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过后,住宿生先一批到学校上晚自习,第二天走读生也来了,正式开始上课。
一大早江樟就带了早饭到学校。
一个加了油条、火腿肠、里脊的豪华煎饼果子。
先背着书包提着袋子到班长面前打个招呼。
班长贵人事多,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少女今天头发挽的黑色鲨鱼夹,外貌上有些成熟,跟他在纷杂教室里弯下腰,偷偷说:“这是带给陈瑜的早饭。”
班长:“……”
他低头,斜眼,一个煎饼果子分两半——
一半就抵人家一个……
班长扶眼镜震惊,回想运动会开始前准备的一系列,问:“我靠你给他吃这么好?”
“嗯。”
吃这么好还花的是你的钱。
班长觉得一个大男人随便吃吃,什么都能饱,不至于伺候他像伺候皇上一样,他急着背单词,挥挥手表示知道了就让她走。
江樟起身,向陈瑜走去,他终于反应过来,压低声量喊她:“来来来来来……我靠你给他买这么好干啥??”
“十四。”江樟说。
班长:“……”
江樟垂眸他,憋不住的噗嗤一乐。
她给陈瑜买早饭时本来想随便买两包子就行,为啥要对他这么好,有早饭吃就不错了,然后想到班长对她有点不好?
她恶从胆边生,去了煎饼果子摊就加了这三样进去。
但她现在有点后悔,仔细一想,他班长当的很不容易,老梁因为他能力出众把什么事都安排他做。像高中,很多人会认为做这些就是浪费时间去学习考一本。
哪怕不浪费也考不上。
可他不仅没酬劳拿,还因为劝同学长跑而倒贴零花钱,她怎么还能欺负他。
她本来也是个好人,不想自己太故意。
于是江樟马上跟班长说:“十四我俩对半分,我之后不给他买这么好的了,我就只给他吃大白馒头。”
班长:“……”
权衡利弊下,班长迅速达成共识的给她竖个大拇指!
上课铃正好打响。
江樟一到陈瑜跟前就忍不住冷脸的冷漠把煎饼果子往他桌上一放!他正低头写填空,意外乖巧的从她这个角度看的把双手搭在桌上,露个发旋。
江樟没说话就走了。
陈瑜掀眼皮看眼桌上的东西。
面上没什么波澜。
第一节课下课,陈瑜让同学捎个纸条给江樟。
江樟打开纸条看:
明天和之后都不用带了。
——陈瑜。
江樟:“??”
他果然讨厌我!!
苍天啊你看见了吗?!
江樟内心瞬间轰塌!!!
第三节课好了。
来上课的老梁把上星期参加运动会的积极分子的参与奖都发一下。
小组前三的还有奖励。
给江樟的是一个一个少女心的粉色丑娃娃。
陈瑜长跑第一,一个绿色同款的丑娃娃。
放在一起时,像娃娃机里淘出来的。
一直睁眼就是“你们学习”,闭眼就是“你们学习”的古板老梁难得搭理了同学们一次,拿出手机,给长跑健将,他俩,一起拍张照片。
江樟:“……”
江樟冷不防,一股我不要和他在同一个蓝天下的气愤油然而生,又因为老梁在他们对面兴致勃勃而剩的脚趾扣地。
她笑的好尬,拿着娃娃在陈瑜身边,龇个牙。
陈瑜拿着娃娃他妈木着脸。
拍完了,小姑娘傻傻的,小伙子帅帅的。
老梁不解风情,记录下孩子一面就心满意足了,也没让两孩子看照片,抬手打发他俩:“喏喏,你俩下去吧,下去吧。”
陈瑜头也不回的直接下了台。
江樟:“……”
拳头硬了。
后来江樟和陈瑜这一年都没看过这张照片长什么样。
——来年秋便是高三生,这是最后一次普通高中生参加高中运动会。
老梁在运动会开始前没道德绑架,运动会结束后开始抒发。
大家:“……”
一分析意识到没毛病就是这样,没参加的甚至有点后悔。
朱文峰举手,大嗓门夸张:“老梁你早说呀,你早说我们所有人不都参加了?那哪还有其他班的事??”
哄堂大笑。
老梁笑骂:“就不说!让你们后悔去!”
