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至 第11章 噩梦

视频接通，妈妈看出了田唯身后的场景不太熟悉，问她在哪儿？

田唯愣了一下，心想：难道冯女士不知道她今天来参加林智昀的婚礼？林妈妈怎么会放过这个显摆的机会，不和冯女士说呢？

她小心翼翼地答道：“在酒店。”

冯女士接着问：“出差了？”

冯女士竟然真不知道林智昀今天结婚，看来林妈妈也有难得低调的时候！田唯大喜过望，赶紧点头应了下来。

妈妈嘱咐了她两句出差注意安全和休息之类的话，田唯一一应下，但毕竟心虚，不敢多聊，又不敢冒然先提挂视频，只好问：“老田呢？好久没和他说几句了，让他露露脸呗。”

冯女士无奈，说老田还在乡下种菜呢，没回县城。

田唯觉得有些奇怪，老田每年开春会回乡下的老房子，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收拾小菜园，种点儿自家吃的瓜果蔬菜。但现在眼瞅着都初夏了，都快收菜了，怎么还在乡下？

她怕是老田和冯女士的感情出了状况，分居了，所以试探着问：“老田今年是种了什么稀罕的品种吗？怎么都这个季节了，还种呢？”

冯女士不满：“可不是嘛，就种那点儿小菜园，往年早忙完了，今年到现在还没收拾完。一让他回来，就说菜园还没收拾好，我看啊，是他年纪大了，干活大不如前了。”

挂了和妈妈的视频通话，田唯赶紧给老田拨了个电话。电话那端老田还是一如既往的乐观开朗，只说反正退休了，回县城也没什么事儿，他想在乡下多待段日子。

田唯说，乡下确实空气好，怎么不叫冯女士一起呢？

老田无奈，说是喊了好几次，但冯女士嫌乡下卫生条件差，没有卫生间，上厕所问题没法克服，所以不去。

田唯知道冯女士的挑剔，但心里之前关于两人感情的担忧终于放下了。她暗自松了口气，对老田说，如果闲着没事儿，希望他和冯女士一起来A市，和她住一段时间。

老田一口就回绝了，说这个季节是菜园最好的时候，啥都有，可比A市好多了。A市有啥？吃根葱都得花钱买。

田唯说，A市有她呀，难道老田不想自己的女儿吗？

老田笑着说，想啊，他今年种了西瓜，脆脆甜甜的那种，等田唯休假来菜园，现摘现吃，A市吃不到。

田唯一听，真有些想回家了。她缓了缓，问老田，最近身体怎么样？

老田哈哈笑着，说身体好着呢，放心吧。

挂了老田的电话，她发了会儿呆，想着春节假期结束，一晃快小半年没见爸妈了。他俩不来A市的话，得等到国庆长假才有机会回去看他们，老田的西瓜是吃不到了。

正有些小感伤，手机又响了，是罗琦的电话。她问田唯怎么样了，身体好些没？

田唯强打着精神，装作活力满满的语气，感谢罗琦的挂念，说自己已经没事儿了。

罗琦问她还在A市吗？要请她吃饭。但田唯实在是没心情没体力，便推脱医嘱不允许，等下次再约。

电话刚挂，活动公司又打了过来，对接人小赵压低声音给她通风报信：“田姐，老陈来了，你人呢？”

田唯解释，她没在项目上，这次活动老陈很重视，要亲自盯。

小赵在电话那边一声哀嚎，然后嚷着挂电话，说要赶紧给老陈做牛做马去了。

终于安静下来，田唯却总觉得心里好像还有什么事儿。打开微信，翻了翻，看到印刷厂的孙姐，一下子反应过来，宣传册不知道送没送到呢，忙拨通了孙姐的电话。

“在路上，马上就到了。田儿啊，你是不是在售楼处呢？一会儿到了，你验验货，没问题，我让司机都给你卸仓库去？”孙姐话说得利索，一点儿都听不出昨晚熬夜盯印刷的疲惫。

田唯告诉她，自己没在项目，但老陈在，让她到了找老陈。

孙姐诧异，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问田唯：“哟，田儿，你还在外地呀？没覆膜那事儿，你和老陈说了吧？”

田唯被孙姐一提醒，才恍然想起这茬，心想：糟了，忘说了！

虽然老陈此时此刻距离她有几百公里，但田唯的心还是紧张地抽了一下。她叹了口气，回道：“孙姐，你稍等，我现在给老陈打电话解释。”

给老陈打电话的时候，田唯不禁暗暗祈祷，希望他能延续下午的好脾气，千万别发火。

结果，没打通。老陈可能是电话暂时没在身边，总之没接。

田唯竟如蒙大赦一般，顿时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虽然知道暴风骤雨迟早要来，但能多挨一会儿是一会儿。等老陈看到未接来电，指定会回电，到时候少不了一顿狂喷。想到这儿，田唯赶紧把手机扔到床尾，扔的离自己远一点儿。

她躺在床上，虽然心情有些惴惴，但困意还是涌了上来，就在她迷迷糊糊马上要睡着的时候，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田唯哀嚎着去够手机，想着老陈的责骂终于还是来了。总算拿到了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不是老陈，而是俞冠。

跌宕起伏的小心情随之一松，田唯整个人跌回到床上，任由汹涌的困意占领了自己的大脑。而依旧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却化作了催眠的背景音乐，在耳边盘旋不散，但就是无法支开她沉重的眼皮。

