样也太孟浪了!
她想悄悄瞪谢大人一眼。
谢大人长了副清冷俊秀、不可冒犯的模样,怎么行事作风这么大胆?
颜婷坐在凳子上,用湿帕子敷自己的脸降温,生怕谢均看到她红透了的脸颊。
谢均在外边洗过手,径直坐到颜婷身边。
颜婷回忆着夫人教她的东西,起身给谢均奉茶。
一双柔嫩的手捧着白瓷茶盏在他面前,谢均接过来,他看颜婷还在一旁站着,便猜到这些是侯夫人教的。
侯夫人为了她的儿子,当真是费尽心思。
谢均拉了颜婷一把,颜婷一闪,整个身体都扑向了谢均,她坐在了谢均腿上!
颜婷条件反射地站起来。
谢均对她说:“以后再伺候夫君,就坐在夫君腿上。”
他说了这句话,颜婷从善如流地坐下。当然,不是坐在谢均腿上。
虽然颜婷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但是她不会硬和谢均去讲理。
在她印象中,女人永远吵不过男人,夫人和侯爷有了争端,最后认错的永远是夫人,颜婉和颜清吵架,即便颜婉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最后侯爷和夫人也会说“姐姐应该让弟弟”。
但是颜婷明白,不是“姐姐应该让弟弟”,如果颜清是哥哥,绝对不会出现“哥哥应该让妹妹”的说法。
夫人告诉颜婷让她随时侍奉谢均,她侍奉照顾的越周到,谢均就越开心。谢均被哄高兴了,颜清的前途就稳了。
颜婷倒不是要为颜清的前途考虑,她讨好谢均,只是想自己过的好。
谢均知道颜婷在侯府动辄得咎,才会形成这种谨慎小心的性格。长年累月形成的脾性一时间没法改,但他不希望颜婷时时刻刻都在担惊受怕。
颜婷犹自低着头,红色衣裳衬的她肌肤如雪。
过了会儿,颜婷才鼓足勇气,她说:“谢大人,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请您提点。”
谢均顺着颜婷点头应道:“好。”他知道这时候说再多都没用,先让颜婷不那么紧张吧。
下午大房派人把钥匙送了过来,一并送过来的是整箱整箱的账册。
颜婷摸清了府里还有多少银子,每月支出是多少,入项是多少。
她把上个月的账本看完一遍后觉得不对,又翻了一遍,最后揉着太阳穴,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大房把这么明显有漏洞的账本送过来,只要有人看就能发现其中的漏洞。为什么?
颜婷一只胳膊支在案上,闭着眼睛稍作休息,算账这种事真是心力交瘁。也怪她小时候不懂事,明明只要学的比弟弟慢,就可以一直跟着学,偏偏她以为自己学的好会得到父母的夸奖,锋芒毕露之后不再被允许上学。
一双手附上了颜婷的太阳穴,修长的手指用合适的力度帮颜婷揉按。
颜婷陡然睁开眼,下意识抓住了谢均的左手。
她向后转头看向谢均,“我好了,辛苦谢大人。”
谢均俯身,和颜婷靠的很近,比坐着椅子的颜婷只高出半头,他呼出的气息很热,都喷洒在颜婷被衣服遮挡了一半的颈窝里,惹得颜婷想入非非。
他目光落在账本上,让颜婷觉得她自己是想多了。
谢均问道:“夫人是发现不对了吗?”
颜婷收敛心神,她指着账本上的几个铺子,“这些铺子都是旺铺,在上京最好的地段,就算经营不善,也不至于亏钱。”
她说:“从账面上我能看出来的是,大房把这些银子收到自己口袋了。可是大房不是傻的,为什么不把账本做的更真实些?”为什么偏偏要让她看出来?
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疑问,颜婷等着谢均回答。
谢均扫了那些账一眼,突然觉得自己的夫人真诚的可爱。
这些账如果送到其他任意一个人手里,那个人都不会直接拿出来这样问她,偏偏他的夫人就问了。
谢均说:“大房没改这些账,是在向你示好。”
颜婷觉得更奇怪了,她问:“向我示好?”为什么?她又不能给大房什么利益。
谢均握住她的手,点在账面上,“这些铺子的盈利,如果全落在你手里,你开心吗?”
