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鸣晴,碧空澄澈,水天一洗,青山间缭绕着清晨朦胧的雾气,蛙声阵阵,林间惊雀扑翅而起,树梢摇晃,枝叶徐徐而落,水洗的清亮,露水晶莹,豆大的水珠剔透玲珑,滑入杂草林中消失不见。
昨日下了许久的雨消歇,烟雨的澄色绵延至天际,缀于云端,与青山徜徉。
叶挽昨晚被吵醒后就一直睡不好,靠在沈慎的肩上更是迷迷糊糊的不知今夕何夕,是以今早醒来的时候头脑还有些昏沉,山间的冷意吹进衣襟,她迷迷瞪瞪间睁开了眼睛,低头看了看身上裹着沈慎的外衣,忽而想到了什么,顿时脑子清明了起来,扭头看向了身旁却不见沈慎的身影,她立刻站了起来。
外头的天亮得早,暖阳照进来眼睛有些不适应,她微微眯了眯。此时山洞里已经有人醒了过来,但大多面有饥色,一天一夜的奔波劳累,清冷的山风吹地人耐受不住,一早便有人低低咳嗽起来。
她刚走出山洞就看见了坐在大石上的沈慎,山林之上绿树环抱,金灿灿的霞光穿林打叶落了下来,打照空地之上,沈慎背脊挺直,仿佛禅林打坐般庄严肃穆。
这一幕眉头不由得一皱,快步走了过去,“你的腿可好些了?怎么强撑着走路了。”
沈慎一早运功练气,倒逼自己能站起来,僵硬的骨头许久不动,走起路来分外地艰难,天不亮露水初滴的时候他就起来了,没发出半点声线,顺着平稳的呼吸声摸着湿冷的墙壁一路走,听声探息走出了洞口。
一路慢慢适应着重新走路的感觉,却不知晓周遭的环境,耳听烈烈长风,没多走远,只是摸索到一块大石坐了下来,如今听到叶挽的声音,他也不回头,兀自整理了下衣袖。
“出来透透气。”
叶挽手头还拿着沈慎的外衣,步子轻缓,上前去给他披上去,“你的腿哪怕是能动了也应该多修养一下,不该这样走动,若是摔了,可不是前功尽弃。”
“又不是纸做的,不碍事。”沈慎接过衣裳穿了起来,莫说是腿,就是眼睛也有所好转,这些日的治疗调养下,清除余毒,便是经络都得到了恢复,只是还需要时间重新去适应。
他的神色淡淡,“叶挽,日后莫要这样豁出命去救人。”
叶挽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他身旁,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感受着林间的风徐徐吹来拂过脸的清凉感,颇有往日策马迎风的轻盈,“若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沈慎闻言,抬眸对着暖阳洒落的方向,忽而失笑,“随你。”
人生千百种选择,当时当地,或千百思之,或一往无前,总归是归于个人本性本心,他人说再多也是徒劳。
叶挽思及昨日的事情,“昨日清晨你为什么不在屋子里?”
沈慎的眉眼越发寡淡,抚平衣裳的褶皱,深敛的目光有几分的幽深,“屋内有些闷热。”
叶挽不欲探究他人不想言说的事情,什么事说得太透了反而不给彼此留余地,她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今日我们该下山了。”
她抬头看了眼这澄明的天色,山野林间毕竟危险,还是要早些离去才是。
沈慎应了一声,站了起来,却一个没注意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幸亏得一旁的叶挽及时扶住,她扑哧一笑,“沈君独你莫不是个娇娇公主吧。”
察觉到沈慎就要别开她的手,叶挽立刻改口,“这里地势险恶,还是莫久呆了。湿冷寒气不利于修养。”
沈慎被叶挽扶着,没有半点表情,但是她还是察觉到他情绪的轻微变化。
叶挽眨了眨眼睛,将人又扶着坐了回去,“在这里先候着,估摸着一会就下山了。”
下山的路湿滑,宋晴身旁的男子自告奋勇地要背沈慎下山,他们一行人一路行走,穿过山林中泥泞小路,昨日湍急的小溪流也恢复了从前的涓细。
路过的山石中发现了被淹死的尸体,卡在缝隙之中,灵素上前探过之后摇了摇头,做了标记之后继续往前走,沿途又跟从高地下来的村民汇合,他们的脸上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对亲人离散的担忧,此起彼伏的唉声叹息不停。
一路回到了村里,被大雨冲刷淹没的地方一片狼藉,茅草翻飞,被冲刷出来的瓜碗瓢盆四散了一地,分不清是哪家的,倒塌的房屋前还能看到哭嚎的村民四处翻找。
一些村民游走在村里,看到什么就拿什么去,淹了水的谷麦粮食被抢来抢去,闹哄哄作了一团,场面喧闹,四处一茬接一茬。
乡长的带着族里的几个子弟四处吆喝才勉强安定了场面。
叶挽的脚步迟钝,站在屋子前看着面前眼圈通红的阿有嫂,心里的哀默沉了几分,“嫂子,节哀。”
阿有嫂故作无事的擦了擦眼泪,扯出一抹笑来,“阿武他那是命,谁来都救不了。”
灵素亲眼看见赵武掉进湍急的河流之中,水流迅猛,一开始还能看到挣扎的头,后来就被冲远了,怎么喊都喊不到人。
她把嘴唇咬得通红,眼圈也红泛了一轮,显然是触景生情,想到昨日一行人逃命的焦急和惊险,若不是赵大哥一家带着她一路上山,她怕也是难逃此劫。
如今出了这样事情,灵素更是有些自责。
阿丹走过来抱着阿有嫂的腿,仰着头将手头的纸递给了她,“娘,你看这是什么,我刚刚看到妞妞说要拿着这个去领粮。”
叶挽凑过去快速扫过,面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心里想到了还在县里的韩守愚,不由得眉头皱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