泅河暗渡 第12章 牢房钥匙

袁九桢没有看那张光碟里面的内容，她知道那天陆烺的拍摄很成功，他很满意，而她也知道他为什么满意——她很享受这一切，她非常舒展、平静地帮助他完成了这项作业。

她能猜到陆烺的成品将是什么样子，对于既定的事实，她没有继续去探求的**。只不过，陆烺的那封信，袁九桢却看了一遍又一遍。

陆烺当时在他们学校是很出名的，除了那看起来非常具有七情六欲的秀美长相外，陆烺被人打上的最多标签就是“文艺怪人”。陆烺这个人，在与文学艺术沾边的方面天生就很“灵”，袁九桢当时愿意和他交往，在她看来，完全是因为他写给她的那一封封信。

“这几年，我就像在一个曲折的牢房里摸索着前进，四处碰壁。可是对于心甘情愿把自己投入这所大牢里的人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这之后的所有，大概都是我自作自受。”

“但我真正觉得遗憾的是，引诱我走进来的这所牢笼的主人，似乎自己也没有答案，没有那把能破开牢笼的钥匙。”

“人们总以为在一段感情里，自己才会是the chosen one，是整个故事的救世主，舞台光总是要理所当然追逐着自己的。但是，如果搭档本身就是一个陶瓷人呢？想想吧，这台秀是多么离奇，**凡胎和空心人的默剧——或者换个角度看，也能算是喜剧了。”

“其实人性最共通的一点就是‘赌’，原来的我无法克制自己与身俱来的赌性，也无法接受‘我爱的人并不爱我’这种俗套结局，我也试图给陶瓷人配上一把钥匙的，可我还是赌失败了。”

“这个作业完成以后，我发现现在的我能够接受以前不能接受的事情了。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爱，有人不爱，有人渴望爱，有人对爱冷淡。但庆幸的是，无论我承认与否，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非常开心的，美好又舒适。”

“你总说我像个小孩，可是亲爱的，我以后再也无法像小孩一样没有保留地、纯粹地去爱一个人了。”

“这个小孩就封存在你这里吧。”

*

又是一个周末，周末袁九桢总是会回来住一晚，袁之问早早就起床去买排骨，刚出了楼道他就赶紧点上一根烟，一口一口吞云吐雾，美得不行。

他最近血压有点高，魏青芸认为他一切毛病都是抽烟导致的，强烈要求他不许在家里抽烟，在学校她管不了袁之问，在家袁之问是一口都不能抽。

路上碰到李老师，袁之问停下脚步，李老师也是老教师了，现在干不动了，不再做班主任，只带两个班的课。

李老师问说：“这么早干嘛去呢？”

袁之问回道：“姑娘今天回来，买点菜去。”

李老师笑起来：“好久没见小九儿了，一转眼成大姑娘了，这都工作了。”

袁之问也叹道：“就是，以前笑笑还总是来找她玩儿呢，感觉就是昨天的事情，日子过得太快，现在这俩小孩也都这么大了。”

李老师说：“是啊！都长得能出嫁了，小九儿终身大事怎么样了？”

袁之问皱起眉头：“别提了，之前好好谈着一个呢，前两天回来跟我们说，分手了！这把我气的。笑笑呢，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李老师说：“上个月她把小伙领来给我们看了，人挺精神，看着也靠谱，工作嘛，也马马虎虎，饿不死也发不了大财。我和她妈都觉得小伙人还行，就是个头矮了一点儿。”

袁之问笑起来：“你个老李，找对象又不是只看个头，靠谱能体贴人就已经不错了，什么时候能吃上笑笑的喜酒啊？”

李老师也笑道：“两家再一起吃个饭，就开始提上日程呗，你也可得催着小九儿抓紧着点。”

袁之问又叹一口气：“看缘分吧，强求不来。现在的孩子都不着急，催得紧了还要跟你翻脸，我家这个从小就主意正，我有时候还真奈何不了她。”

李老师摇摇头：“也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太着急了。”