颜婷心思活络,她低头看着那些旺铺,好像想明白了。
大房把这账本给她,是希望她伸手去拿府里的钱,而她拿了这些钱,大房手里就握住了她的把柄。按正常情况来说,这是个合作共赢的局面,大房教她怎么拿府里的钱,她给大房分利。
她摇摇头,“我不想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
谢均笑起来,他说:“夫人胆子好小,水至清则无鱼。”
他站起来,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离颜婷远了不少。可颜婷就是觉得,她还被笼在谢均的怀里,她依旧浸在淡淡的木香中。
颜婷转身问谢均:“可他们在手里留的太多了,我该和他们去算这笔账吗?”
谢均说:“谢府的账就是一笔烂账,夫人不用花心思在上边。我把钥匙给你,只是想府里人知道,以后是你说了算。”
相同意思的话,颜婷在谢均嘴里听过很多遍,但此时,联系着大房送过来的账本,她好像才明白一点。
她一直以为,这是谢府,怎么可能她说了算?
可是大房的示好让她知道,原来她现在已经站在让别人讨好的位置了。
颜婷把账本合上,笑容娇媚,她说:“我明白了。”
她让人把屋里堆满的账本抬出去,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颈,准备去洗漱。
等她回到房间准备休息时,谢均颇为幽怨地说:“夫人已经冷落我一下午了。”
颜婷从床上下来,她不知道谢均这是在犯什么病,她说:“我服侍夫君更衣。”
她走到谢均身边,刚把手放在谢均袖子上,人就被谢均抱起来。
谢均抱着怀中的美人,刚才的幽怨一扫而空,语气轻快:“不用了,我们先睡觉。”
颜婷以为的睡觉,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可谢均精力充沛,食髓知味后半点也不想松开颜婷,只是他心疼颜婷承受不了,看人累了只能自己忍着。
回门那日,丫鬟把颜婷打扮的珠光宝气,颜婷牵着谢均的手走进永德侯府时,所有人都觉得二小姐是换了一个人。
颜婷其实并不想回侯府,她惧怕这里,对这些欺压过她的人,她心里竟不敢反抗,她想只要远远的躲着就好了。
尤其是现在,谢均去和侯爷聊天,不在她身边,夫人和颜婉都在挖苦她。
夫人说:“婷儿攀了高枝,看起来过的还不错,没有惹谢相生气,母亲很欣慰。”
颜婉看惯了颜婷衣着素寡站在她面前的样子,如今颜婷穿着最昂贵的面料裁剪出来的最时兴的款式,珠翠满头,颜婉也忍不住刺道:“不知道二妹使了什么手段,哄的谢相高兴,竟真把你这么个蠢货当夫人的敬爱。”
颜婷忍着一句两句没有回嘴,可她们却像抓住了乐趣般,刺人的话接连不停。
在夫人又说了一句“以后抓不住夫君的心被休弃时,可别回来侯府”以后,颜婷声音冷下来,“我以为,就算是为了颜清,夫人也不该盼着我被休弃。”
她好日子还过了没几天,不想听这样的晦气话。
夫人没想到颜婷敢这样和她说话,骂道:“我辛苦把你养育到现在,没想到换来的是恩将仇报!你跪下,我把你父亲叫过来分说分说!”
颜婷走到堂中,跪下以后没再说话。
她在这个家里总是这样,如果她一直忍让,不会过的更好,如果她胆敢反抗,就会面对全家人的指责和雷霆大怒。
颜侯是和谢均一起到的,颜侯一进来,夫人就期盼地看着颜侯,没想到侯爷不止没有训斥颜婷,反而把人扶了起来。
夫人以为是丫鬟没把话传到,她说:“侯爷,颜婷不敬父母,你怎么就这样饶过她了?”
谢均扶着颜婷,“母慈子孝,岳母不妨先想想您是怎么对颜婷的?”
颜婷在家里受惯了气,突然有人在后边扶着她,拍着她的背哄她让她顺气,坚定地站在她身边,为她据理力争。
一瞬间,她眼眶就红了。
她略微仰头,生怕眼泪掉下来,被谢均看到。
谢均扶着颜婷在旁边坐下,取出手帕在她眼睛旁边轻轻擦拭,可他越是擦,颜婷就越是忍不住,帕子湿透了。
颜婷小声抽泣着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我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委屈。”
她说的时候还有泪珠滚落,好像要把这些年欠着的泪都哭完。
谢均环住颜婷,“是我来迟了,才让你这样委屈。”
以前颜婷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所有的苦都压在心底,现在发泄出来,也好。
侯夫人没想到谢相对颜婷这么好,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对颜婷的态度了。
好一会儿,颜婷才抬起头来,她看着谢均衣服上的泪渍,不好意思的低头。
谢均用指腹刮干她脸上的泪痕,“还想在这里吗?”
颜婷摇头:“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