老梁虽带的普通班,但目标一直是把同学引进985、211。野心很大,干劲也很足,他上课讲课总是不留余力,甚至还带东西给班上的其他任课老师吃,让他们对自己孩子多上上心。
操心学生成绩的方式还有之一,就是把愿意学习的大部分同学的位置经常换一换,充分发挥同学间互帮互助功能。
但学生们还是那样。
他急任他急,清风拂山岗。
他们对光阴都有些误解,被点破也难猛地成长,做什么事都后知后觉。
只知道九月的秋天不算秋天,十月才是,天上渐渐开始落连绵不绝的雨,气温一天比一天降,穿上校服外套,校外面的好吃的又多了几样。
淀粉肠广受欢迎,一根三元,对孩子们来说算便宜的,因为有点钱的会拿钱天天买奶茶喝。
最便宜的奶茶都要八元。
苏喃有时会跟江樟直接出校买淀粉肠吃,买两个,吃完她再回去,心满意足的同时还能减肥。
这天晚上放学,天气一直不太好,苏喃跟江樟一块排第三位时说:“不会下雨吧?”
江樟仰头看看天,“不会?早上看天气预报不是晚上七点下雨吗?”
苏喃:“……”
江樟:“……”
它提前下也是有可能的。
两人一对视,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沉默小阵,到她们了。
——就继续等吧。
反正周围也有好多同学没走。
淋雨也是大家一起淋。
烤肠好了。
苏喃拿着两根烤肠,边吃边跟江樟拜拜。
江樟拿着一根烤肠,跟苏喃拜拜。
江樟手里有本文言文大全。
对语文就是从开始就企图把高中所有文言文啃下。
因为这些文迟早是要背的,老师上课也会抽查。
而苏喃是用跑的,江樟用慢吞吞走的。
老天会惩罚每个把它不当回事的孩子,江樟才走到青花街,雨就噼里啪啦倾倒下来,把江樟淋的一个机灵,烤肠掉最后一口在地上也捡不动。雨声落在清华街旁店铺的铁棚上,声响噼里啪啦,如冰雹一般。
我靠。
江樟往屋檐下冲,不到半分钟就浑身湿了大半。
江樟懵了的撩把头发,赶紧打开书包看看书湿没湿。
好在书包没那么容易进水。
江樟把文言文放书包里。
背后是一家菜饭店。
江樟看几眼,没好意思进去吃个什么就坐下来。
雨成密集的不成样的雨线倒下来,砸的沥青路面水花四溅,给万物洗了个澡。
江樟从书包里掏关机的手机,给妈打给电话,让她来接。
哪知一开机,周之焰的电话噼里啪啦打来。
江樟往耳朵上一怼,下雨淋潮使人暴躁,又跟周之焰太熟,江樟骂:“你吓我一跳!”
周之焰在那边停滞两秒,操了一声:“我问你到家了没?我在学校这边,带了把伞,你要没带还在路边,等我来送你回去?”
江樟:“……”
江樟羞愧,嗫嚅嘴唇正要开口。
周之焰听她那边几乎就倒在耳边的雨声,问:“你没回去?在路边?淋潮了没?我现在来接你?”
江樟:“……”
周之焰对江樟比对范甜橙要好,虽然标榜是“三兄弟”,但江樟就是知道周之焰对她才像对女孩子,从小就有股小心翼翼。
江樟不答反问,想开口问句:范甜橙呢?
但假惺惺没必要,自己也是个没伞的……
江樟想起来之前就有一次……他拿把伞送她回家。
她怕路上行人误解她早恋,离得远远的,他把伞面几乎全朝江樟倾斜,他到楼下后冷着脸,他目光她到现在还记得。
就是有点心如死灰、有点觉得没必要、有点无奈你爱怎样怎样,我摆烂的样。
少年很英俊,家境好,本来应该没什么烦恼。
江樟那瞬体会到他的失意。
他大半个身子上的雨水如注地往下淋。
江樟好久都没释怀这事。
他也跟自己冷战了好几天。
为了避免再次这样。
江樟权衡利弊后拒绝,“不用了,你刚打电话给我前我跟我妈打电话了,说过来接我。你也不早说……”
最后是句埋怨。
江樟觉得自己装得还挺像。
轮到那边寂静几息,说:“行,你叫你妈快点来接你,傻逼。”
江樟:“……”
江樟叹气:“唉,行,我知道了。”
周之焰挂了电话。
心里门清她没找她妈,他接连不断给她打的,前几个传声都是她关机。
江樟心脏扑扑跳的翻这大爷打过来的三个电话显示的电话簿,准备打电话让她妈来接,结果发现他三个电话的时间都很近。
41、41、42。
江樟:“……”
江樟一个失神,电话又点了过去。
她挂了!不出两秒,她找她妈的电话时,他又把电话打来!