他们就此别过，袁之问大早上的好心情却被打破了。

晚上，袁九桢回来，一家人说说笑笑地吃了一顿饭。饭后，都靠着沙发看电视的看电视，刷手机的刷手机，气氛很安逸。

魏青芸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从手机上方瞥了眼袁九桢，用脚踢了踢袁之问，袁之问往边上挪了一下，假装无事发生。

魏青芸气不过，又是一脚，袁之问这才清了清嗓子，对袁九桢说：“李老师家的李言笑你还记得不？”

袁九桢没抬头，回道：“记得呀，我们一直都在联系呢。”

李言笑和袁九桢是初中时候的好闺蜜，后来袁九桢考上了重点高中，李言笑直升了本部的高中，两个人就分开了，感情虽然不如以前亲密，但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有联系。

袁之问又说：“今天碰到李老师，笑笑应该快要结婚了。”

袁九桢说：“我知道，前段时间她和她男朋友路过我们学校，叫我一起吃了饭。”

魏青芸问：“笑笑男朋友怎么样？长得帅吗？”

袁九桢回忆了一下：“人还行吧，普通人长相，看着挺顺眼的。”

袁之问说：“老李嫌小伙子个头矮，要我说老李对身高可真是魔怔了，他们两口子都不高，就想着要闺女找个高的。”

袁九桢笑起来：“确实不太高，站直了好像跟我差不多高，应该一米七左右吧，不过笑笑喜欢就行，高不高的，也没什么关系。”

魏青芸附和道：“就是，只要能看对眼儿，别的都不是问题。”她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你最近有什么情况没？”

袁九桢很无奈：“没有，你们也太着急了，我才多大，就一门心思想把我往婚姻的坟墓里推。现在生活压力这么大，谁想不开去结婚生小孩，图什么呢。”

魏青芸不干了：“别人说生活压力大，我还能理解，你也压力大？你现在有车有房又没贷款，工资也不低，我们俩都还年轻，你以后有小孩了还能帮你带几年，等我们再老一点，有个头疼脑热的，想帮你都帮不上了呢！”

袁之问也说：“谁说婚姻是坟墓了？我和你妈可不是坟墓，我们那是花园！每天鸟语花香的，除了不让抽烟，别的都很完美啊。”他发愁道：“按理说我们家这么和谐的氛围，难道不会让你产生对婚姻的向往吗？”

袁九桢放下手机，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咱们家确实挺幸福的，从小到大你俩除了对我管得严点，也基本不吵架，尤其是我爸，我得重点表扬一下你，不把在学校训学生的习惯带到家里来，我们家氛围一直很和谐。”

袁之问得意地扬起眉毛，正要开口，被袁九桢打断：“但是，幸福归幸福，这和我不着急谈恋爱结婚可完全没有关系。你们可能觉得对方各方面条件合适就能一起过日子，我也和你们说实话吧，我不行，我没办法和一个人凑凑合合过日子，我过不下去。”

魏青芸急了：“那你和小陆也谈了两三年了，怎么说分手就分手呢？”

袁九桢说：“陆烺人挺好的，但是我不喜欢他，我们肯定是没结果的，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她看到魏青芸瞪起眼睛，没等她开口，袁九桢又接着说：“我知道，妈妈肯定觉得喜欢不喜欢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合适就行，但是爸爸肯定能理解我吧？”

她把目光转向袁之问，袁之问犹豫了一下，罕见地没有反驳她：“也是，一起过日子还是得喜欢对方，不然每天看着心里都闹腾得慌。我当时追你妈妈，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到的，我那时候年纪也挺大了，当时就想着要找个自己喜欢的才行。你看我和你妈这么多年，感情不也一直这么好？”

袁九桢看向魏青芸，笑着问道：“是吧？妈妈。”

魏青芸脸上有着隐隐的笑意，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袁九桢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一章，魏青芸又继续在平板上追剧，袁之问看电视，到了睡觉的点，魏青芸正在给袁九桢换新洗的被罩，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声喊袁九桢：“九儿，你去楼下把定的牛奶拿上来，喝了奶再睡，今天你爸忘拿了。”

袁九桢正在刷牙，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放在一旁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是许岐的信息。

“袁老师，这道题我理解的对吗？”