她太困了，困得顾不上接听俞冠的电话，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田唯又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接了电话一听，是俞冠。

“10分钟后到餐厅吃早饭，然后退房出发。”俞冠说。

田唯还没完全清醒，嘟囔着拒绝：“早饭我不吃，半小时后我会去退房的，在前台等你。”说完，没等俞冠说话，就果断地挂了电话，闭上眼睛，接着睡。

半分钟后，房间的座机铃声突然响起，比手机铃声更有穿透力，像是一把利刃直穿鼓膜，吓得田唯一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残余的一点儿睡意瞬间消散。

她怒气冲冲地拿起座机，对方先开口，竟然还是俞冠打来的。

“来餐厅吃早餐，要不我可去敲门叫你了。”一如既往地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有些执拗的话。

田唯无奈：“俞大夫，我求你了，把我那份吃了吧。每个人的习惯不同，我从来不吃早餐，请不要干预我的生活习惯，好吗？”

“不行，早餐是自助的，我用不着吃你那份。而且我是医生，从对病人负责的角度来说，你营养不良，免疫力差，是需要吃早餐的。”俞冠不依不饶，十分坚持。

“好的，我吃。”一番拉扯，田唯已经完全清醒了，她选择放弃抵抗，按照俞大夫说得做。

五星级酒店的早餐自助，丰富的令人咋舌。天南地北、国内国外、吃过的听说的……早餐的种类之多，远远超出了田唯的想象。而且为了保证营养和口感，很多都是摆了新鲜的食材，客人自己挑选后，再由对应档口的大厨现场烹饪制作，吃的就是一个色香味俱佳。

田唯原本刚起床没什么胃口，但在餐厅逛了一圈，熊熊的吃货之魂就彻底被唤醒了。热干面、鲜肉馄饨、艇仔粥、奶黄包、煎饺、寿司、可颂……田唯整整摆了一桌子。

“你的习惯是不吃早餐？”俞冠震惊。

“你那点儿，够塞牙缝儿？”田唯看着俞冠餐盘里的一个煮鸡蛋、两片吐司、两片西红柿和一杯牛奶，一个白眼十分有气势地甩了回去。

但更让俞冠震惊的是，田唯竟然一点儿都没浪费，将一桌子食物吃的干干净净。

俞冠蹙眉：“你这么吃是暴饮暴食，会导致肠胃功能紊乱，甚至引发急腹症。”

田唯一边擦嘴，一边满不在乎地说：“今天是超常发挥，一般也吃不了这么多，主要是昨天没吃晚饭。”

俞冠听她提到晚饭，似乎想起了什么，问她：“昨天怎么不接电话？”

听他一提，田唯才想起来，昨晚马上要睡着的时候，俞冠确实给自己来了个电话，只得不好意思地解释：“睡着了，什么事儿？”

俞冠笑着摇头，说现在没事了。

他当时其实是想叫田唯吃晚饭的。因为林智昀虽然婚礼办完了，却还是忙着招待各路亲戚朋友，顾不上招呼田唯，所以就特意托了俞冠帮他尽地主之谊。

俞冠原本想带田唯吃医学院旁边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谁知她没口福，压根儿没接他电话。

这事儿也多亏了田唯不知道，否则非得拍烂一条大腿不可。

田唯想起昨晚的电话，忙拿起手机翻看通讯记录，老陈竟然没回电！他一定看到没覆膜的宣传册了，却没打电话来骂她，而孙姐那边也没动静，难道是印刷出来的效果还不错，老陈接受了？

她一时心神不宁，也顾不上理会俞冠说了什么。

等终于坐上俞冠的车，出发回A市，田唯的心情才重新又明媚了起来。

她把后座的毯子拉过来，盖在自己身上，问俞冠：“昨晚睡的好吗？”

俞冠说，挺好的。

田唯叹气：“我睡的不太好，净做噩梦了。梦到老陈给我打电话，我一个都没接到，吓得我梦里都心慌。现在大白天的，俞大夫应该不会困，我就不陪你聊天啦。”

“你为什么那么怕老陈？他平时对你很凶？”俞冠从一见到田唯，就感受到她似乎一直活在对老陈的巨大恐惧中。如果让俞冠来描述他对老陈的印象，那一定是个咆哮狂怒的暴力男。

“平时倒还好，这不是做了错事，心虚嘛，宣传册没按老陈定的工艺印刷。要知道，没按老陈拍板的方案做事，绝对是触了老陈的逆鳞……哎呀，不能想，爱咋咋地吧。”田唯拽了拽毯子，任命地闭上了眼睛，准备享受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一段静谧时光，尽情睡一路。

俞冠忍不住吐槽：“来前儿还有说有笑的，怎么回去就不管不顾了？”

田唯眼都没睁，打了个哈欠，厚着脸皮答道：“朋友这个物种，越熟越没人性。来前是一回生，回去是二回熟，搁谁都这样。”

俞冠说：“好吧。不过放心，我还是有人性的，尽量开的稳一些。”

话音刚落，车子驶过减速带，剧烈地颠簸了两下，颠得田唯睁了眼，眼巴巴地瞧着俞冠，脸上的怨怼之情呼之欲出。

俞冠看了眼田唯，看清了她脸上此时的表情，连忙真诚地解释：“不是故意的，真的！”

田唯也没有过多追究，只是回了个嘲讽他幼稚的白眼，心安理得地闭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次，她睡的挺好，至少没有梦到老陈，没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