周之焰:“……”
江樟:“……”
江樟又想吼又想平静:“我点错了!”
“……操!”周之焰也开始不爽了,吼她:“你他妈傻逼吧?!”
江樟:“……我不知道!!”
江樟:“就感觉今天很不顺!是不是哪个仇人又在旁边给我下降头了啊?!”
周之焰缓了下,笑:“滚!”
江樟:“滚。拜拜帅哥。”
拜拜帅哥。
周围气息有一瞬不对劲的让江樟若有所感瞥头——
陈瑜和段资就在她旁边隔两米的地方骑着共享单车躲雨。
把她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江樟:“……”
江樟震惊!!!
他们两个居然也住在这附近?!
陈瑜额前头发打湿了的撩了大半在脑后。
因为长得好,那眉骨脸型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这下额头一下光洁露出来大半,更成熟了些,荷尔蒙不怒而威。眼珠黝黑,平淡地望着她。
段资很瘦,跟陈瑜一样瘦。但陈瑜有骨架,段资骨架比他小些,还没穿外套,眉眼清晰,颈子上有个他引以为豪的性感的痣。
在陈瑜旁边像个大佬身边专门挑嘴的,在陈瑜旁边百思不得其解的说:“你怎么老说瑜坏话呢,是不是爱而不得爱上了?”
少女:“……!!”
江樟要是同款男人就能跟他俩打起来。
陈瑜别过脸,没说一句话,就安安静静等雨停。
江樟原本还对陈瑜改观了有好印象,这下又没了。
尽管大多是气段资气的。
绷着脸,扭过头,当没听见没看见。
但她怎么每次说句不好的话就碰上陈瑜……
妈的。
“……”段资也不说话,爽了的撞撞陈瑜胳膊。
陈瑜眼珠移动下,扫他,控制语气在这么大声的雨幕里,制造混响不让江樟听见:“你说这干什么?”
段资惊讶,瞪了下眼:“你不气?”
陈瑜话听不出真假:“气不过来了。”
江樟转而给妈妈发微信……
妈妈没理。
江樟想还是打电话比较快。
可按下名字那刻,她又不行,她气的压根说不了话。
她发微信给江淘。
……
最后,江樟淋雨回去的。
江淘说爸今天来了,跟妈在打架。
家里一片狼藉,他俩就在门口,他压根出不去。
他要从房间出来,他今天就完了。
让她在外面找个地方待会吧,别回来。
江樟抱着书包还是回去了。
天气预报上的雨势根本不减。
五分钟的路程除了淋潮全身,也没人接单。
江樟跑起来那刻,段资在后面眼睛凸出来,卧槽一声。
她在泼天大雨里,跌跌撞撞,像个新生。
……
江樟还没到家。
吵闹哭喊声已经从电梯缝里传出来。
隔壁门的阿姨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劝架,支支吾吾抱歉的朝江樟看。
江樟心脏狂跳的对门口深吸两口气,按下门把进去。
江妈发大疯,穿着的碎花围裙在身上扭成十八个弯,面红耳赤。
是气到极致的表现。
一个烟灰缸砸偏到江樟额头上,江樟左边额头瞬间被闷了一拳一样,头带着回响的声。
江樟头往后一仰:“……”
额头上的血往外淌。
流到眉毛眼睛上,在睫毛上挣扎,最后覆盖眼睛。
世界平静下来。
江樟咬着腮,闭上只眼,意外的有些镇定,轻描淡写的拿手抹了一把。
江爸咆哮:“古冉看你干的好事!!”
江淘在卧室里瑟瑟发抖还没反应过来。
“樟樟!!”江妈马上扑过来看江樟。
一张脸煞白。
古冉梨花带雨!!
江爸吼她:“你疯了!!”
……江樟这时莫名其妙有点恨她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